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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本座跪了-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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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这么问,那日你将我送出宫,确实是赶得巧,又叫东厂的人抓了去,并不是……”

    “那后来呢?你能送小五回广金园,为何自己不回来?”东方宪目色忍痛,咄咄逼问。

    “我……”

    “你喜欢他,喜欢戚无邪,喜欢那个阉人”

    “我没有!”

    “你有!”

    四目相对,东方宪的声音如雷般击打中了她!

    不知觉中两人早已离开了椅座,一个厉声逼问,誓不罢休,一个仰头竖脑,哑声相驳。他那么笃定,她如此心虚,胜负已经分出,姜檀心仓惶得别开眼,委屈的泪水盈眶,倔劲儿从脊背一路攀上,她不能自抑得浑身发抖:

    “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发狠似得捶拳砸在了东方宪的胸膛,她一把揪过他贵紫炫目的衣襟,咬牙切齿:“我不许你胡说,没有就是没有!”

    苍凉的泪划过白皙的脸庞,是她输了么?不,认输得是他东方宪。

    自嘲一声,垂下眼帘,他伸手一捞将胸前的人锢在了怀里,同小时候一样,抚上她的发顶,顺着她如墨发丝,一遍又一遍的安抚,东方宪哑然轻声道:

    “别哭,好丑”

    都说喜欢只是一个人的故事,我喜欢你与你无关,但感情必须两个人才有意义,少了一个人的陪伴,再美丽的景致,其实都是碧绿妆成的一片荒芜。

    她错付一生,他痛心疾首,曾经青梅竹马,携手春意的草长莺飞,此刻已一雨成秋,风卷残叶,他的心寸草不生,除了纵一把火燎烧心塬,已再无别得法子……

    留下期冀的秋草,只会让它**成灰,末了剩下一片不毛之地。

    埋首在东方宪的怀里,姜檀心双眸紧闭,银牙紧咬,她在和自己作对,在和自己的心叫嚣,不管不顾,不清不楚,似乎闭上眼睛她就看不见了,捂着耳朵她便听不到了,可心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和他此刻都是无措之人,都在渴望时间的停留。

    一直到冯钏撩开帘布走了进来,东方宪才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她。

    “师傅”

    东方宪喊了一声,眸色一片坦然,只是胸膛口的泪渍滚烫,灼着心口,像小火慢炖,一点一点煎熬着他的心。

    暗叹一声,冯钏背手再后,走到了姜檀心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后,坐上了一边的暖炕,他圆滚滚的身子一落座,把一侧的炕桌也给挤到了一边,上头茶杯倾倒,一时响声一片。

    “檀心,师傅有话要跟你说,这些早在你要决定进宫的时候,本该说出口,由着为师自己说,总管叫你从外头自己听来得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那些事情为师不能带进棺材里去。”

    他又是重重一叹:“总想着自私留你在身边,当真是师傅做错了,你理应知道那些,之后才是你自己的选择”

    指尖一抬,逝去脸上残存的泪渍,姜檀心低着头,手里胃里都是空荡荡的。

    冯钏闭着眼,从纷乱的记忆中,他绕过那段铁蹄黄沙,人心惶惶的岁月。

    犹记那还是一个岁末隆冬,几乎和大周朝一样,万物肃杀了无生机,俨然到了几百年江山将倾,苟延残喘的至末日子……

    当时的冯钏还在御用监,掌管皇家日用器具。他爱财,又会敛财,更有一手天下无双的数算本事,大到几千万两的进出,小到一分一厘得添头零碎,他不用算盘珠子,光在心中掐算片刻,就能准确得报出数字,一分不差。

    因为他的这个本事,所以他结交了姜彻。

    姜彻虽是户部尚书,掌天下之地政税赋、粮饷军俸,但他有一个私人的爱好,那就是研究奇门遁甲,八方偃术。所以,他对精通算理的冯钏甚有相见恨晚之感,对于触类旁通的事也多有请教,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匪浅。

