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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争,妈妈给我买棒棒糖,也给了你一支,可你偏不要,非要我这一支,上了小学,爸爸给我们每人一个书包,我的是红色,你的是蓝色,你明明最讨厌红色,却一定要跟我换,我都依你,什么都可以给你,可是……”
“是,你什么都依我,那是因为你什么都有,才可以说不争。我换得了你的书包,抢得了你的棒棒糖,可我抢不到你最让我羡慕的东西,我没有妈妈,我的爸爸不爱我,就算我什么都比你好,又有什么用,他们都不爱我。”止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明明只是想回来看看止怡,然而止怡的几句话,就轻易触到了她藏在心里最疼的地方。
“你有纪廷这样爱你。我最渴望拥有的东西,你唾手可得。你一不如意,就可以远走高飞,我呢?你试过永远在黑暗中的感觉吗,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再美好的东西都是没有色彩没有温度的,那种绝望你试过吗!没有是吧,你的天地太广阔了,可以活得无比精彩,你没有他只是遗憾,可是我没有他,就是最后一点期盼也没有了。你为什么要回来,顾止安?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你!”
第二十章不如我们打个赌(5)
止怡哭出声来,她是个天性善良的人,这是她从没有想过会诉之于口的话,然而每日每夜,这些怨憋在她心中,煎熬着她,现在,她终于哭喊着对她的妹妹说,我恨不得世界上没有你。话说完了,她的泪也干了,竟然有了种解脱的错觉,她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轻松。
良久,止安一言未发,仿佛与四周沉默的空气融为了一体。
“我没有跟你争过他!”止安终于将手从止怡掌心挣脱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疲累。“只要你们愿意,完全可以白头到老,只不过人不是物件,我不能替他做决定。”
“止安,别那么笃定,我要的不是你的‘让’,你也了解纪廷,就算你有心跟他一起走,他未必抛得下一切跟你离开。”感觉到止安一闪而过的黯然,止怡忽然笑了,“不如我们打个赌。”
……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凌乱而细碎的交谈声,片刻之后,汪帆和顾维桢推门走了进来,纪廷尾随而入,只看到泪痕半干的止怡和表情莫测的止安。
“止安,你回来了?你们究竟怎么了。”乍然见到久别的小女儿,顾维桢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有喜悦,然而当中又掺杂了太多的尴尬,还有此刻的惊讶。
止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地擦身而过。快步走到止怡床前的汪帆看到泣不成声的止怡,爱女心切的她顿时咬牙叫住了已走到门边的人,“顾止安,你究竟想怎么样才放过他们?”
止安的手抓紧门把,吸了口气,又把手收了回来,“你说对了,我凭什么放过他们。”
汪帆气得脸色瞬白,“你可以恨我们,止怡有什么对不起你,你已经害得她看不见了,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止安看着沉默的顾维桢,这一切多么荒谬。“我就是恨你们,那又怎么样?”
“你恨我们?我们好歹也养大了你,你的生母呢,她连看都不看你!你现在是年轻,不过是仗着漂亮,男人都围着你转,可是别得意得太早,汪茗当年也跟你一样,最后呢,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汪帆拥着止怡,对止安说完又转向纪廷,“你就糊涂吧,病床上的这个人,是小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一辈子照顾的,这也就罢了,现在你竟然为了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连爸妈都不要,你知不知道,你爸气得高血压复发,你妈就天天在家哭,有本事你就跟着她去吧,看看落得个什么下场?”
