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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战了一日的周召血污满面,虎目之中却是精光炯炯,抱拳拱手:“将军,南线有斥候传来消息!”
“快说!”罗鸿急道。
周召神色一敛,摸去脸上血污,沉声道:“元帅尚未到达太和,杜承德便弃守太和,直扑安丰而去,意欲挟持小明王。元帅已带人直奔安丰追击杜承德叛军。”
罗鸿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沈浣曾说两日之内必来接应自己,如今杜承德弃守太和直逼安丰,沈浣必然向南追击,只怕两日之内绝难回援了。
周召倾身而前,凑到罗鸿近前,道:“元帅派人口传将令,命将军即刻撤军,急退舞阳据守,非得萧元帅号令,不得开城。”
五万人撤去舞阳,是追击杜承德的颍州军腹背受敌,绝难有生还。
五万人不撤舞阳,则是这五万人马被几十万元军围剿殆尽,亦难有生还。
沈浣此时下令命其西撤舞阳,其意不言自明。
罗鸿猛地顿住,死盯着周召,良久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周召垂头拱手,“元帅命将军即刻撤军,急退舞阳据守,非萧元帅号令不得开城。”
罗鸿埋头一叹,良久,手中长枪一抖,昂头道:“你说什么?”
周召被罗鸿说得诧异,蓦然抬头,“元帅命将军即刻撤军,急退舞阳据守,非萧元帅号令不得开城。”
罗鸿嘴角一勾,居然笑得开怀,一反方才急迫,第三次问道:“你说什么?”
“元帅……”周召到得此时如何还不明白罗鸿的意思?摆明了是要违抗沈浣命其撤军的军令了,“元帅军令,令属下和同方齐促您撤兵!”
“我说周将军,你跟元帅多少年?”罗鸿一勾周召肩膀,左手长枪一回,刺死一个偷袭而来的元军。
“八年。”周召道。
“周将军,你不会告诉兄弟我,这八年,你一次都没违过元帅将令吧?”
“没有!”周召看了眼前罗鸿。颍州三军几十万人皆知眼前这位军中年纪最轻的三军先锋大将实是以违背元帅将令违家常便饭,每月必挨三五十军棍舒活筋骨,打得元帅也早已不耐烦。
罗鸿摇头叹气,爽快笑道:“周将军,你跟了元帅八年,打了十多年仗,竟然一次将令都没有违过?这仗打得有个什么意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此时不抗一回军令要待何时?咱如今撤了,元帅怕是再难军法处置咱们了!咱们今日不撤,元帅也难再军法处置咱们了!如今难得能有一次公然违抗军令而不受罚,本将军怎能轻易错过?!”
生死一线之间,谈笑只若等闲。好似所违的只是颍州三军中的禁酒令,并非沈浣苦心孤诣要保他性命的军令。
从未违过沈浣一道将令的周召默然。战马之上远眺北望,但见旌旗烈烈野火绵延,五万儿郎苦战一日一夜,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死死阻挡住元军南下的行伍。回首南顾,苍天沉郁四野茫茫,十余万追击叛军的兄弟性命乃至十余年来中州鏖战的战果,全系在这五万人马能挡得元军多久。
“报——”锋线之上流星探马一身浴血,飞驰而来。
“说!”罗鸿与周召同时喝道。
“将军!前线鞑子攻势减缓,有大股鞑子兵分兵往山谷西面而去!”
罗鸿与周召对视一眼,旋即明白元军意图,分明是要绕过此地再不与这五万人马纠缠,而直下安丰夹击颍州军主力。
这回尚未等罗鸿开口,周召已然出声喝道:“传令下去,三军整队,一万人与我往西侧拦截,决不能让鞑子绕过此谷南下!”流星探马得令即刻飞驰而去。
“罗将军,我们如此困守狭道,绝难持久。元军势众,一人与我军军士接上一招,几十万人下来,我军也早已精疲力竭。”周召一咬牙道:“不若我们兵分三路齐出,痛击其先锋,就算打不到中军,只要将其前锋剿得五成,他答失八鲁便是只断了牙的老虎。到时元帅定有办法收拾了他!”
既然不退,不如鱼死网破血战到底。从来对沈浣言听计从的周召如今违起将令,竟比罗鸿更要狠厉痛快。
罗鸿眼中一亮,大喝道:“好!就依周将军!老子五万人,换几十万元军先锋,外加答失八鲁一口牙,太他妈赚了!”当即喝令部下收拢攻势,整编阵型。
周召拨转马头,“罗将军,我去整编部署。半刻以后,三路兵马齐出!”