    但终究官宦有别,冯钏贪渎并不受姜彻所喜,而且冯钏总觉得,姜彻再做一件特别神秘的事情,他口风特别严,无论冯钏怎么打听,皆是一无所获。

    不用多久,大周朝最后的太平年岁结束了。

    鲜卑铁蹄踏长城关防,一路高歌猛进,杀抢截掳,一时江山贼手,生灵涂炭。

    拓跋王要求大周贡上五百万两的和谈金,并且指名道姓,非要姜彻押送不可。临行前那天大雪纷飞,寒风冻骨,姜彻一身棉厚大氅敲,冻紫着唇,敲响了冯钏宫外居所的大门。

    很显然,他是来借钱的。

    姜彻为人傲骨,又是出了名的倔巴头的脾气,他身居一品尚书已属不易,出淤泥而自清,从不与蝇营狗苟同流合污,是难浊之流。所以在这乱世至末,朝廷连大臣的俸禄都发放不起,并无敛私的姜彻穷此末路,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深知此行凶险万分,走投无路之下他开口问冯钏借银三千两,充作两个女儿逃亡百越部的路资和到那里的安身之费,孩子还小,这银子只会少不会多。

    冯钏虽然爱财,却并非泯没良知的人,他当即一口答应,捧出白花花的银子,还从自己家仆中抽出得力的两个,要他们一路将人护送往百越部。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姜彻集齐这五百万两黄金几乎是倾尽举国之财,一打仗,民间黄金就藏得多,自然而来以银换金的价格就特别高昂,他端空户部国库所有资银,也没有凑齐五百万两黄金。

    这时候马嵩找上了冯钏,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叫他私自从御用监里低价抛售皇宫内院的古玩器具,珍贵字画,再把御用的金碗金筷,娘娘们的金钗金镯统统炼化成和谈金,即便是龙椅上的那层金粉也叫人用刀一点一点刮下来。

    冯钏胆小,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他本不敢做,但马嵩开出了一个极为诱惑的价码,为金钱所驱使,冯钏还是咬着牙那么做了。

    直到传回姜彻丢金之事,鲜卑人一怒围攻穆水关,大周最后的门户关卡岌岌可危,冯钏这才意识到事态的危机!

    不等他弄清楚这背后的阴谋,马嵩已经自行找上门来,逼问他姜彻两个女儿的下落。坦白道他本意在谋图和谈金,此番姜彻所行路途他皆有设计,不想只那么一夜功夫,押送黄金的将士和那批黄金凭空消失了!只有姜彻一人回京领罪,问什么都不说,只求一死!

    马嵩笃定是姜彻藏起了和谈金,而他的两个女儿在他押送之前便已不见踪迹,更是蹊跷得很。他已查明当晚姜彻只来找过冯钏,所以这两个女儿去往何处,问冯钏总是没错的。

    一句话一生愧痛,午夜梦回时,冯钏总能梦见姜彻雪中独行的背影,他的手里还攥着那三千两银子的借据,昔日的好友却连认错的机会也没有留给他。

    本以为马嵩至多找回姜彻的女儿,只是为了逼问谈金所在而已,谁料想他竟然丧心病的用姜檀心来胁迫沈青乔进宫,让她“自愿”委身给鲜卑王拓跋烈!

    冯钏无法再默不作声,他主动找到了马嵩,要求要收养姜檀心为徒,照顾她保护她,如果马嵩不愿,他就将沈青乔收其要挟进宫的事告诉拓跋烈。

    权衡利弊之下,便有了姜檀心后来的双重身份,她既是马府的四等官婢,也是广金园的四师妹。

    一个故事凉了一盏茶,虽然剖白过往的愧事他说得断断续续,衔接之处不甚明了,但终于说出口了,这让他大松一口气,抬起眼看着姜檀心,他俨如慈父:

    “檀心,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故事,不完整,可已经是全部,我有我的错事,但我愿意用一生护你来补偿你,可你若还是恨我,就一刀把我杀了,师傅不想你周全谋划,像对付马嵩那样来对付我,师傅会心疼,疼到了骨子里”

    目露悲愁,苍老泪水湿了谁眉?半生呵护可否赎罪?行云荏苒,光阴谁付,错错对对,怨结愁罪……浅笑一声,不如泪眼释笑泯恩仇。

    师傅,父亲不会怪您,苦难的磨砺让我成长、让我坚强。檀花娇贵,需依附它树才能存活,师傅多年对我的这份真情我感怀在心,檀心檀心,如我其名。

    她并无多言,只是上前轻轻拥住了冯钏,枕在师傅宽厚平坦的肩膀,感受软软的肥肉,姜檀心笑意浅扬,拍了拍他的后背:“师傅,出去吃猪蹄吧,徒弟方才买的,若去晚了,可都要进小五的肚子了”

    破涕为笑,冯钏多年心中的伤口终将愈合,它还是会留下一道浅淡的疤痕,只不过隆冬雪天不会再隐隐作痛了……

    *

    吃着中饭,姜檀心搁下筷子,探头看了看外头大堂里惨淡的生意,不由发问:“近来是怎么了,都从良改行,再没人赌博寻乐了?”

