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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大军的兵符,无论如何,不该教给他才对。
果然听得沈浣言道:“师兄,此处再无外人,我便直言。这些年来我反复思量,无论是如今,还是以后,若我当真有阵亡沙场的一日,我手下这二十万儿郎,按理应当归属小明王与刘福通所统。”说着她微微一停,抬眼看着萧策道:“可是,那些都是这些年来我一手带出来的人马,便如手足。他们的生死与前途,我只放心,交到你手里。”
萧策初听沈浣要人拼死突围带兵符与他,便猜到她意思。只是她这般亲口说出,仍旧不由震动。沈浣是小明王所立毫州大宋的兵马元帅,临死却欲将自己所部悉数交与徐寿辉部,若是说将出去,于刘福通部便与谋反无异。
“吴世伯,你,和我都清楚,刘福通虽是一时豪杰,但是目光魄力终是逊上三分,不畅军事,为人多疑,这些年任事愈发专横不听人言。便是问鼎中原,这位子,也是坐不长久的。届时无非又是一常你争我夺的血腥杀戮。我本以为,再怎样说,他出身贫寒,能体恤百姓疾苦。前年时候,攻打开封,他为求速功,置无数中州百姓性命不顾,煽动其造反声势。结果颍州军攻不下开封,那些事先被其煽动的百姓悉数被鞑子屠戮殆尽。我这二十万军马,每折损一人,必有其所。我不能让我手下万千儿郎的血,去染他问鼎中原野心功名的路。”
她言罢拉住萧策的手,一字一顿道:“师兄,你应了我,若我今后再有万一,定将这兵符交与你,而这二十万人马,你也悉数带了去。”
萧策闭上双目,半晌终究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一应,应得是什么,他与沈浣心知肚明。
二十万兵马转手易主,百年之后,青史长策之上,沈浣便担定了这乱臣贼子的污名,而他凭白“抢”了刘福通二十万军马,奸猾狡诈一词怕是跟定了他。两人殚精竭虑了却天下事,却终是记不得身后名。
一时之间,两人均是沉默下来。半晌萧策拍了拍沈浣,不欲她心情不畅,语气轻松:“阿瑜如今有罗鸿他们照料,你不用担心。前些日子阿瑜飞信报我,说是身体已愈,胎位尚好,要你莫要担心,只需安心在此静养便可。营中那里所谓‘丧事’,自有她替你做足戏份。”
沈浣一顿,皱了眉:“阿瑜是否身子仍旧不好?以她性情,定要来照料我才肯放心,如今怎地……”
萧策压低声音笑道:“好到是好了的,她同我言道不过是装给人看。营里面她得做足戏分不说,另一面倒是装给俞二侠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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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当初沈浣伤情刚一稳定,俞莲舟即便趁夜潜入颍州军,将这消息告知了阿瑜。
当时阿瑜身子刚刚转好,一听之下,悲色尽去,大喜过望。
俞莲舟思前想后,不知沈浣身为女子之事还谁知晓,但是阿瑜这个“随军夫人”怕是必然知道。此时元军在前,颍州军中亦不太平,刘福通不是可靠之人,他唯一敢请也能请来贴身照顾沈浣的人,唯有阿瑜。
只是阿瑜一听俞莲舟开口,艳色笑容漫上眉梢眼角,被子一蒙,缩在床头,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俞二侠,我这胎位可还没稳,大夫说了,等闲三两个月可下不了床。你一位大侠,可不能强着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胎位还不安稳的孕妇去伺候人吧?”
俞莲舟亦是颇为为难。看着阿瑜身子尚未复原,也实是不宜照顾沈浣。正为难间,只听阿瑜声音娇媚,竟有些幸灾乐祸,“俞二侠,如今这营里可不太平,杜遵道那只老乌龟想尽办法扳倒我家将军,外面元军又是虎视眈眈,探子比那山里的黄鼠狼还多。你要是找个村姑仆妇之类的照顾我家将军也非不可。只是到时走漏了我们将军身份,这节骨眼上给将军与萧帅引来祸端,可就麻烦您俞二侠出手收拾了!”
