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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女人不断咳了起来,甚至血也咳了出来,他有些慌神,明明没有下死手,怎么会咳血?花间酒松了松指腹的力道,怒火立即泄下三分,迟疑道:
“你怎么了?”
女人身体孱弱无力,他顺着她的手看去,见腹部鲜红一片,竟然受伤了?!
连忙放开了手,揽上她的腰肢,打横抱起,盯住了她越来越红潮的脸颊,他发现她神智并不清楚,好像被一团火烧得浑身湿透,苍白的唇色不断呢喃……
花间酒俯身侧耳听去,听见她说:“别往前走,有洞,有洞,往后去……往后”
吃了一惊,心有余悸地收回已经探出的脚尖,他迅速蹲下,摸了摸伪装的草皮,嫌弃来往里头一看——见到下头之人冰冷的目光,花间酒有些尴尬一笑,探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然后……再见”
言罢,咚得一声盖下草皮,他拔腿就走。
寻了一处平坦的桃树之下,满地嫣红的桃花瓣,花间酒解下腰际玉束,振袖子脱下了殷红血袍,抖落在瘫在了花瓣之上,他小心意义把姜檀心放在了地上,看着她一会儿热得浑身冒汗,一会儿又冷得哆嗦发颤。
让她靠在怀里,花间酒在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伤口要处理,得罪了”
指尖一勾一挑,解开了她腰际天蓝绸束带,小心剥下她湖色绡翠纹裙,避开她腹上的伤口,从怀里掏出止血散,洒了一些粉末在伤口上……
随后,他撕下红衣上一段布绸子,正欲缠上她的纤细腰肢,岂料那伤口沾了药粉后不但停止了流血,而且迅速结了血疤,更为诡异的是那疤痕竟然一点点淡去!
这种刀疤一辈子恐怕都消不去,竟然能自己恢复成这般,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止血散有这样的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再看她雪白藕臂上那些粉淡的抓痕印记,也如退潮一般慢慢隐去,消失在白皙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姜檀心睁开迷惘的眼睛,她抬起手臂,看着身体的变化,不知道该哭该笑,可老天终究没有给她太过欣喜的时间,因为敌情一触即发。
耳廓一动,姜檀心干涩的唇启道:“有人来了……杀我”
花间酒皱了皱眉,抬首向不远处看去,只见四五个黑衣蒙面男子脚步轻盈,踏着一路桃花落瓣掠影而来,刀锋杀意,寒光摄目,绕走在桃花林间隙,如同鬼魅。
花间酒并无身手,连姜檀心的拳头都躲不掉,家财万贯如何,过目不忘又怎样,连怀中女子的性命也护不住。
唰得一声刀光出鞘,只在花间酒的身后。
大手一抛,红袍卷地而起,遮掩住了姜檀心裸色肩胛,花间酒愠色上眸,像是让人扰了桃林缠绵的兴致,冷冷回过眸来。
黑衣人站定在原地,从男子**的手臂缝隙下看去,他身下的女子喘息连连,额上沁着汗水,目色似水靡丽,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别开眸子,姜檀心抬起手臂,汗津津的藕臂肤色胜雪,竟比往日还细腻几分,她扯下了面上的纱巾,柔荑轻抬,抚上了嘴角边上,触手疤痕已成了光滑的肌肤,再不见从前的狰狞。
感受怀里人的动作,花间酒抬眸望去,不由愣在当下。
她的两颊胜似桃夭,五官精致,眸色潋滟,桃色朱唇水色洇开,佳人天成,花林仙姿。
黑衣人面面相觑,他们眉头一皱,只是彼此用眼神交流:面目尽毁的女子,跟错人了,快追!