“好兄弟!就半刻钟后!”罗鸿一拍马鞍。
周召转身,深深看了罗鸿一眼。同袍同泽八载春秋,此一战后,难料是否能够再见,谁也不知。他重重一抱拳,一声长喝,跨下战马嘶鸣,急跃而去。
罗鸿爽快大笑,向着他的背影高喊道:“周将军放心!将来九泉之下见了元帅,兄弟我决计不说这是你的主意!”
周召遥遥听了,单臂猛一回马,“你便是说了,你我相比,元帅也决计会信这公然违抗将令的主意必是你的!”言罢高声一喝,跃马往西疾驰而去。
“真他妈不仗义!”罗鸿大笑,转过头来,遥望着北面元军中军大旗,一抹鼻子,“答失八鲁,你个孙子鹿邑行营里竟敢赌你罗爷爷的嘴,这笔帐,咱们今日一起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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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雪乌龙四踢翻飞,一路之上黄土扬尘,仿如腾云驾雾一般。然则马背之上却是空空如野,不见人影。
照雪乌龙之前半里不到,两个人影犹如疾电,其速竟是连照雪乌龙全力狂奔也追赶不上。两人正是赶往颍州军阻截元军之地的俞莲舟与张松溪,二人展开轻功星夜疾驰百余里,只怕慢得半步。
离城父尚有十余里之地,空气之中硝烟弥漫,远方的震天杀声竟已然听得清清楚楚,极目遥望,唯见得浓烟滚滚蔽日遮天。愈是见不到前线战况,愈是心中沉甸甸的压着。这般长途奔驰,最见内功修为,武当极重内息,几个弟子出师以后,每每与人动手,内息之上均是一占上风。然则此时此刻,张松溪但觉离得俞莲舟愈来愈远,自己竟已有内息不济之势。
正当此时,忽觉臂上被人一挽,却是俞莲舟伸手助他。
“二哥。”金戈之声声声在耳,他明白俞莲舟此时心中只怕犹被火烤。
俞莲舟摇了摇头,向城父北面山坡之上一指,“去高出看看,战况如何。”
几十万人的沙场,如要看得明白,必上得制高之处。张松溪一点头,当即足下发力疾奔,与俞莲舟一同上了高坡。
坡头之上嫩草与黄土青黄交错,掩映荒城,本应□依稀,然则此时却被坡下野火映得荒芜不堪。
二人临坡而望,皆是同时一惊。
那样震撼的景像,于张松溪一世之中也未淡却半分。
浓烟滚滚旌旗烈烈,嘶喊之声与血腥之气充斥着整个天地,仿佛人世之间再无其它生灵。数不清的尸体与断臂残肢铺满大地,被同伴或敌人踩踏而过。几十万元军犹如黑色的潮水,仿如要淹没踏平横亘在南下路上的颍州守军,铺天盖地的卷向坡下的险要狭道。而狭道东西中三路,分别杀出三路人马,仿如银色利剑,狠狠刺入元军几十万人的军阵之中,锋利凶猛,全力试图撕开那黑色潮水般的敌阵,丝毫不曾惧于敌军那源源不绝涌上来的人马。中间一路兵马突杀最快,竟是全然无惧于孤军深入,带着异常决绝的孤注一掷,全然不管后路已被元军截断,向前直往中军主帅大旗所在突杀而去。而那锋刃之端,一杆青龙牙旗其上一个大字飞腾于天地,“沈”。
张松溪几乎本能一般的扣俞莲舟手臂。
那一个深陷敌军重兵重围的“沈”字大旗,便是连他,也已看得明明白白,旗下战将根本就未有打算能再生着杀出敌阵。几十万元军铺天盖地围住三股颍州军,交锋之处,血光竟仿佛能映红整个苍天。
张松溪但见俞莲舟脸色入犹如千年寒冰,沉沉的盯着那青龙将旗所在之处,竟是一动不动。
“我确是不能没有战马,所以这马你用完了,定要亲手送到我手上。”
几日之前的殷殷嘱托于他言犹在耳,那青龙帅旗下的战将,却已再等不得他了。
猛然间,两人身后的照雪乌龙一生长嘶,竟然在坡上一个转身,往坡下战场另一侧冲去。
张松溪一回头,不由大惊,叫道:“二哥!快看!”
俞莲舟被他一拉,向南面看去,却见得南面三个黑影策马而来犹如流星箭矢,直奔两军交战战场而去。为首一人身形高瘦、银甲金枪,不是沈浣却又是谁?
