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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酒呢,酒又是什么?另一种恩赐?
一声轻笑,冰姨!她打量四周,似醒还醉,她问:“丁香,我这是在暖香楼吗,怎么这般安静?”
一个鹅黄衫子的姑娘回答:“才刚有人打架呢,有人伤了,有人输了。”
“咱们暖香楼里,哪一天不打上几回架,哪一天不死伤几个,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都这样,生意还做不做,人还活不活?来,把酒给客人都重新摆上,咱们请客。”
“说得好!”脚夫模样的人拍桌再叹,“若无美酒,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酒上案,筵席再开,暖香楼里突然又是春意浓浓。是因为江湖上的生死本就太轻,人们才更容易掂出欢乐的重量?
喧闹中,有人在叫:“锦绣姑娘弹一曲吧。”
没有人回答,但片刻之后,楼上弦音已起。一曲琵琶,听见金戈铁马,寂寞荣光,荒草斜阳。锦绣的琵琶。
她端上面后便悄然退下,她的来与去,在我眼中都是自然。我深知这定是冰姨的安排,就像我十八年的岁月,始终被安排,为了一个真相。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所有的人都早已被命运安排,并且,穷此一生,无法触及它的真相。
听到得意处,有人击节唱和。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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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谜语江湖(7)
有人哭,有人笑,都这样好听。我听见冰姨又问:“丁香,今天初九了吧?”
丁香答:“是。”
冰姨道:“离十五却也没有几天了。”
八月十五。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八月十五夜,羌城剑枯台。万荷山庄少庄主萧莲苦拜上。
我的信简,送给即将来羌城赴盟主大会的六大剑派。我不知道现在,除了六大剑派,江湖中还有多少人正在赴羌城的路上。
剑枯台
黎明。
我总是在绝早的晨光中醒来,因为这个时候,即使是寂静如恨梅谷,你也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翦雪鸥在恨梅丛中觅食,采花鼠还在树洞里打着呼噜,长夜过后狼在远处放松踱步,而赵妈,已经在灶间轻手轻脚地生起了炊烟。
现在,我能听到对面铺子正启下门板,水车轱辘咕噜地碾过石子路,老人在咳嗽,母亲给啼哭的孩子喂奶,谁家的婆婆这么早就开始斥责小媳妇。无论是羌城还是芍药村,世俗的声音,大抵相同,也一样让我欢喜。
门外有脚步声。
打开房门,就看见锦绣。
她安静地站在院子里。她说:“你醒了?”
她为我梳洗。
她梳发的动作持久而耐心,然后挽髻,束巾。从头到尾,隆重端严,好像一场诀别。
暖香楼远大于我的想象,重叠院落,宽阔马场。现在已有客人在练习骑射。
长街外,是绵延到天边的荒漠。
我依照离叔所说,在荒漠中朝西半个时辰,就看到了那个巨大的石台,石台的一角已经坍塌败落。
剑枯台。
剑枯台旁,一片枯死的胡杨,树干直立,皮叶全无。周围沙包绵延,长着红柳和骆驼刺。清晨中的红柳灿若朝霞。
台上有人,竟然。
那个叫张远墨的少年。他的蓝衫被露水打湿,似乎已经站了一夜。
“我想你会来。”他说。
他的手按上剑柄:“我的武功远不如你。”
我无言。
他又说:“但是你杀我程师伯,所以,只要有可能,我一定要杀你替师伯报仇。”
“你师伯不是我杀的。”
“你撒谎,程师伯被残荷听雨所杀,人所共知。”
我认真地说:“你师伯是被残荷听雨所杀,但不是我杀的。我并未撒谎。”
“残荷听雨是万荷山庄的独门绝技,你说天下还有第二个会残荷听雨的人,谁会相信?”
我问:“你可曾读史书?”
