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努了努嘴,夷则暗叹一声:“就在主上递票据给你的时候,他们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属下以为他们本就与你同行,原来……竟是偷偷?”
恨恨一磨牙,阴谋!
他们以为她是去吃喝玩乐,游行江南遍访古迹的么?
她是去查案的,盐商各个狡猾奸诈,左右逢源,唯利是图,至于那正顶戴的官员,更是柳条串王八,一条枝上的货。她既无上差的身份,也无替天子查案的权力,她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从边隙中撬开缺口,肃清内乱。
这事儿不但不简单,更是危险,周转斡旋,跟老狐狸玩心计,这么赶着来,真不晓得他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姜檀心一把推开夷则,踩着沉重的步子,一矮身,钻进了船舱内。
她一把揪起小五的后衣领,半提着丢了进去,遂即坐上桌案边的椅凳上,咚一声拍手在上,愠色满眸:“谁给我解释解释,你们怎么上了船?”
小五缩着脖子,睁着水灵灵无辜的眼睛,蹲在地上低着脑袋:“小五不想师姐一个人去,小五想陪着师姐,师姐去哪,小五就去哪!”
小豆丁说完都自己感动了,他蹭得从地上站起,扑上了姜檀心的膝盖,牢牢地抱住,大有一副你赶我回去,我就跳河的架势。
“还不是怕你旅途寂寞嘛,那位小兄弟看起来愣头愣脑的,你可吃得住?瞧你的脸色,至于这么严重么?”
说话的是东方宪,他袖口高高挽起,手里端着一盆正扑腾着热气的鱼头汤,香味四溢,诱人津液。
他摆出三只碗,三双筷子,很显然跟夷则不对付,将他挤在了外头,完了还佯装一副失礼的样子:“哎哟,忘记准备小兄弟的那份了……不过您东厂伙食赛御膳,想必是瞧不上咱们平头老板姓的一点口腹之食的”
贵紫衣袍风流华贵,一阵浪花打来,他腰际上的金算盘与桌案磕磕碰碰,声儿清响好听。
夷则置若罔闻,他从姜檀心手里抽过方才街摊上买得春饼,一人走到角落,寻了一处座儿,卸下满身东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不辨味道,似乎能果腹就成。
面对狐狸的狡诈贱嘴,除非是老实到没边儿的,一般没什么人能一言不发,生生吞下郁闷之气,可这夷则不愧是东厂里出来的人,任尔口蜜腹剑,毒舌侮言,他自气定神闲,坦然对之,自我意识和脸皮厚度,堪比戚无邪。
姜檀心深深出了一口气,她端起小瓷碗,舀了一勺鱼头汤递给小五,后又自顾自的打了两碗——东方宪本以为小师妹妥协了,正举着手笑呵呵要去接,不料被她打开了手。
“你不许喝,下一个埠头是通州,你带着小五回去”
“不走”
“我是去查案的,你跟着去做什么,还带着小五……”
“你一个人,你认为我会放心么?”
狐狸换了一种口吻,从小到大,只要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她就不会在由着着性子再继续同他呛口。
他信誓旦旦的关心,她无法佯装冷漠的拒绝,别开眼睛,她长叹一声:“随你就是……”
表情转变只是刹那,狐狸朝小五眨了眨眼睛,胜利之意不言而喻,他眉梢染着笑意,一边伸手去接鱼汤,一边顾着口中呢喃:“这就对了嘛,你破你的案,我带着小五吃一吃风味小吃,游一游名胜古迹,再逛一逛花街柳巷……诶诶,我的汤”
姜檀心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鱼汤,扯着嘴角冷冷一笑:“抱歉,没有鱼汤,你留着肚子去花街柳巷吃吧!”
一手一个碗,她走到了夷则跟前,顺势递给他一碗,遂即挨着他身边坐下——那夷则也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施施然接过汤碗,倒了声谢,头也不抬,径自喝了起来。
实在把东方宪气得够呛,他本就是抠门到钱眼子里的人,这般吃了亏,简直比捅他一刀还难受!
小五把脸埋在汤碗里,嗖嗖喝得正带劲,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二师兄,那憋成猪肝色的臭脸,小五眨巴眨巴眼睛,瞬间就乐了:师姐帮东厂坏人,那小五就要帮师兄再把师姐抢回来!