闷声不哼,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叨扰歉意,他们收敛刀上寒光,脚下一阵风起,朝着桃林深处逃窜而去。
杀意渐消,风过桃林,卷下一二片悠悠而落的花瓣,轻悠悠贴上了她的眉心,像时下流行的点额妆容,更胜一点风姿。
撑着花泥站起身,解下被血濡染的裙衫,披上了花间酒的艳红水袍。
红色对于她,从来只代表重生,代表涅槃,从前如此,此番亦如此。
仰头看了看她,花间酒不由浅笑一声,他曲着腿,光着膀子,坦然往桃花树上一靠,青丝飞舞,媚眼如丝。
他丝毫不介意如此坦诚相对——肤滑如绸,肩线流畅,美衫华服远不及他的身体来得美丽。
“好大的本事,如何又招惹上的杀生门?不问姓名,不顾因由,收了钱,只杀人”
“哦?我本以为是霍少爷太看得起我,花重金请得杀生门,竟是我自作多情了,连被杀的资格恐怕还够不上”
回眸勾唇一笑,姜檀心抬手,只系上了腰际衣结,宽大的袍子挂垂在她的身上,大小并不合身,肩头如削,似乎拍拍她的肩就能割破手一般,但她的气势张扬,与殷红之色相得益彰,恰如其分。
花间酒慵懒勾起一缕鬓发,尽态极妍,呵气轻笑:“你怎么不想,是我舍不得呢?这么些许年岁,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有意思的对手……现在看来,还是个美艳俏丽的对手”
他视线轻佻,流连在她的五官面貌之间。
姜檀心视而不见,并无尴尬之色,她只是顺其言,随后笑道:“有了霍少爷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小女子心胸狭窄,有仇必报,既然请杀生门不是你的意思,想来即便是陶家的出的手,少爷你也是帮理不帮亲咯?”
眉头稍牵,遂即掠去一抹异色,花间酒摇了摇头,深出一口气:“不是陶夭夭的手笔,这个我确定”
姜檀心抬起质疑之色,不知眼前之人的笃定从何而来,但他目色坦然,面无异色,似乎对此事十分确定,到叫她有了别的心思。
不是陶夭夭,那……会是谁?
误识情花果,治愈了脸上的疤痕,这是横生枝节的意外之喜,但早在意识到有杀手潜伏进会馆之时,她便布下了反击的局,甚至连替身都安排好了,她要将杀手引至桃林解决。
不管是谁,都别妄想毁了会馆的开馆仪式。
陶夭夭、马渊献,新仇旧敌已是内外夹击,分外眼红,却没想到还有第三波寻仇之人。姜檀心不免苦笑一声,流落凉州不过几月,就已经欠下一屁股仇债了。
有谁恨她,想杀了她?
姜檀心并不是没想过那个人,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人会将恨意扭曲成这样的仇恨,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及感慨完,一声尖锐的叫声穿透桃林,是一个女人。
眼眸一沉,姜檀心立即意识了过来,她抛下花间酒,立即绕着桃树而出,奔向方才来时的方向。
驻步,只见地上的洞又深又黑,草皮子已经被掀了去,困在里头的人也不翼而飞。
姜檀心蹲下细看,洞沿处血渍处处——是将手指当作凿子,徒手插入瓷壁一路攀爬上来。
皱了皱眉,她心下升起一阵忐忑之感,抬眼看了看愈加厚重的云层,迅速直起身子,寻着方才尖声惊叫处跑去。
林中一棵虬枝峥嵘的大桃树下,无射跪在桃花瓣上,五指血肉模糊,神色悲怆,他怀里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女人,白纱蒙脸,穿着和姜檀心一模一样的那套湖绿衣衫。
她的鬓角微白,眼角也有细小的皱纹,口中鲜血不断溢出,染红了素白的巾纱。
黑衣人们各个手执寒光冷剑,分散着围在他们四周,杀意盛然,一点点向树下的两个人逼近……
姜檀心迅速掠身而过,霍然上前,呵斥一声:“回头!”
杀生门的杀手们立即回头,只见俏丽女子眸色泠泠,笑意残酷,她藕臂抬起,掰下了身侧桃树上的一段横生枝桠,“喀拉拉”枝桠带起机拓连结的声音!
脸色铁青,杀手们后退一步,不自觉横刀在胸——
嚆矢之声破空而来,他们纷纷抬头,用手中的兵刃去抵挡箭矢,可飞箭如蝗,密密麻麻织成了一张网,锐箭叮叮打在刀身上,竟震碎了刀身,齐齐没入后头的血肉之躯。
这四五个人自诩武艺出众,杀人如麻,可在弩箭机拓面前,如泥身雕塑,如此不堪一击。
血染桃林,汇成潺潺血流,将桃花瓣浸染的越发红艳。
目睹一场杀戮,奉送一句往生佛偈。
她缓缓放下机关,正欲抒出一口浊气,可谁料机关牵引之力太大,竟自行发动起来!
