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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把背上的孩子轻轻放下,深情地看了看,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除了慈爱,就是无限的愧疚。
这孩子不到三岁,是个女孩,是这个高瘦汉子的女儿。
汉子凑近孩子看了看,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爹爹,”孩子的声音非常清脆,也非常动听,“娘是怎么样的呀?是不是跟哑姑一样的?”
汉子只是微笑一下。
孩子习惯了爹爹的沉默,也不在意回不回答,又问:“爹爹,娘亲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呀?哑姑为什么不是娘亲?”
“蓉儿……”汉子想说什么,但还是只轻轻抚摸一下蓉儿的头。
小孩吃完东西,汉子先是替小孩擦了擦嘴巴,左手握刀,右手抱着小孩,慢慢走在戈壁滩上。
夕阳下,这对父女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小孩用稚嫩的小手摸着父亲的脸,道:“爹爹,你的胡子好长呀,我帮你拔掉好不好?这样就不会再长啦,也不会扎到我的脸上。”
那汉子脸上露出少有的微笑,任由孩子的两只小手拔他的胡子。
“爹爹,你的胡子好难拔,我都拔不掉……”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汉子还没有走出这片荒凉的戈壁滩。
远山起伏,弯弯的月牙散发着微弱的光亮,那样冷清,朦胧。
同样是一弯秋月高高挂着,但在五年前没有现在那么冷清。
汉子记得那晚,边关的月色是那么迷人。
月光下,一个美丽的少女翩翩起舞。白色的衣裙随风飘动,美妙的歌声在戈壁上轻轻响起。没有琵琶,却有风声和着,甜美的声音更动听。
那歌声,仿佛在大漠上再也抹不去了。
“蓉儿,你听到那阵美妙的歌声了吗?”甚至汉子到现在仿佛还能听到当年的歌声。
小女孩也许太累,在父亲的怀里快要入梦了。
但她还能听见爹爹的话,她喃喃问道:
“爹爹,歌声在哪里呀?”
“就在这里,就在我们身边,飘来飘去,还有人穿着白色的衣裙在跳舞呢……”
“可是,爹爹,我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不远处,轻轻地传来。宛转,动听……那是世上最美妙的歌声。”
“那是谁唱的呀?”
“是你娘亲。她唱的歌最好听,跳的舞最好看。等我们找到娘亲了,她就会抱抱蓉儿,唱歌给蓉儿听的……”
小女孩迷茫地点头,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她已经睡着了。
秋月高高,秋风阵阵,秋夜漫漫。汉子把身上的长袍脱下,轻轻地盖在女儿身上,然后把女儿紧紧抱着,不让她受半点风凉。
无边的戈壁滩上,苍白的月色下,一切是那样荒凉,孤寂。
【二】都护府中
作为方圆三百里唯一的绿洲,这座方圆三千里唯一的王城既气势恢宏又孤寂冷清。这城的官兵比百姓还多。
朝廷对这座孤城叫做都护府。但更多的人叫蒙王城。因为这是蒙王李乐阳的封地——又或者不叫封地吧,应该是蒙王所管辖的地方。
这是边疆,战略要塞,与长安相去千里。自这王城向西三千里甚至更多都是蒙王李乐阳的辖地,一直与突厥接壤。也因此,蒙王与西域突厥的战争长年不息。
王城与数百里外的沙州两城遥遥相望。数百里路,数百里寸草不生的戈壁大漠。但这条路,是长安与西域的必经之路。
就在王城外一百里的路上,一队官兵正疾驰着,马蹄狂乱,沙尘滚滚。
是夜,城里灯火璀璨。
郡主的生辰历来是王城最为隆重的。每逢九月初八,举城军民共庆。郡主生辰后的第二天便是重阳,蒙王会率众官一起登高,西望沙州,东顾长安。
众官早已聚齐,蒙王与郡主高高在上,只等一个人。
大将军安都宴一直镇守沙州,今天却回来了。每年九月初八,他必须赶回来,与分别一年的妻子相聚。边疆将士本就艰苦,若非安都宴身为沙州大将军,又是蒙王爱婿,夫妻不可能一年一聚。
守城将士知是大将军马队,大开城门。
闻到马鸣,郡主大喜。
未几,安都宴大步上殿,当即拜见蒙王,再与郡主拥抱片刻,然后与众官群宴。每逢这晚,蒙王所统辖的各州刺使、太守皆入城祝贺郡主,重阳登高之后再回去,这成了一年一度众将欢聚一堂之日。安都宴则多留半月。
众人已齐,蒙王命奏乐起舞助兴,君臣一殿,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安都宴见妻子腹部微凸,轻轻问道:“蓉蓉,我将为人父,你何不来信早告为夫?”