止安用力地拉门,第一次连门把都忘了旋开,她对着怔怔的纪廷说:“她说得有道理,也好,我给你两条路,要么别再糊涂,留下来好好地过你的日子,要么你丢开所有的这些跟我走,从此再也别回来,看看你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不等他回答,独自一个人匆匆奔下楼,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止安抬头望着天空,害怕自己会流泪。
太阳快要下山了,又是一个黄昏,黄昏的后面是漫长的黑夜。她等待的那个人也许会追上来,也许不会。
止安停下脚步,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天,落日也是这样的圆,午睡后从梦中惊醒的女孩一个人蹲在她的秘密角落里,流着泪看着黑夜慢慢地袭来,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说:“有我陪着你,什么都不用害怕。”这才发现刚才走得那么急,竟然是因为不敢回头,害怕蓦然回首,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个少年。
尾声·
尾声
他问过我很多次,那一天,为什么要他作选择。
为什么?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
止怡说,“太多个为什么,就像我们姐妹俩走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止安,在我最恨你的时候,晚上闭上了眼睛,都只记得你是我妹妹。就当为你自己赌一个理由,为他赌一个机会,你这都不敢?”我从没有见过止怡那样的决然。
“那你呢,你赌什么?”当时我问。
“我赌我的死心。”
第二十章不如我们打个赌(6)
我不知道最后我们谁算赢谁又算输。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永不沉没的岛屿。
他说,有。只要你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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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
作者:辛夷坞
第一章 左岸
左岸在哪里?左岸为什么叫左岸?
章粤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塞纳河,它把我们的一颗心分作两边,左岸柔软,右岸冷硬;左岸感性,右岸理性。左岸住着我们的欲望、祈盼、挣扎和所有的爱恨嗔怒,右岸住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在我们心里打下的烙印――左岸是梦境,右岸是生活。
她看着自己名下的娱乐城那闪烁的霓虹灯,然后对着向远笑,“我还是喜欢我的左岸,所以我总在这里,你就不一样了。”
向远笑着喝水,并没有辩解。章粤是她屈指可数的私交之一,即使算不上知心好友,可毕竟也是明白她的。
向远曾经对自己的员工说过一句话――我没有梦想,只有规划。结果这句话在业内被传得广为人知,大家都知道,江源的向远是再务实不过的一个人,她为人处世目的明确,方法直接,但是,不可否认,她的方法通常是最有效的,所以她才能以一介女流的身份带着江源走过低谷,打开了现在的新天地。如果一定要按照章粤的说法泾渭分明地划分两岸,那向远也承认自己的一颗心绝大多数属于右岸的领土,当然,不需要有人知道,在左岸的方寸之地里,她曾遗失了她最珍视的东西。
看见向远面前的玻璃杯空了一半,身为老板娘的章粤亲自给她续杯。别人来到“左岸”,大多数是买醉,向远却每次都只喝水――确切的说,是加了糖的白开水,每500毫升的水加一匙糖是她最喜欢的喝法。章粤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每个人喜欢一样东西或者厌恶一样东西通常有自己的理由,她见过更奇怪的,有人相信喝自己新鲜的尿液可以永葆青春,有人到“左岸”指明要点画眉鸟的血……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向远日复一日喝着这样的糖水却丝毫没有发胖的迹象,白色丝质衬衣敞开的领口下,锁骨深刻。
“看着我干什么?”向远顺着章粤的视线俯首看了看自己,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细长的单眼皮便有了弯月一样的弧度。
章粤说:“我看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瘦?”