嚆矢从深处密林齐齐而来,只不过这次不是朝着瘫软在地上的尸体,而是朝着树下跪着的人!
“无射!让开!”姜檀心大声提醒。
无射一动不动的跪在泥地之上,桃花落英落在他的发顶,听见姜檀心大声唤他,才缓缓抬起了眼睛。
他看着锐箭接连不断扎在身侧的土地里,层次不齐,深浅不一,有得甚至擦着他的皮肉而过,有得显然已钉在了他的衣袍上。
疾风一阵,一支迎面而来的箭近在咫尺,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撞进他的额首!
瞳孔一紧,无射的动作极快,他袖袍掀起的风比箭风更快,只是一晃眼的时间,那支锐箭已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箭镞离着眼睛只有一寸,他却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眼角被逼得血红,他绝望丛生,激荡的情绪下,连握着箭身的手都有些颤抖。
五指一松,力道卸去,箭簇褪去杀意寒光,像顿时沾染铁锈一般,只是废铜烂铁的它坠落泥潭。
大笑无声,大悲无泪,他太过于平静,将那份翻腾酸涩的情绪牢牢藏在了心头里。
无射睁着眼睛,眸色空洞,他抽出女人手里紧攥的纸条,上头的娟秀笔记格外熟悉,他启唇喃喃,如同嚼蜡般干涩生硬的念出上头的句子,刺激着姜檀心的耳鼓。
“不想死,就听我的,现在穿上这件衣服,立即往桃林跑,最大的那棵桃树,逃出升天……”
“……”
姜檀心无从应答,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姜檀心的安排,一地杀生门的尸体,包括树下那穿着自己衣衫的将死之人。
她利用马渊献队伍里的俘虏做自己的替身,引着黑衣人来桃林陷阱处,随后按下机关将一干人等尽数剿杀。
一切按部就班的发生,不差分厘,可只因她算漏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让一处酣畅淋漓的反击变得遗憾无比。
姜檀心话有哽咽,不免上前一步:“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她……”
“不用多说了……天意而已,如果没有你的这张纸条,我娘也会伺机逃离马渊献的胁制,马上要到北祁山了,已经没有时间了,凉州会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呵,终归是我没用,没能做成主上吩咐我的事,将她和虎头指环一起送回离恨天”
无射平铺直叙,自嘲、冷笑将他的表情扭曲,他的痛苦是任何表情承载不住的。
为了娘亲做了三年的违心暗卫,叛主、偷窃、弑主,终于在那日,他苟延残喘得到了唯一的机会,本以为从此脱离忠孝两难,做一个简单的人,只听命一个人。可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落到了这副玉石俱焚的境地。
抬手抚上了娘亲手指上的虎头指环,血渍洇开,更显狰狞。
从来如此,天意如此,指环和娘亲,他只能带走一个。
姜檀心意识当方才自己错了,无射叛主想来是有因由,只是自己没有听下去,便将他推入地洞之中。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上前几步,碍着他蹲下了身子:“这里还不是安全的地方,先跟我走吧”
手腕被人攥紧,十分力道钻心刻骨,秀眉颦蹙之下,她并没有哼哼一声,只是依旧温言:“无射,杀生门的人还会再来,马渊献也虎视眈眈,此处机关已破,我们必须离……”
他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马渊献说你是姜檀心,我倒希望你已经死了,和从前的主上一起……死了”
“……”
“你不会功夫,没有身手,从来只有狐狸的狡诈算计,诱人圈套,这是你一贯的风格,但从前的你至少不会拿无辜之人充作诱饵!”
“……”
“马渊献的俘虏?你明知她受人胁迫,还置她危险之中,建造这般阴狠的机关,一个不留,这难道就是自保的手段么?”
“说完了么?你说完了我说,没有一个人永远是从前的自己,那个的姜檀心的确死了,她抛弃了师门,离开了东厂的庇护,一切身份财富统统都舍弃了,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