郡主嫣然一笑,娇态横生,温柔道:“早告诉你,何来惊喜?再过六个月,你就可以当爹了。”
往往女人这时是最美最温柔的,一颦一笑,温情脉脉。
安都宴心花怒放。
却在此刻,歌舞忽然停下,大殿一片安静。一个满脸沧桑的高瘦汉子左手提着刀右手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已经站在殿上了。
那汉子的刀是一把没有生锈也没有发光的刀,刀上的血还在滴着。
守城将士这才进来要禀报城门失守,但那汉子早闯到大殿上了。
大殿沉静得出奇。
还是安都宴打破安静,笑道:“刀兄别来无恙?”
那汉子没有作声,眼睛只看着低头不语的郡主,手上的刀一动不动。
蒙王大怒,喝道:“刀斧手何在!”
话落之际,十几个刀斧手一拥而上。冷森森的兵刃在灯光里闪闪发光。
小女孩也许已经习惯刀剑舔血的日子,或者对父亲的刀法从来没有怀疑过,或者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她只知道父亲说过带她找娘亲。
刀斧手的兵刃一齐杀上来,十几把刀剑只有一声呼响,已经同时砍向那汉子与小女孩。
小女孩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反正,这些是父亲的事。
一道黑影划破灯光,无数把刀剑四散落地。
与此同时,十几个人头骨碌骨碌的在地上滚动,半晌才停下来。
十几具无头的尸体还站在生辰宴上,十几个文武官员也站在一起。他们的眼睛都看着这十几具无头的尸体,大气也不敢出。
当中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大殿下面还有数十个刀枪林立的官兵,都站着不动。
十几具无头尸体终于逐一逐一的倒下,颈部断头处不停地喷着鲜血,染了一地。
蒙王脸如死灰。之前派的三十六个是骠骑侍卫,现在十几个是王宫护卫。有了这些人,以前蒙王想杀谁都可以轻易得手。但现在,蒙王绝望了。
一切那么沉静。这是统率大唐西域数十万边疆将士的蒙王府,十几年来令突厥始终无法踏入中原半步的边疆大军统帅府,居然那么沉静,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郡主脸色苍白,全身发抖。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沉静:
“爹爹,娘亲在哪?”
那声音那么清脆,干净,那么宛转动听。
但郡主全身颤抖,刚才那甜美的笑容变成诡异、哆嗦。
。。
【三】沉重的刀
大将军安都宴拔剑的声音非常清脆,剑锋与剑鞘摩擦的声音此刻在颤抖。每临大敌之时,安都宴的剑声都是非常干脆的,只“刷”的一下,剑已经出来了。
现在,安都宴的剑好像拔了好久好久,才拔出来。仿佛这剑有千斤之重。
“爹爹,娘亲在哪呀?”
那天真的声音又叫起来了。
小女孩没有看到那耀眼的剑已经向她刺过来,她只疑惑地看着她爹爹。
“不——!”郡主用心全力地叫,却只有那么丁点气息,旁人都听不到,也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都只看着安都宴的剑正刺向那个天真的小女孩。
“咣!”一截断剑跌到地上,约有两尺来长。
安都宴的剑本来不足三尺,现在手上的断剑已经不到一尺了。当安都宴想再用剑刺向那汉子时,这截断剑根本不够那把刀长,刀尖抵在安都宴的脖子上,断剑还有两尺多才能刺到那汉子。
“不——!”郡主还是叫出声来,身子已经冲上来了。
“古刀,你不能杀他!”
那汉子眼光如剑,向郡主扫了一眼。
刀,依然在安都宴的脖子上,并且已经入肉三分。
“不,我求你了……”郡主终于哭了起来,“我知道我对不你起,也对不起孩子,但你不能杀他。杀了他,谁镇守沙州?而且突厥大军就会大举侵犯,长驱直入,中原百姓就会遭殃,血流成河……”
“古将军!”众官齐声道,“安将军镇守沙州,身系万千百姓,请古将军手下留情!”