阿瑜说得皆在情理,俞莲舟如何不清楚,当下再无他法。比起其余杂七杂八的说法,沈浣的安危、前线的军情才是再要紧不过。是以才有这十余日来朝夕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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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策与沈浣一番商讨,直到近日落时分。沈浣重伤未愈,精神不济,萧策便嘱咐了两句,随即出得门来。
一出门,只见俞莲舟坐在门外大石上闭目调息,想是听得萧策出得门来,收功起身,拱手为礼,“萧兄。”
萧策连忙几步上前,躬身一礼及地:“俞二侠,若非有你,阿浣早将性命送在皇集战场大雪之下。这些年来你几次援手,在下虽不在近前,但是都记在心里。大恩不言谢,俞二侠高义,我同阿浣,与这几十万中原义军儿郎,永世不忘。”
俞莲舟见得萧策大礼,连忙避身相让:“萧帅何必如此?能替义军出些力气,本也是我等江湖人的本分,这礼俞二当不得。”说着却向萧策回行了一礼,“倒有一事,在下须得问请萧兄意思。”
见得他一本正经,语声端肃,萧策敛了神色,“俞二侠请讲。”
俞莲舟正了颜色,拱手道:“在下今年三十有六,乃是恩师张真人座下第二弟子。武当一派,虽不比贵胄人家,但清正自持,生活亦是康足无虞。萧兄乃是令师妹兄长,令师妹父母师长皆已辞世,萧兄弟长兄如父。如今在下恳请萧兄应允,将令师妹嫁与在下为妻。”他说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言罢肃手向萧策躬身行礼。
萧策却是不闪不避,坦然受了,听得俞莲舟这番求亲之语,双手抱胸,半晌一挑双眉,问道:“俞二侠,你可知道你所求为妻之人,乃是什么人吧?”
俞莲舟郑重点了点头,“令师妹乃是颍州军三军主帅,将兵二十余万,十余年间驰骋沙场拒元军于淮北。若论抗元功绩,普天之下能出其右者寥寥。”
萧策大笑,“这般媳妇您都敢娶愿娶,可见俞二侠当真心胸宽阔更甚山河海天。”
俞莲舟肃了脸色,认真道:“在下若得令师妹为妻,定会好生相待。如今烽火迭起世道纷乱,令师妹主持颍州军务,无暇顾及一身私事,亦数应当。萧兄若是点头,待得令师妹痊愈,在下即便回转武当,承禀恩师,去长沙吴老处下聘。先将名分定下,等到令师妹方便之时,再行成亲。”
萧策仔细将俞莲舟所言一个字不落收入耳中,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俞二侠乃是厚德君子,最重侠义。可想过若有了这么个未婚妻子,这将来的日子,不好过的很呐!”
俞莲舟沉声道:“在下自已思虑通透。令师妹重任在身,在下别无所长,这一身功夫还算过得去,愿尽己所能倾力相助。”
萧策点头,“当年淮安一战,俞二侠武功卓绝,不仅颍州三军,连元虏都早已传开。阿浣若有幸能得此夫婿,无论于她自己还是麾下颍州军,都是莫大的助益。”说着话锋一转,忽而问道:“俞二侠方才说,待到阿浣‘方便’之时再行成亲。俞二侠想必明白阿浣只要还是颍州军一天的主帅,这天下还一天没太平,这‘方便’之时,便难以到来吧?难道俞二侠要这般一直挂个名分下去?”
俞莲舟淡然道:“萧兄与令师妹为天下百姓所谋所战,从未计较得失利弊。令师妹更是于萧兄有着十年千金之诺,何尝顾虑过一身年华青春?俞二不济,却也不是那俗夫庸浅之辈。令师妹于萧兄做得十年一诺。俞二何尝便做不得?十载廿载也好,百年一世也罢,便若是一世不得此‘方便’,俞二亦问心无愧。”
萧策听得此语,便非沈浣,也不由心中触动,良久问道:“我们带兵打仗,都是枪头刃血一条性命半数悬在将旗之上。若是……阿浣还没等到‘方便’的那一日,便亡于沙场呢?”
俞莲舟缓缓道:“若真有此一日,令师妹征战一世,人前当以军礼为葬。人后俞某自会扶灵归于武当,亲以妻礼相待下葬。”
萧策看着俞莲舟,当年金陵茶楼之中,他便知道,此人可托终身,可托性命。沈浣此生能得遇他,便算是上天厚待于她,尝她多年苦战,于天下百姓之功。他缓缓换了口气,直视着俞莲舟眼底,良久双唇微勾,“俞二侠眼下当真定了主意,想要求娶阿浣为妻么?”
