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又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缓缓道:“小白,你根本没有染上风寒,而是受了伤。是不是?”
苏纪白静静颔首。
林祈墨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苏纪白挑眉,淡淡道:“无妨。好或不好,我们都是要一战的。”
林祈墨点了点头,突然欺身上前,看不清楚他什么动作,就已经轻轻抄住苏纪白骨节分明的手腕。
看起来明明这般单薄,在手中的触感却是出奇的柔软。
苏纪白下意识微微一挣,对上林祈墨蹙起的眉头下的那双眼时,突然无奈地移开目光。
林祈墨双指持住脉搏。那脉息每跳动一下,他的眉头就蹙得更深一分。
他面色凝重得化不开,道:“小白……你这是……难怪,你连我与小衿也分不清楚……”
苏纪白淡淡道:“有何关系?今夜过后,我们始终要你死我活。”
他感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双手轻轻一震,随即变得与往常一样从容平稳。
林祈墨道:“不错,而且我是势在必得。”
苏纪白似笑非笑,道:“你还愿意与我公平一战,心理上已占了上风。势在必得,很好。”
梨花般的雪,纷纷落下仿佛落花时节般凄美。夜色却神秘得让人瑟缩。风吹出一种尖锐的短啸,吹得人头皮发麻,仿佛被一根根无关痛痒却又不得不存在的小刺扎中。
林祈墨一寸寸抽出藏在鞘中的雪剑。
一瞬间,有如水银泻地。一片耀目光华,仿佛细小粉末,随着他手指简单的动作,重见天日,被风吹得散满整个庭院。又像极了夏日凉夜里惬意游荡的萤火虫。
这把剑,就如同流动的水。
苏纪白看着剑尖跃跃欲试的寒光,脸上浮上一丝笑容。
他虽然不用剑,但也不由自主对这把似乎有灵魂的剑由衷赞叹。
剑气,肃杀。
林祈墨极少用这把剑。因为剑是凶器,一旦出鞘,必然见血。而血与死亡相关,他不喜欢死亡。
他认为世间的一切既然存在着,就应该有他们存在的道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用这把剑杀人。
然而此刻,雪剑声声厉吟,已然出鞘。
他第一次,不甚清楚,不曾细想,是不是已经到了,万不得已?
林大公子处处留情,却最清楚,自己处处无情。
白色的剑在黑色的空中划出了一道久久无法消散的白色影子,就像一块冰与生俱来的寒雾。
剑气破空,与风咆哮在一处。仅仅是剑气,就能将夜空笼罩,将人逼入一个身不由己的狭小空间。
林祈墨现在毫无平时的风流不羁,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利剑,专注而直指目标。
他沉静若水的眼眸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人,仿佛在等待他最后说些什么。
然而苏纪白什么也没有说。他幽深眼中,无波无澜。
两人就这样对望。良久。雪声风声反而静谧得可怕。呼吸的声音都仿佛清晰起来。那是一抹不紧不慢,淡然若菊,带着清苦茶香的呼吸。飘渺在黑夜之中,缠绕上每一片雪的花瓣。
突然,雪剑破空而出。以一种无法形容,无人看清的速度刺来。
这一剑,无招式,无变化,甚至连内力也未曾注入。
仅仅以速度,便冠绝天下。叫几代剑豪都要望尘莫及,抚掌兴叹。
面对这样刺目的锐利光芒,苏纪白不禁闭上双眼。
他已在等待冰凉刺骨的雪划破自己的衣袍,划破冰凉刺骨的皮肤,再穿透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紧接着那刺骨的冰凉侵透血液流进五脏六腑,直到一切成冰。
然而漫漫飞雪被斩断了一瞬间,一刹那。之后,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剑尖只是凝直、端正地抵在他心口。
雪剑与生俱来的寒冰之息抵触着同样冰凉的皮肤,不曾有过一丝颤抖,也不再深入一分,一毫。
苏纪白叹息一声,缓缓睁开双眼,对上林祈墨复杂的目光。
林祈墨从未想过自己的手也会在出剑之后停下。正如他从未感受过如此不忍、不舍。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人,于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突然无法设想,若是苏纪白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往后时光该会怎样。
当他在每一个风雪季节回到洛阳,回到天若门,是否还能在暮十阁喝到一碗刚煮好,香气四溢的酒?