那汉子的手开始颤抖,刀也在颤抖。
“古刀!”蒙王终于开口了,“你今天的一切是我造成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杀我好了!”
古刀也没有开口。
“古刀,你爹爹是我免的职,也是我派人杀的。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勾结突厥,并且,杀他也是皇上的旨意!”
蒙王的话声如洪钟,在大殿之上久久不绝。
“我身为边疆主帅,多年来深受皇恩。食君之禄理应为君分忧,为国尽忠。而你爹身为边关重镇守将,却勾结突厥。我念在与他多年交情,屡劝不止。他是我心腹爱将,更是我数十年生死与共的朋友。早时与我同窗习武,并肩作战,双双驰骋大漠,远拒突厥近抚百姓。若非我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就算一死我也不会杀他!你可知道我接到圣旨之时,万分悲痛,彻夜难眠啊!”
古刀冷笑一声,一字一字道:“一——派——胡——言!”
每一个字都像箭一般,穿过每个人的心胸。
“古刀!”郡主已经跪在古刀面前了,哭道:“我与安将军已是夫妻,生死一起。你要杀,就连我,还有我肚子里四个多月的孩子一起杀掉吧!”
古刀心一凛!刀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爹爹,哑姑哭了……”小女孩道。
“蓉儿,这不是你的哑姑,她是……”古刀没有说下去。
除了蓉儿,谁都能听明白了。
“爹爹,你不是说我娘亲跟哑姑一样的吗?”
古刀点头:“是的。娘亲跟哑姑一样的,是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长长的头发,白白的衣裙,明亮的眼睛,满脸微笑。她还会唱歌给蓉儿听,晚上还会抱着蓉儿,哄蓉儿睡觉……”
古刀哽噎住了,他实在说不下去。
但他的刀并没有放下。
“爹爹,哑姑不会唱歌,也不会哄我,她都不会说话的。我娘会唱歌,为什么不唱歌给蓉儿听呀?她为什么不抱抱蓉儿呢?”
古刀沉默。他的心在流泪,在滴血。
“爹爹你骗我,你还说要找到我娘,可我娘在哪里呀?我好想听我娘唱歌,好想看看我娘……”小女孩不知什么是伤心,双眼没有泪水,只有深切的期盼,期盼着见到那个叫做娘亲的人。
她睁大眼睛看着眼下这个哭泣的女人,轻轻道:“你别哭嘛,爹爹说不能哭的……”
郡主没有号啕大哭,她怕小女孩听到了会伤心,但她内心的悲痛无人得知。她有四个月的身孕,她早就想好好地做一个娘亲。所以怀孕时,脸上总是堆满幸福。
但看到了古刀那深沉的刀在安都宴的脖子上,看到古刀抱着的那个天真的小女孩,郡主心似在煎熬。
直觉告诉她,那个小女孩正是她与古刀的孩子。三年前,孩子出生时,她忍痛把孩子丢给哑姑。今天,在她的生辰之日,古刀却抱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四】刀下之泪
“古将军!”一年少年将军道,“古老将军的确是与突厥勾结,这点我可以证明。因为,是我代古老将军送的信,并亲自把信送到可汗的手上。”
“如果我爹爹勾结突厥,我自然会大义灭亲。可你们却在我出征之时,趁我不在沙州,偷偷地杀了我爹与我的家人,夺我爹爹兵权。刺史府周围卫兵全部被调走,这分明是你李乐阳父女的阴谋!这个送信之人,我爹爹在生时从不重用,我每次出征之时也从不用。如今却成了阳关副将,还指证我爹,一群奸诈之徒!”
一道黑光掠过,那少年将军人头已飞了出去,一股鲜血喷洒出来,落到郡主洁白的衣裙上。
安都宴趁机后退两步,扶起郡主。
又有十几个侍卫举着刀枪一齐杀将上来。
同样是一道黑光掠过,依然没有刀光剑影,仅仅是刀枪被削断后跌落的响声。响声过后,十几个侍卫逐一倒地。
血已经把大殿染湿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