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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将她飞身带起,落在远处回廊的屋檐上。
俞莲舟叹口气,他如今总算是明白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以颍州军上下全体的酒品来看,沈浣这个主帅的酒品显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一旦喝醉了,实在是蛮不讲理的可以。
被他按在怀里的沈浣还在不停挣动,一招大擒拿手要把他甩开,俞莲舟刚要点她穴道,一低头却看到她晶亮亮的眸子,月色下清澈湿润,满是渴望,就好像多年前武陵时候那个街角边衣衫褴褛落魄饥肠辘辘的幼童看着他的饭食一般。于是一瞬间,他心一软。她担负着太多的东西,却极少能为自己争些什么、做些什么。平日里作为颍州军主帅,她极少表露情绪,甚至话语都是不多。出出入入都是军情军务,除此之外便是一个沈竹。唯有这会儿喝得醉了,变得孩子一般任性而不讲道理,非要看看别人的新娘子不可。
俞莲舟拍了拍她,“看看可以,不许进房。”
沈浣侧头看着他,略略皱了眉,似是在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应该答应还是不应该答应。俞莲舟看她一副脑子转不过来的模样,也不多说,一揽她的腰,脚下一招梯云纵,一下横越过整个前院,在正北面的后厢最亮的一个院落的北面房顶上落定,却连自己也暗自摇头,不知道若是被师父知道了武当弟子这般用梯云纵做贼一般俯在人家洞房顶上看别人新娘子,又会如何责罚自己。
醉的晕乎乎的沈浣又哪里晓得他在想什么,但觉腾云驾雾一般,忽地便眼前光线一亮,随即便听得俞莲舟道:“就在下面。”
沈浣向着俞莲舟所指的斜下方看去,但见院落之中张灯结彩,处处挂满红绸,窗上贴着双喜字,而那门窗却是关着的,屋内透出灯火。
沈浣皱着眉盯着那洞房,咕哝道:“什么也看不到……”
俞莲舟手中扣了两枚铜钱,随手射出,在窗棂上一弹,借力打力颇是巧妙,便见得那原本半掩这的窗户“吱扭”一下被弹开了些许,房内灯光透出,正对着喜床。床边坐着一个身影,青色花钗大袖的喜服,其上以银红绣线绣着精致的百鸟朝凤图样,每只鸟的眼睛都是一粒黑玛瑙,晶莹剔透,极是华贵漂亮。那新娘头上遮着软红绣金锦缎喜帕,喜怕金边丝穗低垂,被屋内高举的红烛映得艳丽夺目。
沈浣愣愣的看着那新娘的装束,张了嘴,半晌轻声道:“好、好漂亮……”
俞莲舟见她看得都有些呆了,不由笑着摇头。
沈浣就那么盯着那屋内的新娘,直到喜娘由外面回来进了房间,见得窗户开了随手关上,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一翻身坐在对面的房顶上,拍开怀中酒坛子的封泥,饮了一大口。
俞莲舟陪她坐下,“看够了?”
“好漂亮!”沈浣由衷赞道,“那衣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
俞莲舟一愣,没成想她竟这般喜欢那新娘子的喜服。
沈浣抱着那坛女儿红,一口口的饮着,坐在屋顶上。两人身下不远便是灯火通明极是喜庆的喜宴,抬头便是冬夜的疏朗夜空月漫中天,宽阔而辽远,沈浣深吸一口气,但觉得那空气竟也如这女儿红一般沁人心脾。想起这酒,她偷偷看了俞莲舟一眼,心中竟是微喜,仿如做贼偷到了好东西一般,笑得极是高兴,不由得一口气喝了小半坛下去。
俞莲舟也不拦她,打定了主意今晚既已如此荒唐,一切任她自己高兴便了。沈浣小半坛酒下去,醉意更甚,却是益发兴致盎然,竟是话越发多了起来,拉住俞莲舟一句接着一句说着不着边际的东西,也不管俞莲舟答与不答。
俞莲舟静静的看着她高兴的自问自答,目光在这冬夜之中显得益发温热,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新郎回了洞房,喜娘也退了出来。沈浣酒气上涌,脸色嫣红,竟是真的完全醉了。俞莲舟听得她话也有些颠三倒四的说不清了,刚想同她说回颍州行营去,还没开口,却听得她忽地唱起了小曲来。
“我可也十载苦相持,九战雄威势。
八阵图编排整齐,七禁令严乎军令随;
六韬书妙策神机,五方旗四面周围。
天数三分已定期。
两军对垒,杀的他忙奔回避。
我则待一心扶立汉华夷。”
这本是市井杂剧里面《曹操夜走陈仓路》之中一折戏中的一段,也不知沈浣是打哪里学来的,由她唱来,倒也真是合她颍州主帅的身份。想来若是在颍州行营里唱来,实是应情应景。
只可惜,此处并非颍州行营,乃是别人新人洞房对门的房顶之上。而沈浣喝得多了,唱得声音委实大了些,甚至盖过了前厅远远传来的喜乐之声,在这夜幕下异常清晰响亮,豪迈万丈。而更让人无奈的是,沈浣的歌声委实比她的笛子差的十万八千里,她唱得竟是连贺穹的那一出西厢记都是不如,句句不在调子上,偏偏句句又都拐足了腔调,句句末尾那一个花腔转上三转,实在是没有半个音能得入耳。
于是一瞬间,这冬夜里,周围的老鸹被她惊起无数,呱呱地叫着被吓得飞走了,连地老鼠都被她吓出来两只在院子里满地乱窜。当然,将老鸹地老鼠都惊起的歌声显然亦是惊起了洞房内的那一对儿小鸳鸯。只听得房内一阵噼啪噗噜的响动,随即便听得那新郎一声怒喝道:“谁在哪号丧呢?!”
