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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干戈玉帛
我哪受得了这般侮辱！抡起巴掌拍出去，却只拍对空气，黄东他竟然闪身躲过了。嗬嗬！还真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机灵的。
我再挥拳，却被黄东稳稳地接住了；他紧紧钳住我的手腕，右手照我额头砸过来，直砸得我眼冒金星，马步不稳翻倒在地。我挣扎着欲站起来，还想跟黄东打，但努力了几分钟也无济于事。
黄东说：这拳是替小敏打的，程哥对不起了！说完倒退几步，双腿跪地坐了下去，大口地喘气。
我也懒得再爬起来，索性把身体摆正了，舒舒服服躺到底。这时我又看见了天空，10月的天空纯净无比，深蓝色的天幕上飘着朵朵白云，它们悠然自得，半点烦恼都没有；它们在阳光里生活，在天际间游走，全身轻松，俯视着脚下社会大千，众生百相，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不知它们此刻是嘲笑还是怜悯，或者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它们早已经洗尽铅华，超凡脱俗，做自由自在不问红尘的快乐神仙了吧？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它们怎么知道人世间的忧愁呢？
江面上依然机声隆隆，汽笛长啸，与天空的静美极不谐调；太阳又斜下去点点，光线射过来和我几乎形成平行。我撑起身体，想看看黄东怎么了；我看见那小子正在通电话，他背对我躲着接听。
我强撑着定定看他，心想这小子平常沉默寡言，发起威来还挺吓人的。连大哥我他都敢打，出手还那么重，真他妈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刚才还说什么“替小敏打的”，魏敏是他什么人啊？魏敏是我女友！关你黄东什么事呢？况且我又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你黄东瞎来搅和什么？你大爷的黄东！连我程华你也敢打，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
我正这么愤愤地想，瞧见黄东挂掉手机后猛转身朝我爬过来，速度快得犹如脱兔，眨眼间就到了我面前。他到我面前就开口说话：程哥我对不起你呀！然后就把头深深埋下去，埋进两膝之间，双手还抱着头的上半部，那样子看上去痛苦之极。
我说：你小子怎么啦？是不是嫌刚才揍得不够，现在还想再来？
他抬起头，我看见他又恢复了诚惶诚恐的样子，那张脸还是那么帅气，那么纯真，不含任何世俗的杂质。他眨巴着眼睛，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说：程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李怡刚刚打电话过来，她还跟杨梅在包厢里，杨梅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跟她讲了，她说你和她根本没什么事，只是场误会……程哥，刚才你怎么不早讲呢？唉，害得我对你动粗！我……我对不起你啊程哥！
我既好气又好笑，就冷笑着说：你知道就好！过了几秒我又说：你知道又怎样？魏敏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她今天下午的班肯定是无精打采的，你说我要怎么去跟她解释？这种事解释得清楚吗？只有越讲越乱，越乱越糟……
黄东说：程哥，这件事先不要急，嫂子还在气头上呢！你现在去解释只能适得其反。倒不如……
我焦急地问他：不如什么？你讲啊！边说边钳着他两只手臂，拼命地摇他。
他说：不如过几天我和李怡去见她，嫂子不是叫我去找她吗？那时再慢慢引到这个话题上来。
我思考了几秒之后说：那好吧，拜托你了黄东。这可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你别把事情搞砸了……不过我应该相信你，魏敏她比较听你的。
