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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管事欠了欠身,介绍道:“这是我们二爷,叶氏商号的大东家。”
“失敬,失敬!”掌柜遇到行内的真佛,立马身子矮了三分,脸上笑容更甚,“不知道二爷今儿过来……”不由一惊,“难道……,二爷要在济南开一家分号?”
“有这个想法。”叶东海淡淡笑道:“不过今儿只是来买东西的。”
他嘴里说是买东西,结果半天功夫逛下来,差不多把一半的稀罕物事拿下,而且看其架势,似乎还有些不大满足。
惹得掌柜再次怀疑,叶家是要搬了自己的镇店之宝,转身去开分号,不安问道:“不知道……,二爷买这么多东西做何用处?”
高管事闻言皱起眉头,有些不悦,“买便买了,难道还要与你交待?”
叶东海猜得出那掌柜的担心,回头笑道:“掌柜不用多心,我买这些东西是用作聘礼的,所以置办的隆重一些。”——
给妻子置办嫁妆的事,说出去,将来不免要落了妻子的面子。
“原来二爷是要娶亲。”掌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凑趣问道:“不知道是要娶的是哪家千金?回头我们也去道个喜,顺便讨点赏钱。”
高管事得意一笑,“安阳顾家可曾听过?我们二爷,要迎娶顾家的九小姐。”因怕顾家才到济南,掌柜见识短不知道,又补道:“才娶了薛将军女儿的徐家知道吧?顾家和徐家是多年世交,这门亲事是徐二爷保婚!”
叶东海微微皱眉,“老高,你今儿话真多。”
看来回去得赶紧一点,找顾家要了八字,合好了,再把聘书什么的都下了,免得八字还没一撇,就传的整个济南府都知道了。
自己倒不担心亲事有什么问题,只怕别人说她轻浮。
那掌柜的确不太清楚顾家,只是隐隐听过一、两句,但是既然跟徐家是世交,那么肯定是官宦人家,——徐家怎么会和平头百姓交好多年?——
以一介商户身份,能够迎娶到官宦人家的千金,的确值得炫耀。
难怪那管事这般按捺不住,巴不得人人都知道才好。
掌柜赶忙连声恭维,奉承不已。
叶东海哪里耐烦这种无聊的寒暄,应付了几句,买完东西,就让人一起包好,准备去一趟顾家,会一会未来的岳母。
要是说妥当了,这几天就叫媒人上门要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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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给未来的妻子置办嫁妆,但肯定不能敲锣打鼓,一箱一箱的抬进顾家,那样就不是帮忙体贴,而是打脸了。
叶东海决定隔三差五拜会顾府一趟。
一方面让顾府觉得自己有诚意,看出自己对未来妻子的重视程度,想来她在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另一方面,一次捎带一点东西过来,别人看着好似上门礼物,这样就不显眼了。
可惜的是,现在四夫人没心情体会女婿的诚意。
大女儿走失已经十天了,何庭轩也不见了,去质问长房又没有结果,——日盼夜盼快要盼瞎双眼,一日一愁几乎愁断肝肠。
要不是还要打起精神照顾小儿子,只怕早就病倒了。
听闻叶东海过来求见,勉强打起精神,“让他进来吧。”
这门亲事,四夫人有诸多的不满。
即便叶东海捐了一个芝麻小官,在她看来,也不如官宦人家的赋闲少爷,——花钱买来的东西,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不过这门亲事不由自己做主,丈夫同意、顾家同意,徐家还在旁边施压,如今又为大女儿的事担心着,也就懒得去管了。
麝香在门口打起帘子,“叶二爷里面请。”
这是四夫人第一次见到未来女婿。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神色内敛、气度稳重,宝蓝色的杭绸袍子,不似徐离那般神采飞扬,但有一种让人放心信任的平和气质。
眼神清澈明亮,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商户人家气息。
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哪家大户里头,那些年少早慧打点庶务的爷们儿,比之同龄的兄弟们,多了一份沉静、稳妥——
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四夫人暂时挑不出毛病来,只是静静看着。
叶东海口称“伯母”,一如寻常晚辈那样行了礼,并未按着丫头指引入座,而是毕恭毕敬站在一边,不失大方笑道:“早就该过来拜会伯母的,只是担心来早了,反倒叫伯母觉得晚辈唐突,所以今日方才过来。”
指了身后的礼物,“给伯母和莲娘带了一点东西。”
四夫人原是想挑剔几句的,但对方都这般低姿态了,又是送礼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淡淡道:“放着吧。”
叶东海怎么会让场面冷下来?自己还等着要莲娘的生辰八字呢。
他是从小走南闯北见多世面和稀罕事的,更因为整日做生意,通晓人情世故,便拣了中年妇人感兴趣的话题。
一面观察四夫人的脸色,一面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引其说话。
他说得十分有趣,又面上带笑,再不时的暗暗奉承四夫人几句,逗笑几句,惹得旁边的丫头和妈妈们都听住了。
顾长墨原是抱了球在美人榻上玩儿,听得未来姐夫说得有趣,索性连球都不玩了。
四夫人听得津津有味,过了了大半晌,忽地发觉对方一直还是站着,于是道:“坐下说,坐下说。”语气比之最初不知缓和多少,又让丫头续茶,问道:“那后来……,你们的船回来没有?”