俞莲舟看着丝毫没有意思要停下来的沈浣,微微叹了口气,一手揽住她,展开轻功,一路往城东人烟寂静之处而去了。
原来,说沈浣喝醉了只是“蛮不讲理”实在是好的。比起她的酒品,贺穹喝醉了扯块儿红绸捏手兰花指,拿腔拿调尖着嗓子唱出西厢记实算不得什么;狄行喝醉了追着士卒部下试拳打人更算不得什么;楼羽的絮絮叨叨,罗文素的嚎啕大哭,罗鸿和戴思秦的划拳脱衣,有一个算一个,实在都比不上他们元帅喝醉了号丧一般跑到别人洞房对门高唱着“我则待一心扶立汉华夷”来得酒品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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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城东面城楼上,沈浣裹着俞莲舟的外衫,抱着酒坛子,坐在城楼顶上俯瞰着整个汝阳城,双腿一晃一晃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俞莲舟看了看已经三更过半的天色,问道:“还不回去?”
沈浣一摇头,“不回。”
方才俞莲舟带着她一路展开轻功从成亲的那户人家房顶上掠了出来。奈何沈浣说什么也不回去,俞莲舟四顾,便直接带她上了着人烟稀少的城楼之上。沈浣到得城楼高处,坐在墙边,俯身而望,但见汝阳城中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熠熠闪烁,并不明亮,却别有一种安宁之感,让人不由赞叹。俞莲舟见她发呆一般的看着冬夜的汝阳城,醉眼朦胧,迷迷糊糊的模样一反平日里冷静自持,孩子气益发明显起来。怕她酒后着凉,披了外袍在她身上。却见沈浣闭目,似是在回味方才喜宴时候情景,听她喃喃自语道:“原来汝宁城竟这般热闹!”
俞莲舟笑道:“尚好。”若是颍州军的庆功宴在城里办,可怕便是什么热闹也及不上这些一旦酒醉便如彻头彻尾换了个人一般的士卒将领们。
俞莲舟此时便坐在沈浣身侧,声音低沉温厚,冬夜之中让沈浣不由想靠得更近一些。沈浣只觉得这种欲望心思益发强烈,不由得一口气喝下小半坛酒,似是想要掩盖或是全然掐灭心中那一点点越发不可抑制的冲动。然则想是因为这城下的万家灯火让她平日里的自持在一坛女儿红的作用下悉数消散,沈浣只觉得想要靠近身侧之人的心思仿似在心中生根发芽,疾速而蓬勃的生长起来,片刻间便占据她所有的心神,繁郁茂盛,不可抗拒。沈浣几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被旁人支配,鬼使神差一般的一点点倾向俞莲舟肩上,速度极缓极慢,仿佛因为怕被身边之人发现而似做贼一般。她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肩膀靠上他的肩膀,眯着模模糊糊的眼睛去看俞莲舟,见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由得暗自一喜,犹豫片刻,又悄悄的侧了侧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额头靠在俞莲舟颈侧。这一下沈浣心跳得厉害,更心虚得厉害,全身蓄势待发,做好准备只要俞莲舟稍微有些动静立刻便闪将开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则就在她极小心如试探一般将额头触到他颈际的一瞬间,身边之人竟是半分也未有异动。沈浣不由得一喜,嘴角控制不住的微微上翘,仿如偷得了好东西的小贼一般,满心欢喜。一点点放松颈子上力道,慢慢地全然靠在俞莲舟肩上。
俞莲舟感到身侧之人似是真的醉的厉害了,吐息之中尚带着酒香,迷迷糊糊靠在自己肩上,如渴睡的孩子一般,一只修长的手拍了拍她的背,沉声叹道:“以后莫要再喝这许多酒。”