黄东又害羞了，他再次低下头去。他说：程哥……谢谢你信我！我和李怡尽力而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江河日下
十五
事实上，我并不清楚黄东是怎么去跟魏敏“解释”的，总之魏敏这次好像是铁了心了，就是不回到我身边来；我打电话给她，她接是每次都接，可那语气听起来怎么像例行公务，还跟我客客套套。我估计她对她们的客户都要热情得多。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打扰她，除了每星期通几次电话外，她们公司的大门我都没有跨进半步。我问黄东他和李怡去过魏敏公司没有，他说没有，魏敏每次都推说太忙，他们也只是在电话里聊聊。这件事我只能先放下不管，还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忙呢。
程兵的开销越来越大，每月我按期转给他的生活费他都说不够。我估计他吸烟已经上瘾，或者交上女朋友了，要不就是二者兼而有之。女朋友这种事摊上了，花销的名目自然就增多，这在恋爱中的大学生人人都体会得到。另外就是，他对时装的品位也越来越讲究了，穿得比我都还时尚。“女为悦己者容”，我要说的是：男为慕己者扮。程兵现在可能就是这种状况。
我已连续几月没有了“额外收入”，单凭那点固定工资每天喝粥都不够。我原先是有些积蓄的，但只出不进的现状困扰着我，银行的账目上日见窘迫，很快就会陷入捉襟见肘的困境。
贾主任多次催我，要我再次开赴南丹，我都推说没空，南宁还有很多事要办，暂时走不了。讲句实话，我真的不情愿再到那地方去浪费时间了，我不想让青春消耗在无端的等待上。可眼下我又能做什么呢？暂且还没有目标。
这年的12月，黄东和李怡喜结连理，他们俩是在家乡办的婚宴，居然没有通知我。婚礼结束后第三天，黄东才携妻双双来到南宁，说是要请南宁的朋友吃顿饭，也好向过去的同事们报告，他黄东如愿抱得美人归。
那晚，我喝了个烂醉，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痛苦。事后我想想，应该是喜忧参半吧：高兴当然是为了祝福黄东和李怡；而痛苦呢？大概只有我自己才最清楚。那天杨梅也去了，是黄东邀请她的，席间我和她坐并排。她也醉了，醉后唠唠叨叨跟我赔不是，并讲了句让在座人大跌眼镜的话。她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魏敏从此不理你了，程哥……你就娶我好吗？我愿意……嫁给你。
还好大家都醉了，并不在意谁谁谁讲了什么，全都当成了酒中戏言，听过之后也忘了。
魏敏没有到场，听黄东说打她手机时她在外地，好像是出差到东兴去了吧？我不再追问下去，既然她说她在东兴，我就应该相信她，我不想打她的漫游电话——这种时候，我尽可能避免过多惊忧她为好。
我大部分的时间，是呆在家里，各种应酬也去得极少了。我在家里读书看报，写些小文章；然后是回忆我和魏敏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想到伤心处就头晕脑胀，继而引发高烧。感情上受到挫折，身体就变得特别虚弱，这是我近两年总结出来的经验。真的特别灵，碰到就灵验。医生解释说是因为我的免疫力在下降，我就想啊，爱情的甜蜜和稳定是能够提高抗体的。不过这只算我个人的想法，并未形成理论拿到医学权威那里去求证，我担心会令他们笑掉大牙的。
又过了个把月，即2001年元月，在杂志社紧追不放的情况下，我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即再赴南丹，去跟我报道过的某老板借款8万元。在南丹，经某个朋友的好心担保，我顺利拿到了预期的8万。但也因为那8万，我长时间辜负了那位朋友对我的信任。最终我在朋友圈里成了个背信弃义的人。我自己感觉在这方面，我是个抬不起头来的失败的人。
我将8万之中的6万上缴单位，剩下2万被朋友借去开店，结果全部亏光，半毛钱都赚不回来。
就这样，我从学校步入社会，由最初的艰苦，到中期的殷实，再到后期的负债累累，我成了个不受欢迎的人，在某些朋友眼里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家伙。我真的非常失败。失败到没个知心朋友。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世态炎凉
