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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本座跪了-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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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坤宁宫灯火早熄,暖阁里幔帐层层薄纱,窗牖缝隙里的丝丝凉风,吹皱了那些帐子锦帘。

    殿中的熏笼燃透着梅花小饼,熏笼里的白烟一丝一缕的腾起,交缠四溢,幽淡的香气弥漫整个暖室,为漆黑一片中的摆致轮廓添上几分暧昧之气。

    月光从廊边气孔中钻来,在殿中猩红地摊上留下一轮青光,清辉浮着,一点一点攀上那双赤玉履靴,麒麟龇牙裂目,在清辉之下像一只腾云驾雾的神兽,愈发诡异神秘。

    戚无邪隐与一片漆黑之中,他靠在美人睡榻上,暗红的袍袖逶迤及地,白皙修长的手骨曲起,支着他颇为慵懒的下颚。

    襟袍对开,锁骨一弯魅惑的弧度,他耳边是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呻吟之声,嘴角却是最为刻薄轻蔑的冰凉笑意。

    坤宁宫有一处暗房,宫里鲜有人知,可戚无邪知道,他不仅知道,而且每次万木辛和戚保厮混之时,他都是座上之宾。

    戚保进京的第一天,便马不停蹄得进宫来找万木辛,她是他心里唯一的女人,束缚着他的灵魂,捆绑着他的肉身,金戈铁马,不及爱人娇喘呻吟的耳边轻叹,寒光铁枪亦能化为臂颈交缠的绕指清柔!

    暗房之中,烛火摇曳透出两个交缠的身影,一室春光水靡,蜜色光影。

    粗声粗气,戚保鬓上已染着一丝白霜,他的背上布满刀戟之伤,红黑色的胴肤粗糙不堪,唯有精壮的身体依旧宝刀不老。

    交缠在脖颈上的白皙玉手,肤如釉瓷,纤骨无力,她指尖颤抖,指甲圆浑漂亮,在粗红的皮肤上划拉下了一道又一道**地烙痕。

    凤眸半阖,往日威仪端持的万木辛,此时便如坠落云端的爱之**,她云鬓发乱,面色红潮,也如梦幻一般坠入孽海之中,一响贪欢。

    “汉室大厦将倾,中原之门洞开,戚将军赫赫威名……本宫下一道懿旨与你,命你……啊,命你率领三军,直捣黄龙……嗯”

    伏在她身上的戚保,胸膛闷声而笑,他紧紧扣着她的玉臂,沉溺在这巫山**最美妙山巅,他附身迎合,粗重的鼻息随着笑意炸开,喉头一闷,憋着一股不泄的劲儿:“好!本将军领命!”

    十年战事休,他已经是人人唾弃畏惧的陇西王,可他喜欢别人叫他将军,一如当年气吞山河,万马齐喑、血战山河时的风发意气。床第恰为疆场,他也是一马奔驰的主宰者,这种征服的感觉令他痴狂!

    擂鼓激进,热汗挥洒,待他铁枪猛掷,牢牢钉在在了敌方的纛棋大杆上!

    气息一撤,他软身伏下,把脸埋在身下女人的耳畔,他亲吻那小巧的耳廓,将粗重的呼吸尽数吹进她的耳里。

    女子情迷,向来比男人要晚一些,浪花堆叠的**一浪高过一浪,她还未完全从梦中清醒,她睁着迷离的水墨,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透着皮囊,似乎再看另一个人,她喃喃启唇,笑意温柔:

    “将军……”

    戚保浑身一震,他已褪去了情潮,将自己的颓然和愠色抽身而出。

    只听唰得一声,一身锦袍腾风而起,下一刻便披上了身,戚保背过身,腰际结扣一个,走到了小案桌旁边,他单手提壶,倒出一杯热茶来,一扭身,一撩袍,坐在太师椅座上。

    万木辛扶额而起,晃了晃有些迷晕的脑袋,她径自一吐污浊之气,再开口,已然是声线清冷、高高在上的母仪金凰。

    “马家废了,要保太子出来,本宫需要戚无邪表明立场,呵,你若说你支持五皇子拓跋宏,本宫担保,他下一刻便扬声要为太子保驾护航”

    掀开皱巴巴的被褥,万木辛不着一丝一缕,她坦然的光身下榻,站在了戚保跟前。

    “五皇子蠢笨,难成大器,九皇子倒也好些,只是这些年我看他心机深沉,似胸有城府,门客虽然都是一些风流词臣,但是幕僚却各个是不世出的人才,而且……我看他那瘫了的双腿,也未必是真的”

    万木辛有些吃惊,峨眉颦蹙,她道:“若他是装得,那般蛰伏心思,岂不了得?”