向远抚着自己的锁骨半认真半戏谑地说道:“不都说努力工作才有资格吐血吗?瘦是勤奋的代价。”
“你也未免太过勤奋了,用得着把自己逼成这样嘛?”章粤想到一些事,不由得叹了口气,“叶骞泽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章粤是个聪明人,这话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虽说向远的丈夫,也就是江源前任负责人叶骞泽失踪了四年多是G市人尽皆知的事情,可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不该掀开这个伤疤。
面对章粤略带歉意的表情,向远却显得坦然了不少,她平静地摇了摇头,“消息是不少,但一条有用的也没有。”
据说四年多前,事发当天叶骞泽乘船出海钓鱼,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但是那次却一去不回,当晚叶家曾经接到过绑匪打来的电话,诡异的是,尽管叶家一再表示愿意支付赎金,绑匪后来却再也没有跟他们联系过,警方介入调查后,多方搜索均一无所获。G市知名的建材生产企业――江源建筑材料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叶骞泽就这样随着他的船和绑匪一同消失在茫茫大海上,至今下落不明。当时此事一度成为本省各大报刊媒体纷纷报导的一大新闻,沸沸扬扬了一阵之后,虽然不了了之,但是坊间仍有各种传闻,说什么的人都有,有人传言叶骞泽已被撕票;也有人说由于当时江源投资失误,叶骞泽实际上是不堪负债投海自杀;还有些多事之人捕风捉影地杜撰出了一些离奇的故事,说什么江源总经理为爱抛家弃业,远走高飞;更不堪的是还有人议论叶家寒门出身的媳妇手腕太狠,不甘作为副手辅佐丈夫,因而制造了一起绑架案,杀夫夺权,为此警方甚至数次找到向远要求“协助调查”,结果当然毫无证据。
这个世界有人演戏,自然就有人看戏,演戏的人如痴如醉,看戏的人隔雾看花,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章粤认识向远多年,向远和叶骞泽的恩怨她看在眼里,她相信向远是一个咬起牙来什么事都做得出,什么事都做得到的人,可是就算她负了所有的人,唯独不会负了叶骞泽。
向远这样的女人,即使不嫁入叶家,也不愁没有一番作为,而她多年来一直站在叶骞泽身后,跟他一起打拼,将江源从父辈手中一个国有改制的小股份公司一步一步发展成为G市知名的生产企业,外人看来这是叶骞泽的成功,而其中谁付出了多少,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向远爱钱,谁都知道,可是在她心中,有一个人比钱更重要,谁又知道?
叶骞泽四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叶家的人其实也慢慢相信他凶多吉少,只有向远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寻他的下落,不肯放过一丝线索。有些难过和伤心不示于人前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就算是女强人,也是一个“女”字在前,再“强”也是个“女”人,所以,当年在听说叶家也有人质疑叶骞泽的失踪与向远有关的时候,章粤就问过向远怎么想,向远只说了一句话,“拿得出证据我就坐牢,拿不出证据就别想在我面前逞威风。”
事实上,叶家这些年来主事的人都是向远,而没有她就没有江源的今天也是个不争的事实,时间一长。尽管叶骞泽的部分亲戚还在背后议论纷纷,但确实没有人敢当面对她指手画脚。
仿佛为了转移这个话题,过了一会,章粤指着PUB大厅角落的一桌人对向远笑道:“看见没有,那边有个孩子倒长得不错。”
向远兴趣不高地看了过去,“谁又入你法眼了?进了你这大门,长得稍微周正一点的孩子你就不肯放过?”
“别把我说得像淫媒似的,我就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这也算是身为老板娘的福利吧,你还别说,那男孩还真有点眼熟,记不清哪里见过,你看看有没有印象,说不定真是那个熟人家里的孩子。”
向远眯着眼细看,章粤的眼光一向不差,她说的那个“长得不错的孩子”其实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头发短短的,眉目俊秀,确实不错,只不过他坐在六七个大献殷勤的女孩子中间,却丝毫没有坐享齐人之福的春风得意,反倒双眉紧蹙,坐立不安,局促得如同落入狼群中的羔羊。
章粤被那边的场景逗乐了,唯恐天下不乱地招来旁边的服务生,叫给那边的小帅哥送一杯酒,就说是“左岸”老板娘的特别优待。向远无心跟她玩下去,从手袋里抽出钱压在杯下,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壶茶的钱。
“我明天还要早起,你慢慢欣赏。”
章粤知道她的性格,对她的付账也不客气,让服务生把钱拿走,还不忘对着她起身的背影问了一声:“唉,你还没告诉我认没认出来,我记性一向好,这孩子我肯定见过。”
向远“啧”了一声,“你的熟人都是二世祖,能有这样的孩子吗?”
她朝门口走去的时候,借着摇曳的光线看了看表,不过是晚11点多,对于这个不夜的城市来说,许多精彩才刚刚开始,她却觉得累了。
“向远……向远?”
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声,她没有回头,径直朝前走,直到感觉有人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