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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本座跪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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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事,相爷气的话也说不出,根本没有去,他让下人去内阁告了假,自己在里屋一躺就是一天,连宫里的太医也惊动了呢”

    香蒲迈着细密的脚步,跟在她的身后,也朝着大小姐马雀榕的绣楼去。

    皇上喜怒无度,且已十几年不问政事了,大小操持都是直接由内阁拟的本,司礼监批得文,马嵩这次是真的动了气,连黎民苍生的担子,也直接撩在了一边。

    “我先去绣楼,香蒲你去厨房热些饭菜过来,顺便嘱咐柳妈一声,相爷郁气结胸,不适宜再吃原先的东西,多准备些健脾顺气的药膳送去”

    香蒲尽数应下,末了仍犹豫道:“晚一些时候,内廷尚衣监会送来大婚的凤冠霞帔让小姐穿试,奴婢只怕……”

    蚊音渐消,姜檀心略微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眼神。

    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马雀榕便有了自己的身份和钦定的夫君,她花了所有生命来接受这场国储隆婚,姜檀心不信有任何事情可以再动摇她的心,即便太子风流浪荡,即便太子……根本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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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叛臣之女
    穿过月洞门,疏影斑驳与地,月华穿引与春寒之中,缠缠绕绕攀上墙根,融入屋内送出那边暖光。

    姜檀心放缓了脚步,听着屋内马雀榕喑哑的啜泣声,暗自叹气。

    她拿脚背挡开地上白中点青的碎瓷片,轻轻推开了房门。

    还没有适应屋内的光亮,迎面就是一道刻意的凉风!她不禁缩了缩脖颈,未曾躲过额头的重击,迟来的一声清脆碰撞之声,在她的耳边砰然炸开。

    钝痛从皮下泛上,扩延四周,黏稠的鲜血顺着鼻梁流下,染红了姜檀心的眼角。

    面前的女人生着一副鹅蛋脸,芙蓉面,她的黛眉描得十分精致,眉宇间的额上粘着一小朵点金牡丹,是时下宫闱最流行的点额妆。

    本是倾城美人,奈何哭肿了双眼。

    马雀榕见自己砸伤了人,渐渐止了哭声,正欲开口作骂,见来人是姜檀心便有心作罢,只是垂下冷冰怨恨的眼眸,葱段手指不停攥着身侧的裙裾,将好好的蜀绣锦缎,糟蹋成了皱巴海带菜。

    偏头气恼一句:“怎么不躲!”

    “平日里任你生气,从未砸伤过人”

    “这次不一样,你快出去,随我生气,气死罢了!贱人狐媚,我既弄不死她,也由我死了算了!”

    马雀榕有闺门千金的骄纵,却也有妒妇恶女的狠辣手段。马嵩后院一向安稳,是她母亲内外狠绝下巩固的地位,母传女,到了马雀榕这儿,杀人嫁祸、收买驱逐,那些太子沾惹过的女人,只要她的手够得到,就绝不会放过一个。可九王妃这尊菩萨太大,她没了法子只得锁在家跟自己怄气。

    “是太子有错,你气他恼他便罢,何苦还要和自己过不去,你在这里寻死腻活,才真正叫他看了开心。那么许多次,你看他何时有怜过你?”

    说出这些话,本不是姜檀心的打算,可当她看见马雀榕的此刻的神情,她心中的肺腑之言情不自禁的脱口未出。

    如此似水年华的绝代佳人,那张苍白拭泪的脸孔上,被人按上了一双毒妇愁怨的眼睛,这太过糟蹋,也太过令人寒心。爱情花汲取毒素充作养料,烈焰时开如酴醾,醉生梦死;破灭时泯如坍圮,丑陋怨毒。

    “姜檀心!你怎敢这么说?谁借你的胆子!”

    马雀榕杏目圆睁,湿黏的睫毛粘连在了一起,她的心在尖叫,爱有百媚千红,即便太子风流成性,她也独爱那一种,所以她从未怨恨过男人的不贞不忠,她厌恨的从来都是女人,以及诱惑情柔的手段。

    只觉心中悲凉更盛,姜檀心抬起纤指,拭去已流至上唇的鲜血,一股血腥之气由舌尖卷入口齿,她品尝着其中的苦涩,将怜悯咽入喉下。

    “孰是孰非,早有公论,九王妃蕙质兰心,乐善好施,在百姓中的名声很好,相比太子素来的风流名声,论谁也不会认为是她媚惑太子。而且这种秽事牵及东宫和九王府,万皇后断不会惩处九王妃,来坐实这件事,你如果再闹下去,皇后娘娘又该如何想你?”

