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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做妾的,那就不必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怎么风雅怎么来。
邓氏面色微红,顺着徐离的手劲站了起来。
邓猛大笑,“可喜可贺,同喜同贺!”
徐策微微含笑,心思深沉的打量着邓猛。
这可不是一个莽夫。
一开始主动投诚相邀,见面便就明志,再点出自己是邓萍的子侄,然后以幽州详图和汜水关做为他的诚意,最后献侄女为妾,…………邓氏乃巴陵王的族人,岂能随随便便给人做妾?此一举是要奉幼弟为主,以求从龙征战,已经视邓氏为主上后宫的一员了。
徐策在心里叹气,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怅然滋味。
“二爷。”邓猛忽地喊了一声,问道:“不知打算几时北取幽州?”
徐策收回心思,笑道:“快了。”
邓猛看了看自家侄女,说道:“那请二爷、三爷这次回去,就把姮娘带上,以便早日行完纳妾之礼。”又道:“到时候战乱一起,家里的老老小小反倒叫人牵挂,要是二爷和三爷能帮着安置一下,那就最好不过了。”
徐策和徐离互相对视了一眼。
…………以全家老小作为人质,这才是邓猛投靠徐家最大的诚意!
******
徐家要打幽州了,到时候叶东海也要同行随军。
因为马上就要出远门,最近几日,尽量挤出时间陪在妻子身边,陪着自己未来的孩子,……岁月静好无声。
顾莲要作画,书案前便多了小书童调颜色;顾莲要绣花,身边又添了一个“大丫头”帮忙分线;顾莲刚说一句口渴了,茶水就自个儿长腿到了跟前。
惹得蝉丫笑道:“二爷,你把我们的差事都给抢了。”
顾莲嗔道:“不许胡说!”
蝉丫吐了吐舌,抿了嘴。
叶东海只是好脾气的笑笑,不以为意,“反正又不会少了你们的月例银子,都出去玩儿吧。”又问妻子,“闷不闷?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不想动。”顾莲一副娇软慵懒的样子,摇了摇头,耳朵上戴了一对血红色的银线珊瑚耳珠,轻轻摇晃间,折出绚丽夺目的光芒。
叶东海爱极了她的这般娇态,伸手轻抚其面颊,“那我陪着你。”
“二奶奶。”外面传来红玉不悦的声音,“佟姑娘过来了。”
叶东海微微不悦,…………正想和妻子说几句闺中密语,真是不巧,只是不好就这么撵了人走,因而下了榻,“我到暖阁里回避一下。”又探头出来叮咛,“别说太久了。”
顾莲朝外道:“请佟姑娘进来说话。”
红玉陪着进来,对佟春儿一脸厌恶之色。
佟春儿穿了一袭绿底红纹的碎花长裙,上面是遍地金的半袖,挽了纂儿,鬓角带了几朵亮眼的绒花,把金钗的光芒都压了下去。
顾莲瞧在眼里,…………大俗大雅,大太太的品味真是个性十足。
佟春儿有些羞涩,“是姑太太给我才做的新衣裳。”揉着手帕,似乎有些不安,“这么……、这么华丽,倒是让姑太太破费了。”
噗……,顾莲有点哭笑不得。
原本还想指点一下颜色的搭配,但是瞧着,人家似乎十分满意的样子,看来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了。
…………好吧,你们俩不愧是有缘人。
因而微微一笑,“挺好的,你穿这一身显得十分精神。”
红玉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真的?!”佟春儿却信以为真,眼里绽出一抹欢喜,然后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打开带来的包袱,“二表嫂,我给你和二表哥各赶了一双鞋子。”
顾莲瞪大了眼睛,“给我……,和二爷?”
上次给自己送艾叶糕,结果翠微吃了一块儿,当晚就闹起肚子来,这次又换个花样做鞋子,……重点不是给自己,是给叶东海吧。
红玉比主母更加着急,抢先道:“佟姑娘!你不知道已经娶亲的爷们儿,是不兴外人给做鞋子的吗?你这样,岂不是让我们奶奶为难?”
…………真不要脸,二爷的鞋子哪里轮到她做了?想得倒美!
