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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递故园(倚天同人)-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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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开一个口子,万余名颍州军精锐铁骑集结成阵,犹如利斧狠狠劈入元军锋线。短兵相接之处,刀枪寒光沥沥,血肉四溅横飞。为首一名战将,一杆银枪正与三名元军战将恶斗,正是亲临战阵的沈浣。但见她沥泉长枪劈挑横扫,招招狠辣,虽被三员战将围攻,枪法却是快而不乱。元军中军主帅早已注意到这令其棘手了十余年的人,更有两员新遣元将正排开混战军士,急往同僚与沈浣恶战之处援来。
  刘基跟随萧策已久,久临战阵,竟也是头一次见得如此激战,沈浣手上一招回马,狠狠挑入左手之人小腹,那战将亦是一声惨呼当即丧命。正当此时,刘基忽觉得身旁俞莲舟一动,但见得他探手取过旁边士卒手中一张六钧硬弓,弓弦拉如满月,三支利箭稳架弦上,“噌”的一声厉响,三支长箭犹如流星劈空而去,两名来援元将不及抵挡,当胸中箭,尚未出得一声便扑通一声栽下战马。沈浣见得身后城头射来利箭,猛然回头,遥遥瞧见正是俞莲舟相助,与旁边满面急色的刘基。
  她心念一转,便猜到萧策有急信到,还未反应,前方元军阵地之中忽然传出金锣交鸣,却是要鸣金收兵。
  那剩下两名战将已与沈浣久战疲累,却脱身不得,听得己方鸣金,猛然催马后跃两步,见得沈浣并无意缠斗,当即心中一松,急撤而去。沈浣一皱眉,身边传令官喊道:“元帅?追不追?”
  “不追,传令下去,撤回城中休整!”沈浣单手一勒,照雪乌龙前蹄猛然高扬,一声嘶鸣调头回城而去。
  片刻之间,撤军将令传达而下,颍州军迅速收敛阵型,退入城中。沈浣不急多问,奔上城墙,见得刘基正在城口相侯。
  “何事?”她枪交左手,抬首一抹被鲜血渐红的半边脸颊。
  “萧元帅口信,要元帅务必撑到今日日落。二十万蕲黄军今日日落时分便可由西北东北两向包抄。届时以绿色响箭为号,元帅以太和城阻敌于南,强攻东路,萧元帅攻西北二路,里应外合,围一举尽灭元虏。”
  沈浣抬头看向天色,辰时方到,离日落时分,尚是一整日时光。低头看向城下,西北两向元军又已逐渐向元军在城外架起的高台移动,似是便要再行下一轮强攻。城头将士多已有一日一夜未曾合眼,内城之下,被台架而下的伤患已排满了城墙内基。
  “刘基,中军战力折损多少?”沈浣沉着脸问道。一日一夜,近百万元军大大小小十余次冲城强攻,虽吞不下颍州城,但颍州军折损之数却是触目惊心。
  刘基当即答道:“中军战死重伤一万一千五百余人,轻伤不足两万。”
  沈浣顿了片刻道:“到得日落,尚有一整日啊……”
  “元帅?”刘基轻声探问,“答失八鲁只恐也知当此际者,萧帅援军必正往太和急来,只怕日落之前,会有大举攻城。”
  沈浣皱眉,叹道:“我又如何不知?刘基,传令下去,所有军士,原地休整待命。令狄行楼宇各领三千亲军严守城下战车阵列,另拨我三千亲卫,一半加援城头弓弩手,另一半驻扎城门之后。元军被箭矢压得攀不上城头,想在日落之前攻破太和,必会强冲太和城门。”
  刘基当即领命,快步而去。
  沈浣抬头,却见得俞莲舟负手而立,便上前道:“二哥。”
  俞莲舟低头,但见她长枪战甲之上皆是鲜血,脸颊脏污不堪,神色疲惫,一双眼睛晶亮之中皆是忧色,不由抬手替她擦了擦脸颊,递了水囊与她,开口道:“你在此处闭目调息片刻罢。”
  沈浣已一日一夜未曾合眼,又几次亲自阵前领军厮杀,早已疲累不堪,听得俞莲舟这般说,当下点了点头,在城头之上席地而坐倚着墙根,闭目调息,养精蓄锐。然则内息尚未流转完一个周天,便听得城外元军驻地一阵骚动,似有兵丁调遣。她不曾想答失八鲁竟然这般急于攻城,连歇战休整都没有,不由心中一惊,顾不得其它当即收敛内息。方一睁双眼,却见得身侧俞莲舟盯着城下,双唇紧抿,面沉如水,而城头之上原本来往调动的军士,竟然同时停了脚步,震惊得盯着城外元军,满面错愕。
  沈浣一颗心本能一般猛地一沉,蓦然转身,待见得城外情景,只觉仿佛全身被浸入冰水之中,脑中竟是一阵眩晕,若非俞莲舟托住她腰身,眼见便要栽倒在地。
  但见处处未熄战火的平野荒城城外,元军阵地之中高大六七丈的瞭望木架之上,一个白色身影被几名元军推搡着绑在架顶。那人纤弱身形与百余万精悍军士对比强烈,一身白衣染了尘污,却掩不去清明纯澈之气。两军阵前,干净而瘦弱得令人屏息。
  沈浣眼前发黑,脑中一片空白,耳中却是清清楚楚得听得一个夜夜惦念的声音唤着自己:“阿浣、阿浣!”