沈浣听得这一句话,几乎高兴的又想唱起歌来,竟有些得寸进尺的将脸往俞莲舟肩颈之中埋了去。
俞莲舟看着酒醉后的沈浣在蛮不讲理的任性与惊飞老鸹的歌声以后,继续一反往日性情,却也总算是安静老实了下来。他想起白日里收到武当传来的书信。许是因为她小时候自己曾救过她的原因,他能感到她对自己有一分格外的依恋之情。只是自己终究不能陪她下去,张翠山下落不明,武当事物千头万绪,件件都需的他去操心处理。
“俞二侠,我答应了师兄,十年之中,拒元军于、于淮水以北呢……”沈浣咕咕哝哝道。
俞莲舟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了然。以萧策的身份既然能放下蕲黄军的事物亲自来颍州大营寻沈浣,所谈的必然不会是小事。他看了看倚在身侧醉意熏然的人,光洁的额头,消瘦的面颊,乌黑的眉眼。这十年间,于她又将会有多少风波?多少艰险?多少血染沙场多少死别生离?百态人间,她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不打算回头,也回不了头。
“十年以后,我便二十九啦……”沈浣喃喃自语,脸颊在俞莲舟颈际蹭了又蹭。
“嗯。”俞莲舟点了点头。
“十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很长……”
“不会。”俞莲舟微一沉吟,答道。
“为……为什么?”
“我年幼时候,也曾觉得武当山上太过清净,十年时间怕会很长。但是专心练起功来,转眼便是二十余年岁月。可见若是专注于一件事,时间便过得快上不少。”
沈浣忽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那里沉静而宁定。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双眼睛,无论是十年以前,还是十年以后,怕是从不会变。世事无常岁月悠悠,她忽地渴望着这种恒久如一的东西。
“也不知道……十年以后我会在何处……”沈浣轻轻叹道。
俞莲舟默然。沈浣戎装在身,十年以后,实在有着太多的变数。
“俞二侠……十年以后又可会在何处?”
俞莲舟这却是不用想的,轻声道:“武当。”
沈浣眨了眨眼睛,眸中光芒犹若星子般一亮,不由得双唇微挑,轻声笑了起来。
有些人不常开口,然则出言每一句,必可为人信赖,哪怕沧海桑田。
正当此时,城北颍州军住地方向忽地大亮起来。两人看去,却是明艳异常的烟花窜天而起。
“是……师兄。”沈浣轻声道。原本庆功宴打算放的烟花,因为诸将都已醉的不省人事便打算做罢,未成想萧策倒是仍旧命人燃放开来。
一时之间,北方无数明艳烟火犹若暗夜流星平地而起,白如柳絮红若桃花,于半空间蓦然绽放开来,映彻夜空。
沈浣看着那耀眼夺目的烟火,轻轻靠在俞莲舟肩上,忽地开始觉得十年时间真的不会很长。
第五 十章 天涯雪落万千重
沈浣醒来的时候,张开双眼,入目的是自己的帐顶。她由床上坐起,只觉得太阳穴仍旧有些隐隐作痛,头中眩晕,不禁伸手按揉额角。忽地一只粗瓷碗递到自己面前,碗中却是煮得极浓的醒酒汤。而那只手素白纤细,正是阿瑜。
沈浣接过来,一口饮尽,拍了拍自己头顶,问阿瑜道:“什么时辰了?”
“元帅大人,这可都是日上三竿晌午时分啦!”阿瑜揶揄道。
沈浣吃了一惊,从小到大,她从未曾睡到这等时分才醒。不由得一把掀开被子,然则还未曾下得床来,便被阿瑜一拦,“今儿一早可是有人来嘱咐了,让你今日休息便好。反正那群醉鬼如今起来的也没几个,现在营里自有人替你盯着。”
沈浣一愣,“谁?”
阿瑜眼睛一转,双唇上挑,“什么谁?你是问谁主事呢还是谁来嘱咐让你沈大元帅好好休息?”
沈浣一看阿瑜神情,便知道她不打算放过自己,无奈道:“我问与不问你不都是要说?”
阿瑜也不反驳,娇声一笑,“帮你盯着军务的自然是你师兄。至于嘱咐让你休息的么,除了你那个英明神武的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