丫头重新续了新泡的茶上来。
叶东海正好说得口干舌燥,便停住,端起茶饮了两口。
顾长墨却是等不急了,嚷嚷道:“船……、船!”
四夫人先是一愣,继而惊喜,“我们小七会说船了!哎哟……,再说一遍给娘听听。”竟像是得了个什么宝贝似的,一脸欢喜。
叶东海既然要娶顾莲,自然会把顾家的上上下下打听清楚。
听说这位小少爷不爱说话,如今四岁多了,这个年纪,偶尔说一个新鲜字,居然让岳母高兴成这样,也算是一件稀罕事了。
他早有准备,转身去拿了一个大大的礼物盒子。
然后折回身回来,笑道:“本该留着小兄弟自己打开的,因见他欢喜得紧,不如现在就打开瞧瞧。”放到顾长墨,“里面有一艘漂亮的大船,看看喜不喜欢?”
乳母赶忙上前帮忙,拆开盒子——
岂止是漂亮二字能够形容?
一艘惟妙惟肖的扬帆三层海船模型,约莫两尺长、一尺高,全部比着真实的比例做成,有帆、有桨,有楼层、窗户,甚至连上面的船夫、缰绳、水桶,都是小小巧巧一应俱全。
顾长墨生于内宅、长于内宅,何曾见过这般新奇的东西?欢喜的什么似的,连乳母和丫头们都不许碰一下。
四夫人好心帮他扯了扯船帆,还惹得他一阵嗷嗷乱叫。
惹得屋里的人都乐了,卢妈妈笑道:“夫人别管了,让七少爷自己玩儿吧。小孩子心性,刚开始瞧着总是新鲜的,何况的确稀罕。”
四夫人嗔笑道:“瞧他那紧张样儿!”
不到半天功夫,叶东海便讨得了岳母的欢心,收买了小舅子,临走的时候,还给在场的丫头婆子们,一人派发了一个红包。
整个四夫人屋里的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落下。
等人走了,四夫人拆了给自己的礼物,是一套祖母绿的头面首饰,贵重不说,更难得的是,和她的面相肤色十分搭配。
卢妈妈便道:“叶二爷是个有心的人。”
“这也罢了,他家原本有钱。”四夫人故作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到底对那套头面爱得紧,忍不住拿起手链比戴起来,满意道:“倒是个会说话、会做人的,给什么人送什么东西,样样儿妥帖。”
四夫人这一生,做姑娘的时候过得十分快活。
自打嫁了人以后,丈夫就没给过自己几分好脸色,更不用说软语温存,说点什么体贴讨好的话了。
这个未来女婿,倒还真是无比贴心得紧——
夸人夸得有水平,拍马屁拍的不着痕迹。
想想自己这辈子,女儿和儿子没一个不让自己操心的,小女儿虽然听话,但是却过于冷静理智,不依靠自己,感情上面生疏得很。
没想到,居然还能得一个贴心的女婿。
四夫人这十几天都快愁白了头发,今儿算是舒心了几分,只是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大女儿,又是一阵揪心。
哪知道今儿好事不断,喜事连连。
“夫人,夫人!”一个婆子脚步飞快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外、外面……,大门口上的人来报,说是……,五小姐回来了。”
四夫**惊大喜,欢喜道:“杏娘!”