    马雀榕惊诧,就是母亲来了也得帮着自己咒骂那个骚狐狸,姜檀心不过一介宫婢,竟然帮着那人说话,这不是太奇怪了么?不惩处那个贱人,她这个未来的东宫正妃如何母仪天下,岂不是成了天下人口里的笑柄了么?

    马雀榕已心生怀疑,不信任的目光巡视着姜檀心的脸。

    “你今天去哪儿了?”

    一改怨妇的模样,马雀榕广袖拢起,转眼便是仪态万千。她架子十足的落座于绣墩之上,斜着双含水明目,存着深意睇着姜檀心。

    姜檀心不想开口回答,她觉得说了只是侮辱了自己。

    大殷朝开国才十年,是北土鲜卑族入鼎中原后更迭了朝代,将大周的汉人扁在鲜卑人和蒙古人之下,成了三等国民,而原先的大周贵族和忠臣之后,都充作四等贱民,并且代代不得脱离贱籍,为奴为娼贩来卖去。

    姜檀心的父亲原是大周的户部尚书,当年鲜卑人打入关内,势如破竹攻城陷地之时,奉大周皇帝命携带五百万两和谈黄金出使穆水关,这已是当时倾国之财了!可偏偏就是这么大笔银子,却在和谈途中丢失了,姜彻因此被人诬陷私吞黄金投靠外敌,获罪被判满门抄斩。

    可能是预先知道此行凶险,父亲临走之前,已将只有七岁的姜檀心和刚出生的姜禅意送出了京都,由乳娘护送,一路逃往南方百越族。

    和谈金的诱惑太大,在乱世更迭之际,人人都想沾这一笔钱,所以没等走到百越,她们就遭人截杀,乳娘死了,妹妹也失散了,而她自己躲在深山中,吃草根啃树皮,在马嵩救起她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马嵩是降臣,官拜内阁首辅的降臣,鲜卑人虽然民风剽悍,妇孺皆兵,但论治国谋政,还是有心无力,望洋欣叹的。

    所以他们找上了当时的内阁学士马嵩,许之高官厚禄,世袭爵位,甚至连秦晋之婚也用上了,马雀榕的太子妃也是那时定的锤。

    一面是救命恩人,一面却是叛国降臣,年仅七岁的姜檀心困惑了,她不知该感恩涕流接受施舍还是该横目怒骂,大骂叛贼。

    直至马嵩对她说了一句话:王权兴盛,生黎何辜?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只知道父亲也常说,她遵从了心底的信任,由马嵩安排进了内务掖庭,三年后以官婢的身份进了丞相府。

    直至今日,她已经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也明白这句话后面还有两句“忠臣死于节,循吏猝于田”。

    马嵩自负有治国之才,愿为黎民请命,做一个盛世宰相,无论皇权谁手,这个天下当家做主的永远是百姓,历史长河承认的也永远是肩负苍生的人。

    姜檀心恨鲜卑人,但她更恨冤杀姜家满门的大周皇帝。为了报恩,她甘为官婢,苟活似蚁;为了洗冤,她蛰伏官场,搜存线索;对于马嵩,她敬之重之;对于马雀榕,她宽之忍之。

    方才的那一番话,如果不是真心拿她当了朋友,愿意为她拨开人生路的坎坷深壑,以姜檀心的性格,她如何会这般直言以对?可真心只换个满心的怀疑和疏离的眼神,她只觉解释实在多余,问心无愧矣。

    “怎么不回话?”

    “无话可回”

    “你!”马雀榕愠色满目,指着她疾声厉色:

    “若不是当初我爹救了你,你早入了豺狼的口腹,容得到你现在这么放肆!常常一身黑衣夜不归宿,我装聋作哑帮了你,如今你竟敢欺主如此?”