    小五仰着小脑袋,嘴角边还粘着一粒大米饭:“师姐,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对门新开了一家赌坊,将咱们的生意全抢走了”

    一边说还不忘吧唧嘴,一口咬在一只大鸡腿上。

    “广金园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地段,又有师傅的身份应做后台,论说单单是新来的商贾,不至于抢了这么多的生意吧?”

    “他们玩儿的不一样”

    狐狸沉默很久,这会儿终于像模像样的接了姜檀心的一句话。

    “他们什么都赌,还翻新了几种新花样,好奇着去看看得占了大多数,我曾去过,也并无太大的花头,在他们赌坊里玩得都是没头没脸的小痞子,真正阔绰的大赌客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迹”

    “凭空消失?莫不是私设了地下赌庄?”

    “有可能”

    冯钏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年纪也大了,有米糊口就知足了,吃饭吃饭”

    埋头捧起饭碗,姜檀心隐约着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用过午饭,独自一人走出广金园,她在门口雇了一辆马车,直往闻香楼而去。

    习惯了戚无邪宽敞豪华的大马车,现在却只有这逼仄简陋的破篷子,姜檀心只得一边受着颠簸之苦,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条和谈黄金,还有匣子里的一封信。她曾拆开过那个信封,信纸上写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天一冲财。

    除了那句话还有一小块薄木牌,木牌的边纹是繁复的青龙猛兽,中央刻有一个“柒”,并不知作何解释。

    不过从黄金上面,她得到了一个有用的线索:这黄金之上有股浅浅的香味,香味她虽然只闻过一次,但非常熟悉,分明是闻香楼的独制熏香,只此一家,别无他处。

    不管这块小木牌代表了什么意思,可和谈金跟闻香楼准是跑不了脱的。

    半个时候后,马车到了目的地,付了车钱她跳下了车辕。

    站稳不过片刻,便生出了事端。

    原是闻香楼外的一名小童端着一只水盆,巧赶着巧的向外倒水,恰好把水泼在姜檀心的脚背之上。

    姜檀心挪脚一跳,闪至一边,却还是被浇了个湿哒哒,她秀美颦蹙,有些不解得望向泼水小厮童。

    其人俊眉朗目,高额圆脸,皮肤白皙嫩滑,不像一般粗使得奴仆下从,泼湿了客人,也不见其慌乱认错,只是笑意清浅,对她道:

    “水冲脚尘,财源即来,可位姑娘又是打哪来的?”

    心里咯噔一响,不由自己攥紧了袖口的那张薄纸,她温声回道:“我自天一来”

    小童笑了笑,上前一步,盯着姜檀心看了半响,略微叹息一声:“姑娘随我来”

    领着姜檀心绕了大半个胡同过巷,迂回到了闻香楼的后院大门外,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车辙印很深,车轮吃泥,想来车上放有重物,再看其景泰蓝圆帽包头,黑羊皮条绿呢车围,灰暗的颜色遮挡了金丝暗绣的线围子,这车一点也不简陋,只是很低调罢了。

    上了马车,还不等姜檀心坐稳,便听一阵机拓之声响起,心下一突,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四壁之上铁板猛然放下,将马车之内瞬间罩了个严严实实的!

    姜檀心懊悔不已,方才就应该发现,这是一辆没有车窗且设有机关的马车!

    她半蹲着扑上铁板,向外头猛烈拍打,试图弄出些响声来引起路人的主意——可这铁板十分厚实,任由捶打,只有闷声隆隆,恐怕一丝都传不出去。

    坐回车椅上,这板上钉钉的困境反倒是她冷静了下来,她重新回想这整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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