“我、我不知道……”佟春儿羞红了脸,慌张解释,“我在乡下的时候,常给兄弟姐妹们做鞋子,大家都夸我手快,我……,我想着二表嫂有孕辛苦……”
“那也不用你来操心!”红玉声音尖刻,鄙夷道:“你当我们这一屋子的丫头,都是吃闲饭的呢?我们一人给二爷做一双鞋子,都够穿到明年的了。”
“够了!”顾莲忽地脸色一沉,“主子们说话,哪有你做奴婢插嘴的份儿?”朝外喊了翠微,“红玉是不是吃什么上火了?你带她下去好好的问一问。”
不管佟春儿是有心,还是无心,或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自己这个做主母的还没开口,哪里轮得到一个丫头来教训?再说佟春儿又不是奴婢,好歹算客,自己可不想得罪了大伯母,再叫丈夫以为自己不贤惠。
红玉被主母当面喝斥,还叫了翠微来管教自己,顿时羞窘万分,心下也知道刚才有点过于冲动,委委屈屈应道:“婢子出去了。”
“等等。”顾莲又道:“先给佟姑娘赔个不是。”
红玉咬了咬嘴唇,羞愤交加。
佟春儿忙道:“不用、不用,不用道歉了。”
“怎么……”顾莲看着红玉,“许是我的话说得不对?所以你才不听。”声音不紧不慢,“你来告诉我,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红玉岂敢说主母的不是?忙道:“没有,奶奶教训的是。”忍住羞恼,朝着佟春儿福了福,“方才是我说话莽撞,不知分寸……,还望佟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一句话说得,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这算是什么道歉的态度?顾莲心下冷笑,感情还是自己给她受委屈了?不等佟春儿开口,便先道:“行了,你给佟姑娘磕个头就出去吧。”
105
红玉怔住了。
一抬眼,看见了主母微愠目光。
自主母嫁到叶家以后,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经常和大伙儿有说有笑,没有外人时候规矩都不大讲究。
可是……,她终归还是主母啊。
自己怎么就忘了呢?这几天怎么就得意忘形了呢?
红玉突然意识到犯了一个大错,…………因为主母随和可亲,就忘了她身份,忘了自己应该恪守规矩,做丫头岂敢在主母面前露出委屈?岂不是再打主母脸?要是惹得主母真心着恼,那以后……
想着那条自己期望已久荣耀之路,不觉倏然一惊。
而且,二爷好像根本就没出来。
…………还在里面!
“二奶奶您别生气。”红玉这一下子跪得干脆利落,朝着顾莲连连磕头,“是婢子一时猪油蒙了心,说话不知情重。”又朝佟春儿磕头,“佟姑娘,大人大量饶了这一次吧。”
佟春儿有些慌张,忙道:“快起来,快起来。”
“出去吧。”顾莲不耐挥手,不过看着佟春儿也没多少兴趣,淡淡微笑,“没有约束好屋里丫头,让佟姑娘见笑了。”揉了揉肩膀,做出微微疲乏样子。
佟春儿赶忙站了起来,“二表嫂累了,改天再来找二表嫂说话。”
…………反应十分机敏,并不像表露出来那样见识短浅。
顾莲心里觉得怪怪,颔首道:“让翠微送。”
看着佟春儿那小心翼翼神色,看着翠微背影,再想到红玉这几天异样,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一下子却抓不住痕迹。
叶东海从暖阁里走了出来。
顾莲视线,停在扫过佟春儿“遗忘”两双鞋子,再想起之前一些事情,心内泛起一阵涟漪。
“还在为红玉生气呢?”
顾莲只是恍惚出神,没言语。
叶东海在她旁边坐下,皱眉道:“经常都不在家待着,不知道红玉如今胆子这么大了,连话也不打听。”他道:“反正她年纪也不小了,要看着不耐烦,早点配个人打发了事。”
顾莲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眉目。
眼下不是琢磨丫头时候,收回心思,朝着丈夫笑道:“也没什么不耐烦。”接着丈夫话,“不过既然这么说了,就替红玉留心便是。”
……………杀鸡儆猴,也让自己耳根子清静一点。
晚上睡觉时候,顾莲暂时把白天事情压下,把头枕在丈夫臂弯里,感受着熟悉温暖,随口问了一句,“二爷……,幽州远吗?要几天路程?”