他说:“当然。”
我说:“那么你当知道,世间许多事与人们是否相信实在并无半点关联。”
风四面八方地刮来,呜咽一般。
祭台旁一棵胡杨,巨大的树干上有一行剑痕:剑已枯,心已老。
胡杨的枝上挂满各种颜色的布条,似是经常有人到此祈福。
沉默半晌,张远墨道:“你是萧独活的后人?二十年前,有着这样孤绝惨烈名字的不知是个怎样的人。”
我答:“你错了。独活是一种草药。”
他怔住。
我再答:“又称羌活、长生草,生长于高寒山地,是祛风除湿、散寒止痛的良药。万荷山庄以剑术和医术驰名天下,想必你不会不知。”
他哑声问:“为何救我?”
我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但救你的还有另外一根筷子,我筷子虽先到,他的剑意却已达。若没猜错,他正在第三棵胡杨树后,你可问他。”
一阵大笑,树后钻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
“小娃娃果然厉害,老酒鬼的醉死功都没能瞒过你的耳朵。”
我微笑道:“我只是闻到女儿红七十年陈酿的香味。”
他一听,大喜:“想不到萧独活闻香识酒的本事你也学会了?你方才说萧独活剑术和医术驰名天下,你可知他的酒量更是天下无敌。当年我与他在万荷山庄斗酒,斗了三天三夜也分不出个胜负来。一晃二十年,放眼天下,竟再找不出第二个能陪老酒鬼痛快喝酒的人了。”
言辞之中,竟是格外寂寞。
我心中一动:“前辈可是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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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谜语江湖(8)
他大笑:“小娃娃竟然叫得出我的名字,有趣。除了老酒鬼你可还见过身上带着三个酒囊的人?”
我细看,果然腰间系着三个酒囊。
在离叔给我的“江湖谱”上,他的名字鲜明在首页:无酒,少林俗家弟子,当今少林方丈无难的师兄。因贪杯而得此法号以示劝诫之意。据说他的少林醉拳和心意拳已臻化境,为百年来少林难得的武学奇才。他曾千里追踪,赤手空拳上昆仑,独闯称霸一方的“齐天宫”,诛杀雪山派万马嘶、万马鸣两大恶魔,为朝廷追回三百万两赈灾饷银,救了江淮两岸无数受灾百姓;昔年神龙教教主上官霆神功盖世,连武当名宿赵青峰、五湖盟主段鹏程都先后死于他的“千山鸟绝功”下。无酒直捣“龙潭”,与其对决两天两夜,据传当时飞过“龙潭”的鸟儿都因其上空弥漫的杀气而纷纷折翼。人们发现上官霆尸身,不见无酒,以为两人已同归于尽,最后竟在“龙潭”的酒窖里找到烂醉如泥的他。
无酒对着那棵胡杨叹道:“二十年前,这片胡杨林端的是古木参天,气势夺人,不承想现在已是一片枯骨。这都是萧独活干的好事。萧独活那厮题字倒是很会选地方,都说胡杨三千年,生长不死一千年,死后不倒一千年,倒地不烂一千年。人活一世,于生死之轻重,实在并不如一棵树啊。”
张远墨脸上不觉露出愧意。
无酒又道:“萧独活这两行破字写得很好么?二十年来年年有人来参拜,让人想找个地方闭目养神都不得安宁。赶明儿老酒鬼也要在对面立块碑,看谁拜的人多。你们这两个小娃娃听好了,到时候来拜,别忘了带上两坛好酒。”
剑已枯,心已老。
秘密,箴言还是玩笑?而人们又为什么而来,真相?信仰?传奇?
我对张远墨说:“有人在找你。”
他侧耳倾听,疑惑地摇头。半晌,呼叫声越来越近,万分焦灼:“远墨,远墨……”
他狐疑地看我一眼,大声应道:“师兄,我在这里!”
远处的喊声已带哭音:“远墨,师叔不好了,掌门已到!”
张远墨一跃而起。
迷途
天已大亮。
长街上,打铁铺里炉火已烧得通红,发出叮当的声响。油腻的小饭铺里,炉火也旺着,有人在大口吃大饼油条。
尘世的热闹与温暖,些许就已足够掩盖生的艰辛。
只是死亡总是让人无计回避。
暖香楼的一间厢房里,曹浩然,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人,无疑已经是个死人。
他的脸上似乎还有笑意,但是身子已冻僵。左胸上的一道剑伤,我十分熟悉,那是“晚”字的一剑。
残荷听雨!