雪色苍白,剑苍白,人更苍白。林祈墨凝视着苏纪白幽暗双眼。读着那双眼中复杂颜色。
他擅长思考。但他现在竟然想不出答案。
紧接着他就想通了。紧接着他的手就再也无法向前。
“锵”地一声,剑已入鞘。饱含着未尝血腥的遗憾重新埋藏。本由于雪剑而光华流转的夜空,顿时形单影只,只剩下孤零零的苍白。
林祈墨艰难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微风般轻声道:“小白,也许我只不过是生气了。”
苏纪白垂下眼帘,亦轻声道:“相识这么些年,不曾见你有过生气。”
林祈墨转过身,抬头漫无目的地望了望正纷纷扬扬的天际,低不可闻地一叹,道:“所以,我应该道谢。小白,你让我有了这样一次经历。”
他站立,如松如竹如剑般挺直的背影,在雪中第一次染上了无可奈何的色彩。他缓缓踏出第一步之后,便好似往常一般离开。
苏纪白定定望着那个即将走出暮十阁的背影。突然从心底涌出潮水般的复杂情绪如一座四面楚歌的监牢,将他团团围住。
他深知这件事渐渐向着一个错误,而且越走越深。而林祈墨此刻若是踏出暮十阁,就意味着这个错误有可能将永久地延续下去。
他从未后悔过。但他隐约感到,若林祈墨就这样走了,他一定会后悔。
所以他不禁道:“林祈墨。”
林祈墨身形一动,似是迟疑了一瞬,随即站定,道:“嗯。”
苏纪白略一迟疑,还是道:“你……不要走。”
这后三个字仿佛一根钉子,突然钉得他自己心口生疼。只说了这三个字,接下去的话便堵在喉里,无法吐出。
林祈墨握紧手心,仍未转身,而脚步却也像被这根钉子牢牢钉在地上。
他仿佛也在问自己,究竟是否真的这么在意?究竟是否无法原谅?
耳畔响起苏纪白一如往常般淡淡的话语,道:“其实有件事,我已不想隐瞒于你。之前只因我娘的事情而对他心存愧疚……”
风仿佛吹得更加凛冽,庭院外的老松顿时响起一片沙沙之声。
林祈墨心中突然清明若镜,继而种种情绪如叠加之浪一层一层迎面而来防不胜防。他闭了闭眼,转身道:“小白,……”
与此同时,庭外树梢一动,七点寒星骤然于夜空升起。电光火石,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既狠且准打向苏纪白后背。
暗器手法之精妙,腕力之劲道,使得暗器在风中,居然携不起一丝破空之声。瞬间,便不由分说地欺近那个雪中独立的白色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局了。。这文,除了我找的托,难道从头到尾就一个人在看吗。。。
48
48、第十三章(三) 。。。
苏纪白从林祈墨瞬间变化的脸上察觉了危险的气息,但以他目前的状况,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林祈墨距他几乎三丈之远。贸然相救,也许会殃及自身。
但这一刹那,这向来冷静沉稳遇事三思的人,却赌博一般运足全力,身体快于思考,猛然扑了过去。
就在他身体由于巨大冲力失去平衡的瞬间,这七点寒芒闪电般擦着他脸颊飞过。微小却尖利的声音刺得耳膜一阵震颤。
一击不得,偷袭之人便知道已失了机会。
没有人敢在林祈墨面前失去先机,所以,树梢又是一颤,一个融入夜色的黑色身影,蝙蝠惊起般匆匆掠远。
林祈墨护紧怀中之人,骨碌碌在雪地上翻滚了丈许距离,方才消尽余力,停了下来。
微微喘气,他突然发现自已已是冷汗涔涔。那暗器显然涂有剧毒,若自己再走远一步,或是再慢一分,便无论如何……也救不回身边之人。
想到那样的情况,他只有后怕。
幸好。
林祈墨叹息一声,道:“幸好。”
随即他放开手。二人自地上面对面狼狈坐起,互相看了看对方脸色,苍白无比。不由得皆是微微一笑一叹。
林祈墨心下稍安,便想起方才苏纪白未说完的话,追问道:“小白,你先前想说的是?”