    ------题外话------

    小檀心的身份当然不仅仅只是官婢而已,请期待之后的神展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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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婚嫁凤袍
    姜檀心暗自一惊,不想她竟然派人监视自己,心思到了,脸色不由沉了三分。

    将她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马雀榕兀自笑了笑,勾唇几分轻蔑之笑:

    “我即将嫁入东宫,与你自小亲近一些,想将你一并随嫁带去,所以留心查了查你的底,呵呵,我当父亲为何待你不同,原以为你是官婢故恩薄几分,没想到你竟然是姜彻的女儿!”

    姜彻二字入耳,姜檀心浑身战栗。

    世人口中的姜彻二字,往往后头还跟着叛贼、奸贼、卖国等字眼。说得多了,那些后缀也渐渐省去了,光‘姜彻’两个字,已经包含了所有后缀的含义,成了辱骂人格,痛叱奸臣的最好典词。

    文有姜彻,武有戚保。

    就是这两个人亲手覆灭了历史五百年的大周王朝——汉人的政权。

    “我不是”姜檀心垂下眼睑,苦笑一声:“只因为我也信姜,就要让我认叛臣做父亲?”

    看着她的反应,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马雀榕自信的笑了笑:

    “你不必否认,要证据轻如反掌,父亲愿意保你是他的事,他一把骨头心念不忘老朝廷,我可不一样,我做的大殷的太子妃,未来的大殷皇后,任何人敢挡我的路,我绝不手软”

    最后一丝幻想焚为灰烬,姜檀心意识到,也许早在很久很久之前,甚至是一出生的时候,她和马雀榕两个人就注定此生分道扬镳,一世不得善终。

    “是,奴婢多谢大小姐训诫”

    垂着首,将手压在腰际,标准到位的行了蹲福礼,她的声音不似方才清亮坦诚,此刻听来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不辨情绪:

    “奴婢还有最后一言相告,相府的一切都是当年投叛的许诺,包括小姐的太子妃位,如果挨皮带骨的论起谁是叛臣之女……那怎么也少不了您一个……言尽于此,奴婢告退”

    话毕,嘴角淡笑不褪,抬眸扫了她一眼,扭身衣袂灵动,余一抹傲骨决绝的冷绿。

    “姜檀心,你给我站住!”

    “……”

    “我命令你站住!姜檀心!姜檀心!”

    “大小姐,内廷尚衣监送来凤冠婚袍,请您……啊!”

    一盏滚烫的青釉茶瓷,咣当砸在门框上,阴差阳错,将手捧暗红漆盒,刚从后厨房热回饭菜的香蒲吓得花容失措,步履凌乱。

    尚衣监的小太监哪里见过这个阵仗,马家太子妃跋扈嚣张他是早有耳闻的,可总想她好歹是大家门第的闺秀,应该能持着身份,对着他这身负喜差的不入流小官儿,多少给几分薄面。

    可未曾想到出了太子那一档事,那真正是惹了母老虎,这个档口送凤冠霞帔,跟摸老虎屁股没什么两样,这不一个滚烫的瓷杯飞砸而出,他也顾不得飞溅上脸颊的水渍,就着地上瓷片水洼,咚一声跪倒下来。

    “奴,奴才才见过太子妃”

    马雀榕按下心中升腾的怒火,撇开愠火中烧的眼眸,对着紫檀大理石屏深出一口气,缓了口气,对着地上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柔声道:

    “天地未祭,太子妃之称尚且不妥,切记不可再叫”

    “是是是,奴才知错,奴才谨记”

    “起来吧,香蒲,倒一杯茶让公公压压惊”转身落座时,马雀榕通过窗牖,瞥了一眼已退至长廊外的姜檀心,随心改了注意:

    “香蒲,你去拿些江南厨子拿手的糯米琼酒,倒茶的活让檀心来做就好”

    莲花座壶已提拎在手,香蒲迷茫的看了看马雀榕,只得怯生生的应下。她掩了门出去,走时与姜檀心交换了一个眼神,似是询问因由,却没有得到檀心的任何解释。

    大方迈过门坎儿,素手斟茶,姜檀心动作利落干脆却不失美感,茶水蒸腾的热气熏得她满色红润,花靥朱色。

    “公公请用茶”

    “有劳檀心姑娘,奴才还是先做正事要紧”

    扶着膝盖摇摇晃晃站起来,捧杯与手后,小太监诚恳一笑,转身将桌案上的红稠绣衣捧起:

    “这些都是内务府新赶制的大婚仪袍及霞帔凤冠,有劳姑娘服侍马小姐试衣,若有不合身再行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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