手法纯熟,只是落了痕迹,显然出剑的人并未能将剑招融合。
他死在夜里寅时。
“是你!”一进门,满屋指向我的剑。
只有无酒居然还在喝酒。
这些指着我的剑,和昨夜比突然力量倍增。像树木舒展出绿叶,像花朵无畏开放,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信心的力量。
他们的信心来自屋子里的三个人。
为首的青衣男子,年纪不到五十,一脸凝重。看他的第一眼,我觉得他似乎还身患隐疾。张远墨刚进门就已悲喜交加地唤一声:“爹!”
身旁两个,一个年纪相仿,身穿酱紫色绸衫,神色倨傲,逼视于我。另一个却是黄衫的布衣老者,眉宇忧戚。
世间面目,这样纷乱不同。
只不过他们的脸色都极为悲愤沉痛。
人群议论纷纷。“泰山、恒山、华山三大掌门什么时候到的?!”“不知其他几大剑派掌门是否也快到了……”
我听到青衣人沉声道:“都先把剑撤了。”
好一会儿,青衣人取过张远墨手中长剑,端详良久,然后径直走到无酒面前,躬身行礼。其他两位的神色也变得十分恭敬。
“沧浪楼一别,不见前辈已倏忽一十二载。昨夜途中得飞鸽传书,泰然无能,未能教导好后生晚辈。犬子张远墨,竟能得前辈指点,实为其今生之幸。”
无酒大笑:“三大掌门岂非是要折杀老酒鬼了?若以酒论辈,你尊我一声前辈也还罢了。一十二载,如此说来,一醉醒来,我离开江湖竟也十二年了。你们是何时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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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谜语江湖(9)
布衣老者道:“昨夜我们本来准备在途中休息一宿,清晨再重新赶路。但接到飞鸽传书,得知门下弟子被伤,我们遂马不停蹄直奔过来。我们是昨夜丑时才到。因为来得匆忙,客房不够,为了不惊动别人,泉石和张师兄同睡一房。我们因此也不及去拜见前辈。”
原来此人乃华山掌门岳泉石,那么身着酱衫者,便是“江湖谱”上恒山派掌门颜怒了。
张泰然道:“却不知前辈是否为残荷听雨而来?若前辈和少林肯就此事出手,实为武林幸事。”
无酒道:“我老了,倒不想凑这个热闹。只是这万荷山庄当年与少林颇有渊源。寺中无难、无悲他们闭关的闭关,面壁的面壁,我又听说这暖香楼的好酒为边关一绝,就自告奋勇地来了。几日痛饮,果然大快平生。只是这江湖厮杀实在败人酒兴。阿弥陀佛。”
说话间,意态阑珊,又已几口酒落肚。
岳泉石亦道:“前辈当年,力挽多少武林狂澜。有前辈主持公道,眼下这场武林劫难终能化解,泉石亦心安了。”
无酒长叹道:“岳掌门此言,老酒鬼可不敢当。这么些年老酒鬼喝酒喝得脑子糊涂,于这公道二字却是益发不认得了。”
颜怒早已按捺不住,指着我道:“萧独活当年凭残荷听雨羞辱武林正派,致使江湖正道元气大伤。近两年,残荷听雨更是暗伤不少六剑门下,心狠手辣,人所共愤。昨夜此人一出手就伤名门正派十余人,曹师弟死于残荷听雨也是事实。今日若是公道不讨,明日又不知有多少人将惨遭残荷听雨的毒手。”
“曹浩然虽是死于残荷听雨,但是否死于萧莲苦之手却还未有定论。这公道二字,毫发之差,谬以千里。昨夜他虽出手伤人,却是所谓名门正派暗箭袭人理亏在先,且他若要取这一干人性命,在老酒鬼看来那是易如反掌。
“至于萧独活,胜败乃江湖常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技不如人又有何妨?羞辱一说,实为人心自取。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啊。”
说到最后,无酒竟似已不胜欷?#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