卢妈妈赶忙扶了主母,跟着一起出去。
眼神扫过那报信的婆子时,却是奇怪,——按理说五小姐回来是大喜事,怎么那婆子不见喜色,反倒一脸惶恐?难不成五小姐在外头病了?
55明珠(下)
顾莲赶过去时,姐姐的人已经进了屋子,只能从服侍母亲的丫头们嘴里,听来只言片语,——姐姐的确回来了。
只不过,是和何庭轩一起回来的。
两个人坐了同一辆马车,到了顾家大门口,不知道哪儿跑出来一个骑马的,刚好和这边的马车冲撞上,吓得姐姐和何庭轩慌张冲了出来。
偏生门口还有一个不知事的小厮,大声嚷嚷着,“五小姐回来了!何家表少爷也回来了!”一路往内宅里面跑,一面喊道:“快快快,快点禀报大夫人和四夫人!”然后一溜烟儿的走了,再找不到人。
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听得分明。
顾府五小姐和表哥不管男女大防,孤男寡女同乘一车,在自家门口被惊了马,——如此一段风流韵事的新鲜段子,顿时传遍了整个济南府。
于是,在叶家捐官求娶顾府九小姐的消息之后,又掀起新的一波茶余饭后谈资。
不论是济南府官宦人家的后宅女眷,还是街头串巷的、卖菜杀猪的,人人都在谈论着这件火爆新闻。
偏偏两次都是顾家小姐,时间又挨得紧,——安阳顾家算是彻底出了名!
这几天,杏娘在家哭都要哭死了。
四夫人气得病了,下不了床。
让人抓了女儿到床前质问,连着又骂又吓逼了几天,杏娘方才哭哭啼啼开口,“那天表哥让丫头过来递话,说是有样东西要给我,不方便别人转交,约了我在后花园里见面……”
四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女儿,问道:“竟然是你自己溜出去的?!那……,那娇蕊……”心下一凉,“是你给她下了药?”
“我、我……”杏娘结巴了半晌,声音发虚,“我怕她走漏消息……,就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没……、没吃坏吧?”
四夫人不免又要再呕一口血,一是气女儿好生糊涂,居然自己跟着外男跑了;二是气她主次不分,此刻名节不保,此刻还在担心丫头有没有吃坏!
杏娘又哭了起来,“后来我见着了表哥……,他说看中了两只钗,不知道选那一支送给我才好,让我跟他一起出去挑一挑。”擦了擦眼泪,“我原是不大愿意的,可是表哥说马车都备好了,一小会儿功夫就能回来。”
“你这个蠢货!”四夫人终于忍无可忍,抓起枕头砸了过去,骂道:“他让你去你就去?他说一会儿就是一会儿?那小畜生把你卖了,你还给他数钱呢!”
杏娘搂了枕头,软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
卢妈妈听得十分着急,小姐回答的没个重点,主母问得更每一个重点,——现在旁枝末节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
终于不顾身份僭越,上前问道:“五小姐,这些天你都是和表少爷在一起?”
四夫人一愣,方才想着这个重要的问题,追问道:“是与不是?”
“是……”杏娘小小声,眼见母亲的眼睛里能燃出火来,顿时醒悟,赶忙慌张解释,“不不不……,不是娘想得那样,表哥他……,一直都好好的。”又羞又急,“我们各自一个房间,只有白天在一起说话。”
四夫**大的松了一口气。
卢妈妈却轻松不起来,——反正五小姐和表少爷的私情,嚷嚷的人人皆知,有没有事实又有多大分别?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主母,只得忍住不言。
四夫人又问,“那你们怎么去了十几天?”
杏娘哭道:“我们遇着了劫匪……”
说是劫匪,但奇怪的是,——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只把杏娘和何庭轩关在一处小院里,好吃好喝供着,但是就是不许随便走动。
一呆就是十来天。
然后前几天回来,结果在顾家门口出了那样的事。
卢妈妈惊异道:“这事儿……,怕是有蹊跷。”
四夫人也觉得不对,想了想,“去叫老爷回来商议……”忽地又道:“等等!”
自己丈夫一心向着柳氏,向着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