俞莲舟猛然一愣,下意识转头去再看阵中那面被高擎着的“沈”字帅旗,却见得那“沈”字帅旗被人放倒,眨眼之间,青龙将旗再起,依旧腾跃与天地之间,烈烈招展,气势丝毫不弱,其上浓墨重彩,却分明是一个“罗”字。
第八十八章 空留冠翎归故里
罗鸿一枪挑翻冲上来的元军士卒,狠狠一抹被喷在脸的鲜血,昂头看着由中军先锋杀来的元军大将,手中芦叶点钢枪一指,大笑道:“又是你奶奶的个熊货!上次太康仗着人多占老子便宜的就是你这孬种,来来来,这次跟你罗爷爷再打上三百回合!”
哈日德见了罗鸿,不由一愣,双戟指着他怒喝道:“你不是沈浣!”
罗鸿哈哈大笑,“你这熊货真是蠢的可以!竟然才知道!”
“你们这群蛮子太狡猾!”哈日德指着罗鸿,随即想到先前三名大将虽然能认出罗鸿并非沈浣,却皆被罗鸿刺死阵前,是以中军主帅至今以为来将勇猛如斯,必是沈浣。
罗鸿向后一挥手,喝令道:“来人,换上我的将旗!让这群蠢猪笨熊知道知道这罗字怎么写!”
哈日德见得罗鸿身后将旗转瞬被换,蓦然想起太康城外自己带了百十日死命擒住的颍州军战将,“哈哈哈!竟然是你这小子!”
罗鸿芦叶点钢枪一横,“当日你仗着人多才占了你罗爷我的便宜,今日咱就让你知道知道,你罗爷的便宜,不是随便占的!”言罢一声暴喝,策马直上,长枪疾刺,银光和血,晃亮无数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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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失八鲁未曾想到阻截自己的颍州军竟然全然是不要性命的打法,转眼之间前锋队伍眼见便要被其刺穿,不由大惊。急忙派人阻截。见得中路居然打了沈浣旗号,一时之间,众将竟是无不骇然。皇集一战沈浣孤军深入,光是死在她枪下的战将便有数十人之多。惨痛教训历历在目,便在此时,众人忽听斥候来报:“总兵!哈日德将军被那蛮子挑落马下,已然身亡!”
众将无不皱眉。这已是答失八鲁派出去的拦截中路颍州军的第四员大将,竟然不过盏茶时分,就已传来落马阵亡的消息。
答失八鲁一一扫过众将,“谁愿前往一战?”
正当此时,但听得斥候疾奔而来,“报——禀总兵,中路叛军已近中军前沿!”
“总兵!末将请战!”一名年轻战将排众而出,正是戈雅特。
答失八鲁看着眼前年轻战将。鹿邑一战,负责追击的他故意放走沈浣四人,回营之后险些被他军法处置营前处斩。是众将多与其父苏赫巴鲁交好,联名跪地苦求保他一命,这才免于军法处置。自那以后,戈雅特愈发沉默。
“可有把握?”答失八鲁双眼微眯,冷声问道。
“战沈浣,没有。”戈雅特沉声道。他所言实是不假,与沈浣一战,几十万元军当中,连带他的父亲苏赫巴鲁,只怕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微微一顿,“虽不能胜,但有竭力死战。”
“总兵。”答失八鲁右手图格上前道:“戈雅特骁勇不弱其父,但可一试。”这话既点答失八鲁,亦点戈雅特,他与沈浣,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答失八鲁闻言,不再迟疑,一挥手道:“好!戈雅特!别再给你父亲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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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雪乌龙见到沈浣,飞起前蹄不停撒欢,若非沈浣骑在它背上,便恨不得用头撒娇般去拱蹭她。
沈浣见到俞莲舟,刹那之间喉间微抖,却重重的向他点了点头。
俞莲舟一拍她肩膀,以手背替她擦去额边混了尘土的汗水,沉默无言。
沙场之上烽火狼烟,虽只短短两日的分离,多少生死一线之间,再多的关心问候也只徒自苍白。
一场凶险异常的分离,只转眼一刻的作别,也只转眼一刻的相聚。几十万乱军重围之中,同袍兄弟生死不知。
“前面战况如何?”见得俞莲舟与张松溪自高坡上而下,沈浣当即问道。
俞莲舟沉声道:“罗兄弟带人杀入敌阵,被截断后路,陷入重围。”
沈浣狠狠扼腕,“我就知道他不肯乖乖西撤!”言罢翻身上马,同俞莲舟道:“二哥,我拎罗鸿出来,去去便回。”
只身杀入几十万元军之中,却只说“去去便回”,似是安慰似是谎言。
“我与你同去。”俞莲舟不置可否,一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