  高架上之人,正是她已有多年未见,却日夜惦念着的沈竹。
  全身的血液仿佛被瞬时间抽去,沈浣徒然张口,却仿佛喉管被人生生割断,一声“阿竹”到了嘴边却无有声息。她胸中闷痛,转眼之间,额头之上竟是冷汗涔涔,一杆沥泉长枪便要堪堪落地,却被身边俞莲舟单手一抄抓在手中。
  正当此时,却见城下元军左右分开,一名魁梧元将红袍金甲排众而出,立于阵前,竟是答失八鲁亲自出了阵来。太和城下驻守的狄行楼羽二人立时各自引兵上前,与答失八鲁相隔十余丈排开阵仗。一时之间,太和城下双方虎视眈眈。
  答失八鲁看了一眼十丈开外的狄行楼羽二将,哈哈大笑,扬声向城头上的沈浣高声道:“沈元帅,鹿邑一别,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沈浣方才大痛大惊之下,内息险些走岔,此时开口已是困难,又如何答话?正当此时,俞莲舟一掌抵住她后心,内力到处,胸腹间热力流转,片刻间一口气缓将过来,虽然脸色犹自不似人色,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答失八鲁,你我兵戎相见,各为其主。冤有头债有主,累及家人作甚?!”
  “哈哈,沈元帅快人快语!”答失八鲁一撩战袍,“我与沈元帅相交一场,见你兄弟二人多年未见,恐你思弟心切,特意把令弟接来,也让你兄弟二人一叙情谊。”
  “放了他。”沈浣声音冷寒,五指生生抠入石墙。
  “放了?沈元帅说得哪里话?您为令弟费了多少心思,咱们可是清楚。话说沈元帅兵法过人,竟然将人藏在湖南老家,这一计‘灯下黑’可是高明的紧,我的人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才把人给找着。您这一句话就放了,咱又如何对掘地三尺的部下交代?”
  手被俞莲舟扣住,沈浣死死握拳,却止不住惊怒。然则她是三军帅魂将胆,两军阵前,决计慌乱不得。接连吐息数次,咬牙道:“答失八鲁,你要什么?”
  答失八鲁大笑,“沈元帅就是痛快!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沈元帅,想要换令弟回去,也不用别的,我就要你下令撤防城下全部叛军,把这太和城门,给我百万大军打开。”
  此言一出,两军百余万人皆尽肃然。这一道被颍州军死守的太和城门,其后三军将士,是安丰移都,是千里江南无数义军的屏障,是百千万人通往故园的崎岖之途,是何沧、罗鸿以及几十万战死将士十年鏖战用命所铺出来的一条路。
  城下贺穹当先忍耐不住,大怒吼道:“你这王八犊子!”话音未落便要打马冲上前去,却被身侧罗文素死死拉住。
  “沈元帅要是舍不得,咱也没话说。”答失八鲁却是不理,右手猛地一挥,眨眼间几十名军士将大捆柴草高高堆在捆着沈竹的木架底下,各擎了火把,只待答失八鲁一声令下便要放火。答失八鲁随即阴冷冷道:“只是令弟,我们可也顾不得了!”
  “住手!”沈浣厉喝之声尖锐异常,仿要撕破阴霾天色。
  答失八鲁森然道:“沈元帅,可想好了么?”
  “答失八鲁,你放了他。”,沈浣深吸一口气,心中一横,一字一顿道:“你用这般卑鄙手段,不过是沙场之上胜我不过。太和城门,我开不了。但我可以用我一命换他一命。中州没了我沈浣,你生平便去一劲敌!只要你放了他,我便立时自尽在这城上。至于这太和城,有种你就自己打下来!”言罢“噌”地一声抽出长剑架在颈中,微一运力,利刃割破皮肉,鲜血立下,骇人至极。
  “元帅!”城下狄行楼羽等人皆尽大惊,奈何皆守关口要地,和元军先锋不过十余丈,谁也无法轻离。而沈浣身边俞莲舟右手急向沈浣手中长剑弹去,然则到得半途,却又生生收住,手掌成拳,青筋迸起,竟是微微颤抖。
  “元帅!”狄行翻身下马,双膝跪地,一句“不可”,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沈竹之于沈浣,颍州军中老将都再清楚不过。当年沈浣因沈竹伤在韩普与刘子青的内斗之中,便愤而挂旗出走,如今沈竹命悬一线,沈浣如何肯让答失八鲁伤他性命?