二对二,势均力敌!
*
过了通州码头,船停泊半日,由得船上之人下去办置些吃食物件。
通过连日的接触,东方宪已对夷则佩服的五体投地,无语凝噎了。船上一切从简,可偏偏他就能活得十分得心应手,恰如在岸上。
洗脸,他从包袱里掏出一条脸巾,甚至他还可以掏出一只铜盆来;漱口,他从包袱里找出一只漱口杯盂,擦牙的青盐也绝不落下;饿得时候,烧饼馒头花糕春卷,嘴馋的时候,瓜子花生核桃杏仁……
还有一次天落大雨,船舱漏水,东方宪眼疾手快的抢了他的脸盆顶在脑袋上接水,得意洋洋,且挑衅着看着他,但见夷则气度优雅,淡定得从包袱里掏出一把竹骨伞来,一顶一撑,十分从容。
东方宪疯了,所以到了通州码头,他第一个冲上岸,他要去买,什么需要他买什么,否则不用道淮州,他就已经被气死在船上了。
看着狐狸拉着小五,火急火燎的上岸,姜檀心挨着夷则,坐在船甲板上,两腿晃悠,神色怡然:“夷则,你猜他会买些什么?”
摇了摇头,他轻笑一声:“不知道,东方兄脾性孩子气,这也要攀比”
噗嗤一笑,她拐了他一记手肘,偏首暗问:“你哪来的先见之明,本以为东厂的暗卫皆是杀伐果断,冷酷无情,赤条条来去无甚牵挂,哪有你这般细碎悉心的?”
夷则沉默了,他只是个暗卫,思维一根筋,除了贴身守护,危险时全力相救,将戚无邪的任务看得比性命都重要外,他也并不会再干点别的些什么了。
可自打上一次丢了过姜檀心后,这次他变得十分紧张,护着她一路南下,除了当作暗卫保护她,他还想像一个哥哥一般照顾她。
照顾,那要出门那总该将东西准备齐全吧,可他又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那就索性全带了,把他能想到的都带上。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她的打算,所以只是随意答了一句:
“习惯了,主上也常出门,只是不出远门而已,这些东西必定要带着,若要用了没有,主上会生气”
想起戚无邪,姜檀心笑意凝在嘴角,阖眸涩然一笑,喃喃道:“也是,该是迁就他迁就出来的习惯”
夷则转眸看向她,正欲说些什么,忽闻一声重重的鸣锣之声,从左侧的河面传来,他顺声儿望去,见一艘大船破风而来,它载重不多,可在如今泥床高台的当下,已经是吃水极深了。
“是盐商的官船”
夷则轻声道,而后皱了皱眉:“只有一艘,想必上头的盐也不会超过两百石,比起往日的官盐北上的十来只的船队,这些盐太杯水车薪了,不用多久,京城米价高昂,连盐市也得跟着水涨船高。”
“运得官盐少,缴纳的盐税就少,平日里盐商就不大爱走官途,这大河淤堵,想来只是个借口,惟利是图罢了”
“那到了淮州,你打算怎么查?”