俞莲舟点头,“正是,还望萧兄应允。”
萧策眸中闪过万千神色,无数滋味浮上心头,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异常温和柔软。随即却是眼中精光一利,冷声道:“不行!我绝不同意阿浣嫁你为妻。”
第六十九章 徒问青丝知不知
夕阳西下,微暖的冬阳洒落在一望无际的寂静雪原之上,橙色的光芒将白皑皑的冰雪染得透了,竟仿似也将这寒冷刺骨的严冬映得和暖了一些。萧策抬起头来,看见雪枭在天空之中一声长啼,猛然划过苍穹,展翅向北而去,转瞬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
“已经十年了……从阿浣下山到现在,转眼都快十年了。”萧策轻叹口气,“师父过世后,知道阿浣身份之人,只有吴老,阿瑜同我。”说着,他侧头看向俞莲舟,“其实,俞二侠就算不知,想必也曾生疑吧?”
俞莲舟微微一顿,半晌,缓缓点头,“确曾有过短暂相疑,只是未再有深思。”
萧策微微一笑,“俞二侠当时为何不问?”
俞莲舟却是不言不语,只微微摇了摇头。
萧策道:“俞二侠是想无论男女,沈浣便是沈浣,又有何不同?可对?”
俞莲舟抬眼看了看萧策,虽未出言,却是默认了。
萧策无奈而笑,“武当一门门风清正精严,武当七侠论品性论才得,能出其右者恐是不多。而你此番又救得阿浣性命,悉心照料至今,于公,你救下了颍州三军的军心,于私,你救下了阿浣一条性命,论情义论恩德,莫大于此。俞二侠,你是厚德君子,不探人私隐之事。既与阿浣倾心相交,无论她是男是女,你都偏顾她几分。能将失踪多年、诸多战将无缘一见的武穆沥泉寻来相赠,可见你对阿浣情谊绝非一般。按道理讲,自家妹子能得俞二侠这般人物相托终身,身为兄长绝无不愿之理。”
说至此出,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俞二侠,近来风波迭起,阿浣是你亲手所救,便是有趱越之处,亦是出于形势所迫。你品性至诚,阿浣心胸豁达,便是一室同处,也是清清白白犹如风光霁月,俞二侠何必拘泥于世俗偏见?阿浣都未曾于此多说一言,可见她深信俞二侠绝非拘泥世俗之人,俞二侠如今竟将阿浣当做庸碌凡俗女子,用这世俗偏见繁文缛节来缚这雪枭苍鹰的翅羽么?”
俞莲舟却是皱了双眉,“萧兄误会了。在下与萧兄提及此事,也并非全然出于近日之事。萧兄说在下偏顾令师妹三分,在下确是有此心意。”说着转身,看了看木屋,感慨道:“在下虽非义军中人,这些年在旁却也看得明白,深知要在这中原六路行省一十八州撑起几十万义军,又有多难。而令师妹这一守,便是十年鏖战,今后亦不知仍有多少岁月,更不用提这之间受过多少磨难咽了多少苦楚。身份一事,在下不知便罢,如今既然知晓,若能定下名分,今后无论相护还是相助,替她分些忧虑苦楚,也就更无不便之处。”
萧策闻言,双手不由抚上太阳穴,沉默良久,苦笑道:“俞二侠即如此说,身为阿浣师兄,我知我今日若不应你,立时便要后悔莫及。可是,我若应了你,怕是他日,阿浣会怨我一世。”
俞莲舟不明所以,“此话怎讲?”
萧策抬头,看向俞莲舟眼底,一字一顿道:“只因,阿浣她,心仪于你。”
俞莲舟猛然一滞,颇是讶然的看着萧策。他与沈浣相识十五载,倾心相交六七年余,虽然聚少离多,但自来两人心意相通,不需太多言语便能知对方所想。然则他竟是从未察觉沈浣有此心意。一时之间,俞莲舟心念如电,诸般念头纷至沓来,无以开口。
但听得萧策道:“夫妻之间,情之一字,不患多寡,而患不均呐!今日若是阿浣无这一番心意,而仅是孺慕于你,那你便只是怜她,我倒当真可以将点头应了你与阿浣一事。你自是能护持阿浣一世,而我亦信阿浣决计能当得起你俞二侠的内子。你二人虽无男女情思,却有挚友情义,同甘同苦一世相伴,也未尝不是一桩美事。”说着他亦看向那木屋,半晌轻叹道:“可阿浣她心中对你不仅有敬有义,更有多年真心爱慕。如此这般,你若只能偿与她朋友之义与怜惜之情,那你二人若成夫妻,心中受苦的那人终究也会是她。眼下她身在军中,自知前途艰险死生难料,虽是心仪于你,却从未求过一个结果,自然不曾思量此事。可是今后如若你俩人结为夫妻,待她明白过来自己心仪的枕畔之人待自己有义有恩却并非非卿不可之时,恐怕是要怨我今日允婚的。”
俞莲舟听得这一番话,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