  答失八鲁没想到沈浣竟会如此交换,不由一愣,刚要大笑,随即却明白过来,恶狠狠道:“沈浣,你当我傻么!你今日自尽在这城头之上,你麾下这些人马只会全力死战找我报仇,届时萧策的叛军一到,于我没有半分好处!我是恨不得你死的越早越好,但是眼下,能换你这宝贝弟弟的,只有这太和城!”
  沈浣的心猛然一沉,但见得高架之下得元军手中火把已经便要点燃架下柴堆。答失八鲁盯着她,厉声道:“沈浣,我最后一次问你,这城门你开是不开?!”
  蓦然之间,百余万人各种声音一瞬熄灭,烽烟滚滚的战场上竟是一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当年皇集她落马之时刹那间的沉寂,唯余烈烈战火烧过平野,滚烫的空气与浓烈的狼烟仿如撕裂天地,虚幻了这已被战火与鲜血灼烧洗练了十余载的中州大地。一时之间,元军义军,百余万人,竟是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盯着沈浣。
  开。身前是刀枪之下自己疼入骨血的稚弱幼弟。
  不开。身后是破釜沉舟舍命并肩死战的同袍兄弟。
  是进?是退?是胜?是败?是生?是死?
  百万人的生死,十余年的苦战,手足骨血的性命,只在她一念之间。
  万千金戈中央,青龙将旗之下,沈浣凝然伫立,笔直而僵硬。
  “阿浣。”声音在百万军前众人耳中,无比清澈。纯如赤子的沈竹,又如何晓得百万军前自己性命危如累卵?他只听得日夜思念的沈浣的声音,只懂得高兴异常,只要要见阿浣,浑然不懂惊惧为何物。不晓世事的他早已相信,只要阿浣在得他身边,便能无忧无惧。全心信任,无比倚赖。
  “阿浣。”那声音听在沈浣耳中,一瞬间竟似有千般不同,似是幼时父亲沉重的叹息,似是母亲临死时的哭喊,似是师父让她跪下立誓时的深沉,似是师兄要她十年一诺时的郑重,似是思秦自裁时的决绝之意,似是罗鸿阵亡时的生死相托。这战场,早已不是她一人的战场,这故园,也早已不是她一人的故园,脚下的中州大地上,浸泡的是千万人的鲜血与性命。
  “阿浣。”声音依旧是纯然如赤子,声声搅碎沈浣的心。
  沈浣的五指,竟是生生抠入身前的砖墙,深入三分,鲜血沁出。伤痕累累的左手微动,鲜红的令旗被抓起。那令旗只需一落,便是二十万颍州军刀枪所向,十余年间,所向披靡。可也只需一落,便是沈竹的性命。她从不知道,自己执了十余年的令旗,竟是如此沉重,仿佛每举起一寸,都要耗尽毕生力气。百万人屏息凛气,只见那令旗被缓缓举起,烈烈风中展开,在沈浣身后的青龙帅旗的映衬之下,犹如鲜血。
  “我沈家,祖承前朝陆公秀夫,崖山一役力战不敌,投海殉国。我父琼林一介书生,拒不降元,岳麓书院全院被屠,亦不屈膝。我沈家三代,只有死家国扶苍生文臣武将,没有临阵退缩的不肖子弟!”声音铿锵有力,犹如金石交鸣。
  “沈浣!你不要你弟弟性命了?!”答失八鲁怒喝道。
  狄行,楼羽,贺穹,罗文素,皆是肃然,无一人再能有一言,长枪在手,蓄势待发。城下颍州军精锐铁骑全数翻身上马,各挺兵刃,只待沈浣下令进攻。
  “三军听令!”将令响彻方圆数里,“颍州军规,闻鼓不进者,斩!临阵退缩者,斩!”她手中令旗高举,直指沉郁天际,片刻之间便要猛然落下。正当此时,忽然一道身影自她身旁蓦然拔起,快如疾电,由城头腾跃而下,接连两个翻身在城下颍州军大旗旗杆上一点,仿似生翼一般往那高台之上急扑而去。百千惊呼声中,沈浣等人看得清清楚出,正是俞莲舟。
  沈浣反应极快,亦是一个翻身跃下四五丈高的太和城墙,直落在照雪乌龙背上,厉声疾喝道:“狄行楼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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