    摆了摆手,戚保似乎不愿多谈:“我也只是猜测,我军中有一鬼谋军事,也是坐轮椅的,他一坐十年,这腿枯竭萎缩,一层皮包着骨头,跟十来岁的孩子差不多的大小,可拓跋湛瞧着还腿健有力,所以我才怀疑”

    万木辛坐上了另一侧的位子,她翻开茶案上的杯盏,睫毛垂下阴影,不辨眼神道:“试一试他,我要万无一失”

    戚保看向眼前的女人,她在后宫横行肆虐,斗宠姬,杀子嗣,不是因为她爱拓跋烈这个人,而是天生骨子里的要强,她要的强大,是极致的是不容一丝反对的声音,她要做的事,不许一点不确定的因素。

    马家毁了,她多年经营危在旦夕,拓跋烈逼了她,那么,她的反击便也不远了。

    万木辛轻叹一声,无奈苦笑道:“你行事太过极端刺戾,不给自己留下余地,戚无邪鬼才,我承认,我一直忌惮他,可你偏偏把他逼至如斯,自寻而来的敌人,蠢笨如猪”

    堂堂陇西王,被人骂成猪头,他却也提不起三分脾性,他只是冷冷道:“我既重生,便要抹去他所有的痕迹,他的忠君爱国,他的黎民百姓,他的夫人他的儿子,我恨不得统统杀了!”

    万木辛沉下了声,她冷冷呵斥:“戚卫……”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闻言后的戚保他暴跳如雷,闷吼一声,反手狠狠甩了万木辛一个耳光,他目色充血,表情狰狞,恨不得上前扼住她的脖颈,喉头滚雷,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声音:“你—在—喊—谁?”

    万木辛愣住了,她捂着脸不可思议的往着他:“你疯了?”

    戚保喘着粗气,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将迷茫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她的脸上,心疼懊悔攀上眼眸,他上前抱住了她:“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该提他,你怎么可以提那个懦夫那个废物?叫我的名字,再叫一遍……”

    万木辛挣扎着脱离了他禁锢的怀抱,她开口欲言,却不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瓷器碎地之声,她顿时眼眸一暗,花容失色。

    谁?!

    这暗房的墙是她请工匠特地建得,风声不透,为何这瓷碎之声如此清晰,那么方才的声音岂不是外头皆能听闻!

    匆忙穿起了衣服,戚保手执兵刃,风一阵的扑了出去,他不是偷情之人,更不会闻风而逃,除了杀了隔墙之耳,并无他法。

    戚保闯入一阵漆黑,可除了榻上那似有若无的残留温度,还有那地上碎成片儿的青瓷茶杯,人影全无……

    万木辛紧接着跟了出来,她眸色深沉,尖锐的指尖掐入虎口之处:“去查一查内务府工料记案,还有,必须要动手了”

    戚保冷哼一声,背手在后,杀意腾起。

    *

    姜檀心回了浮屠园,她方掩了门,遂即,身后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惊讶回头,但见戚无邪推门而入,从未看他这般仓惶狼狈过,鼻下是奔跑后的鼻息,他的眸色霍霍,似燃尽着了无穷的地狱幽火,那火烧透了他骨子里深藏的自卑,直到烧起了一阵阵的愉悦之情。

    姜檀心垂手立在当下,她从他毫不掩饰的眼神里,看到了好多,可那些涌动的情绪末了汇成了两个字——解脱

    戚无邪的叙述很简单,他用一种看似平淡的口吻,不加渲染不加措词,甚是连自己的情绪也省去了,在那样国破山河碎的时日,生死尚且一线,再喷涌浓烈的感情,还不如一碗馒头面来得珍贵。

    那日秋寒疾风冲关起,沙砾自飘扬,鲜卑大军围困穆水关已有五日,马疲人乏,久攻不下的女墙垛口上寒光森然,纛旗招展。

    鲜血从墙头留下,将青白的城墙染成了酱红色,一盆清水浇下,殷红的血液蜿蜒而下,汇进了满是尸体的城壕池中。

    鲜卑军又来攻城了,此番他们没有带着攻城投石车,万马军中,最显眼的,也不再是鲜卑大将的指挥辂车,而是那捆绑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囚车。

    女子满目峥嵘,脊背挺立,孩子稚气未退,隐忍着胆怯之意,他仰起头问道:“娘,爹会就我们么?”