苏纪白愣了愣,突然答非所问道:“我明白了。”
林祈墨道:“什么?”
苏纪白闭了闭眼,道:“我明白了,若潮原来也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林祈墨头一次一头雾水,道:“小白,什么事?”
苏纪白轻轻一叹,道:“这原本是我家中难以言说的秘密。”
林祈墨若有所察,道:“她知道?”
苏纪白点点头道:“除了我家中之人,这世间,便只有她一人知晓。”
林祈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就是这个秘密,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苏纪白颔首。
林祈墨道:“小白,你想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苏纪白并不回答。
林祈墨笑了笑,道:“我当然很想听这个秘密。但我更想听这个原因。”
苏纪白低下头,想了半晌,道:“林祈墨,你若下手杀我,我就不会有半分留念。”
他顿了顿,轻声道:“但……你没有。”
林祈墨目光闪动,过了很久,不禁叹道:“小白,原来你也是舍不得。”
苏纪白迟疑片刻,再次颔首。
他不等林祈墨再说什么,仿佛诉说般缓缓开口,道:“这个秘密……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我娘嫉妒心太重,是以看护得紧。实不相瞒,我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是我爹在与我娘缔结之前与一位青楼女子一夜云雨所出。”
听到这,林祈墨双眼亮了几分。
苏纪白继续道:“我爹原本并不知道此事,直到后来我兄长寻亲过来,才知道那位女子居然为他留了骨肉。自己的骨肉,一旦相认,又如何轻易舍弃?……我娘亲一心认为这是家丑,自然从不疼爱这位兄长,也绝不许这事向外传一点一滴……”
他从未一次说过这许多话,不得不停下来喘了口气,道:“我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愧疚之心却是有的。他实在受了很多苦……连我爹被那七人步步紧逼之时,也是他被我娘点了穴道,替我而死。”
林祈墨目光一动,道:“那么他是死了?”
苏纪白道:“本该是死了,之前我也从未怀疑……斩草除根,谁都清楚这个道理,何况是那七个人?”
他又道:“但若有人刻意阻止这个秘密被你知道……我不得不多想。”
林祈墨继续问道:“他长你几岁?”
苏纪白道:“五岁。”
林祈墨不禁叹息,道:“那也不过廿八年纪。若他未死。这一切……另有解释。”
说到此处,他眼神突然变得复杂无比,一种难言的情愫如同水流,流荡在他如海般深沉而温柔莫测的目光中。
他就以这样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苏纪白,渐渐变得像是在责备一个懂事也不听话的小孩。
苏纪白侧过脸,凝视着冰冷苍凉的地面。
林祈墨眉头皱起又松开,叹了口气,道:“小白,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见苏纪白沉默不语,他又道:“你以为,你可以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
苏纪白淡淡道:“我只是不知如何……对待你的不信任。并且,我也是直到若潮的死,才想到这个可能。”
林祈墨叹道:“我差些杀了你。”
苏纪白淡淡道:“死生于我,本不重要。”
林祈墨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极轻极淡的笑容,那声“你觉得我,看重的是什么?”犹在耳边。他不禁苦笑道:“你说得对,我实在有些自以为是。”
苏纪白淡淡一笑,道:“你有你自以为是的道理。”
林祈墨摇头道:“这次我一点道理也无。这次我只有关心则乱。”
他看着自己余汗未消的手心,看着那一道道藤蔓般的纹路,道:“小白。”
苏纪白也盯着林祈墨的手心,道:“嗯。”
林祈墨依旧直直盯着自己的右手,道:“……从今以后,这只手所握之剑,绝不会再对着你。”
半盏茶的沉默,苏纪白依旧只道:“嗯。”
林祈墨道:“对不起,让你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