“挺远。”叶东海答道:“来回要一个多月时间吧。”
“嗯。”顾莲又道:“不知道徐家准备怎么样了?但愿顺利,……跟后头也要少吃一点苦头。”继而一笑,“不过徐家现在有三十万兵马?这么多人,打一个幽州应该不难吧。”
叶东海目光一跳,……妻子似乎对徐家很有信心。
…………不自觉想到了徐离。
目光落在妻子娟秀甜美面庞上,她闭上了眼睛,浓密睫毛好似鸦翅一般,在眼睑下投出淡淡青色阴影。
眉目分明、莹白如玉,美得好似画里人一样不真实。
这样宛若天上明月一般女子,做了自己妻子。
看着她身上西番莲纹浅紫纱衣,上面金光闪闪织锦暗线,还有手上绿得好似要滴下来翡翠手镯,耳朵间美艳如血珊瑚珠子。
自己能给她,就是这些看起来华美身外物了。
…………终究是做不得徐离那样少年英雄,一方豪杰。
人人都说自己脾气好,可是谁也不知道,其实自己性子是最要强不过。
当初大堂哥死了,人人都以为叶家要垮了,叶家商号要倒闭了。自己给那些大掌柜们赔尽笑脸,各种许诺,各种安抚,方才勉强稳住人心。然后四处奔波争走,白天黑夜脑子都没停下,硬是憋着一口气,把叶家商号给撑了起来。
旁人都瞧不起商贾之流,自己便要娶了这世上最好女子为妻!
可是人娶回来了,心里却有不安。
有徐离做对比,妻子嫁给一介商户很难不委屈吧。
叶东海心里说不出复杂难言,“莲娘……”叫醒了妻子,看着那双流光潋滟明眸,“终有一天……,会叫那些嘲笑下嫁商户人,都俯首跟前看脸色,让那些笑话人,再也笑不出来。”
顾莲满心讶然。
无缘无故,丈夫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自己……,不过是提了一下幽州事,也是希望他平安而已,难不成就让他想到了徐离?也太过敏感了吧。
叶东海捉了那柔软手,放在心口,“莲娘,相信。”
顾莲见他神色郑重,一脸赤诚。
眼睛有一种微微刺痛感觉,…………那种感觉,自己是懂得。
前世高中时候,为了心里暗恋人,发奋读书、挑灯夜战,发誓要跟他考进同一所学校,……那个时候自己是绝对认真,和满心虔诚。
自己郑重去告白。
可是那个人却说,“看没有那个必要了。”
自己那一颗年少赤子之心,澄澈干净、透明无暇,小心翼翼捧到别人面前,却被对方随手打翻碎了一地。
顾莲不知道丈夫心意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在一群莺莺燕燕环绕之中,两个人又能走到哪一步,最后又是如何。
但是此刻,却不忍心把那颗少年心给碰碎。
看着那灼灼目光微笑,“嗯,相信。”伸手环住他脖子,浅浅笑道:“到时候……,要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嫁了一个世上最好夫君。”
叶东海悬着心暂时落下,展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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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叶东海一大早就出去了。
顾莲叫了李妈妈进来,交待道:“这几天,要是佟春儿再过来找说话,就说不舒服睡下了。”
…………想给叶东海做妾心意何其明显?自己懒得应付。
又指了角落里那两双鞋子,蹙眉道:“妈妈拿下去,找个不用箱子放起来。”扔了客人东西总是不好,回头再生是非。
李妈妈一脸郑重,“奶奶放心,知道该怎么拦着她。”
于是佟春儿再次过来时,便被李妈妈直言告知,“二爷要走了,正要和二奶奶多说说话,等闲不让人进去打扰。”对于佟春儿厚颜无耻,实在厌烦至极,“佟姑娘要是想找二奶奶,不妨过几天再来。”
佟春儿面色羞赧去了。
又一天摸了过来,被红玉堵在二房小院大门口。
“佟姑娘。”红玉笑容讥讽,“又给们二奶奶做了什么好东西?二奶奶刚歇下,把东西给替转交吧。”
佟春儿涨红了脸,咬牙递过去一个包袱,“做了一双虎头鞋……”
“佟姑娘……”红玉声音悠长,带着掩不住鄙夷,“说……,做鞋做袜,原本是们丫头份内事,好歹是大太太‘亲戚’,又何必自甘下贱?!好好儿姑娘不做,还喜欢做丫头不成!”
一甩脸,拿了那双鞋子扭头而去。
佟春儿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只是咬着嘴唇颤抖。
…………自己也不想下贱!
可自己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那年家乡遭了水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