    “不会”

    “为什么?那我们会死么?”

    “小邪,你爹平日里都和你说了什么?”

    “心存汉室,永为汉臣,食君之禄,誓死报国”

    “那么,如果你爹为了我们俩,违背了他的初衷,放弃了穆水关,让鲜卑人长驱直入危险帝京,让大周的百姓喋血被难,家破流离,用千万人的性命换我们的一朝平安,小邪,你觉得值得么?”

    孩童摇了摇头,他将头靠在了身后的木柱之上,他迎着猎猎冷风,丝毫没有方才的畏惧,他看着父亲站上高台,一身戎装铁枪,赫赫威风。

    千军万马间,他的父亲振臂一挥,粗狂高声,这声掠过疆场,掠过血色天际,比那牛皮战鼓更能擂动人心,震耳发聩!

    “以妻我儿之血为我军祭旗,何愁蛮鲁不破,山河不还?!”

    颤抖着手,满目泪水,杀妻杀子是他唯一的选择,一挽射弓蓄势待发,它射马杀敌,万马军中取敌性命,可如今它被赋予了残忍的命令,一如那腔心口呕出的血,殷红刺目。

    寒光一瞬,带着决绝的温柔,没入了女子的心口,金戈铁马中的巾帼女子有着大漠狂沙般的沧桑笑意,她紧紧拉着孩子的手,无悔阖目。

    即便魂飞魄散,永世不轮回,她也要留下一分魂魄,盘旋在这穆水关的疆场之上,看着丈夫驱逐鲜卑蛮子,收复失落的大好河山!

    一口鲜血喷出,墙头之人痛不能持,他无力的垂下弓箭,几乎昏厥……

    士卒烧了眼角,咬碎了银牙,他们喉头呜咽,举目是如潮涌来的鲜卑敌兵,脚下是将军的一汪英雄之泪,身后是妻儿老母,是良田草屋,是大周的好山好水!

    杀喊之声冲上云霄,他们挥砍寒刀,带着翻天恨意,和誓守城关的决绝之心,冲向了面目狰狞的鲜卑敌军……

    记忆如云散而开,清风一阵,吹走了近在鼻下的疆场血腥气,月下石桌边,戚无邪长身而立,待其言罢,姜檀心跟着站了起来。

    她的手扶上他的手臂,轻声道:“你本就不信对不对?一个杀妻杀子的戚保,如何投诚叛国,成了血染同袍的不赦奸佞,是我,我一定不信”

    戚无邪鼻下冷哼,一抹笑意无奈苦涩:“围城半月后,万木辛曾来军中招降,第二天,他便弃城了”

    姜檀心惊讶地抬眸看着他,心不禁隐隐作痛:这样的误会他竟独自背负了十年,难怪,他曾说女人都是不可信的,感情都是虚伪不值一文的。

    戚夫人的巾帼大义,可悲可泣,可这样的女子用一腔热血换回的信念,竟被另一个女人浅浅的几句话,抹得干干紧紧!

    “那……他究竟是谁?”

    戚无邪摇了摇头,狞笑开口:“不管是谁,他骗了我十年,也骗了所有人整整十年,这笔账,削肉刮骨他都还不了,本座必要他生死无门……”

    这样的欺骗太过剜心,从小精忠报国的谆谆教诲,娘亲为保穆水关的决绝性命,所有他曾自以为骄傲的东西,只在一朝颠覆!他抱着母亲的尸首嚎哭了一夜,绝望横生,他被父母抛弃,被天下厌弃,最痛心的,是他被自己抛弃……

    所学皆是谎言,忠君守国成了滑天下之大稽,让他怎么办?让他怎么接受!是继续恪守儿时谨记的报国之言,还是顺势做了这叛贼之子,将倾覆天下也揽到自己的肩头?

    三载杀戮,满手血腥,颠覆这天下只为摆正自己的倒影。

    何因?

    因为他的父亲,是一个虚伪的小人,这是刻入骨髓十年的自卑,也是他最大的痛。

    举目月色,寒意依然,戚无邪深出了一口气,将五脏六腑的浊气统统呼了出去,一切回到了原点,脚下的路也渐渐清晰。

    姜檀心手掌抵着他的后背,她曾记得那里有着鞭抽狠打的印记,心有疙瘩,不问不快:“这是你父亲打得,还是戚……戚保打得?”

    他无甚所谓笑了笑:“我爹,那时关内少粮,我杀了一匹战马充饥,让他一顿死里打”

    姜檀心噗嗤一笑,他说得轻松,她听得感怀,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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