姜檀心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有大致的方向,可还不能确定,到了那儿先观察两日再说。”
日落西沉,霞光满天,河道的尽头波光金闪,水纹粼粼,等了东方宪办置东西回来,姜檀心便重新启程了。
*
船影点点,他们避开了水流湍急的冲堤河道,取道东洲小河道,一路南下,正是春意至末的时节,两岸繁花锦簇,丹荣吐绿,盎然一片锦绣繁华。
江南便是如此,两岸花堤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河道处杨柳垂河,花船绣舫,两岸布满了小摊小贩,街市热闹。淮州素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淮州”的茭色月夜,还有“春风十里淮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繁华街道景。
姜檀心旅途困劳,让小舟摇晃得头昏脑涨,终于到了淮州境内,她站上船板,眺望这与京畿朱色截然不同的江南繁华,一扫疲困,兴致勃勃。
前头就是淮州的埠阳县,码头所在之地,离淮州府只有两个时辰的脚程,也是两淮之地油水最多的县,因为码头在此县辖区,所以盐商、盐帮也大多驻扎此县,比起淮州知府来说,这埠阳县的县令更是吃香一点。
一进码头,边上花船林立,笙箫管弦之声不绝如缕。
东方宪闻声也钻出了船舱,不晓得他从哪里变出了一把折扇,有模有样的在手心里把玩,兴致之处,还在掌心里敲上一敲,配上通身炫目的贵气紫袍,富家公子哥准是没跑儿的。
“淮州一枝花,四海无同类,淮州一盏灯,江天无阻行,赏花,赏花,赏花”
他刷得一声抖开了折扇,春风笑意,骚包得摇着手里的折扇。
三句赏花,赏得却不是一样的东西,这三样东西是淮州城的特产——琼花、灯花、妓花
夷则似懂非懂,一脸正经之色,他收拾了装得鼓鼓的行囊,一言不发的站在了姜檀心的身后。
她看了一眼夷则,好笑相问道:“你真是淮州人?一方水土生养一方人,你跟淮州一点都不像呀,倒是那只狐狸装的像点”
“哪儿装了,或许我本就是这风流之地的人呢?”东方宪小眼神一抛,笑意未露,奸诈腹黑到先显三分。
“咯噔”一声,船头磕到了码头岸边的石墙,船家抬了抬头上的蓑笠,笑得淳朴:“各位老爷公子,淮州到啦!”
姜檀心瞅了瞅码头上“淮州”那大如斗的两个字,深出一口胸腹的浊气,她如数交了船钱,率先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踏实!
如此风光如此良辰,姜檀心本还有吟诗一首的高昂兴致,不料,叫迎面铺头而来的盐尘呛了一嘴巴。
她咳了两声,嘴里尽是苦咸之味,掩着唇鼻往后退了一步——给**着上身,背负盐袋的壮汉让出了一条路。
码头的两一边停着两艘装货的大船,几十个人正往上头装运盐袋,猖狂至极,视若无人之地。
不是官家盐船,更不是盐帮的旗号,这摆明了是盐商自行装运私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太过猖獗!
夷则若没了戚无邪的邪路引导,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挺耿直的人,他一瞅着有人干坏事,比东厂还来得光明正大,不畏人言,这心里就有点小小的不舒适,他冷着脸,正欲上前说理,却被姜檀心一把扯住。
一个“不要打草惊蛇的”警告眼神,夷则停在了当下。
他心里的气不消,可嘴里的话却另有人帮他说出来。
“你们、你们竟敢如此走贩私盐!”
一个矮小精瘦的小老头从远处一路蹿上了码头,他一身灰簇簇的鸳鸯补服,素金顶戴是歪着的人,五蟒四爪半新不旧的官袍罩在小身板上,一只马蹄袖还翻着,随着他一路小跑,甩来甩去,倒想是个唱戏的。
站在船头的公头盐商见有官儿来了,不害怕也慌张,反而直起了腰板,挺着油水满腹的大肚子,背手在后,悠悠下了船刚好在姜檀心前头止了步,他漫不尽心的打了个千儿: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南道监察御史魏大人,失敬失敬,您这急匆匆的,是打算上哪儿去啊?”
一个挪揄打岔,一个却杀气腾腾,毫不松口。
“少装,今天终于让本官逮了个正着!这两船是什么东西!待我一封登诸白简,直抵天听,叫你们盐商家财尽散,你们这群势利小人”
魏一很忧伤,真的很忧伤。
他两榜进士出生,官授翰林院编修,本是仕途光明,无奈死在了他的性格之上,他是出了名的倔巴头,不通圆滑便也罢了,他还常常诘难长官,掀同僚的短,嫉恶如仇,眼里揉不等一粒沙子。
人缘虽然混倒了,可拓跋烈却十分欣赏他。
皇帝将他安插在淮州这个深水处,没指望他能起得了作用。就这么一颗尖头钉子,是希望让他恶心恶心这帮子人,叫他们的漏税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安逸。
不负众望,魏一干得很努力也很拼命,可能真的是智商有限,实在是掀不出什么风浪来。最后没法子了,他老大人就一卷铺盖睡在了码头边,日夜守候,他就不信猫不偷腥!哈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