替苏老板支付完宣传费，我在单位又能像往常那样开展工作了。或者说，我之所以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其目的还是为了保全我的这份工作。没错，钱刚到位，领导们并不关心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他们满意了，我程华就是功臣了；我又可以坦坦荡荡地继续工作，去到广西各地，去寻找新的目标、新的财路、崭新的人民币。我又可以为杂志社效劳了。
然而呢，我个人的口袋里，并未多出几许人民币来。眼看年关临近，我连过年钱都还没筹到。我应得的那笔钱的提成提不出来了，财务说领导交代的，原因是我“未达目标”，我心里明白他们所指的“目标”是10万元。
我打电话给魏敏，邀请她去我的家乡过春节，她只是笑笑，然后就岔开话题聊别的了。我清楚“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殷切希望是彻底没戏了，心中不禁黯然神伤。想起童年时代我们是多么地盼望过年，现而今却心生惧怕；想起随着年轮的增长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心理反差；想起岁月的蹉跎，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冷暖……想想之后不禁又黯然神伤。
魏敏不去，我也不想回去了。我决定留在南宁过年，哪怕只有萝卜和青菜，我也要留下来。某日，我写了封长长的家书，写完之后仔细数数，共11页。大致内容是说当儿的不孝，过年也不思回乡探望父母，与家人团聚，尽儿的微薄之力，把团年饭办得喜气洋洋；做儿的无能，在外混迹多年，却了无建树，经济困顿，26岁了还形单影只，身边没个伴；儿子性情浮躁，飘移不定，且好大喜功，爱慕虚荣，把个好端端的角色演砸了，把桩满不错的事儿给办糊了；还胆大包天，居然瞒着家人私自欠下巨额债务，假如逾期不还（担心无力偿还），势必会落下个“骗子”的坏名声。另外就是祝父母兄弟姐妹春节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大吉大利。
后来我才得知，魏敏竟然没有回她家里过年，两个家都不去。她也留在南宁过，虽然她们公司有20天的超长假。我认为这是个机会，她不上班，有的是时间，我就可以天天约她来我这里，共同买菜、共同做饭、共同享受劳动的成果……就像往常那样，像我们还不存在感情危机的过去。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太过于天真，因为魏敏她根本就不来。她说她们单位发了好多年货，她每天呆在宿舍里不用下楼也能填饱肚子。我说单位发的都是些花生油面条泰国米之类，你难道要生吃吗？她说还有面包饼干午餐肉之类，非常非常多的熟食，够我吃上个把月的了。我说：阿敏啊，这几天是过年啊！节日里别人大鱼大肉大碗喝酒，你就呆宿舍里啃那些干巴巴的垃圾食品？你也太不善待自己了吧？过来，过来嘛！咱们自己动手做好吃的，没有大鱼大肉也有小炒小焖。我这就过去接你好吗？我也多日不出门，摩托都生锈了，刚好开出去给它去去锈……魏敏还是不答应，她说如果需要加菜的话，公司食堂春节也照常运转的，下楼走几分钟就到了。
好吧好吧，她不来我也没办法了，我都那么求她了她还不松口，我还能用什么招？你不松口我就做“忍者”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坚守到什么时候？可以躲藏到什么时候！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戴罪花篮
有天，我把2000元交给七星路那家名叫“安琪儿”的花店，叮嘱店老板每星期送篮花到“21世纪”售楼中心，交给那里的魏经理，送完为止。女老板春节期间揽了宗大生意，别提有多高兴了，她热情地招呼我到店面里间去喝茶，然后拿计算器在那里敲，敲出结果她就惊呼：哇！送完需要半年耶！我凑过去并说：怎么算的呀？要半年那么久吗？她说：我算给你听啊，每篮花80元，2000元就是25篮花，每星期都送就乘以7，结果是175天耶，那还不是半年吗？我看了看，确实是这样，就说：这是两码事，其实只不过需要送25次，对不对？她说：对对对，是 25次……不过还是要半年才送完啊。我说：就按我讲的办吧，每星期必送，记住了啊！要最新鲜的花，你可以自己搭配，最好每次都是不同搭配，到时你可别给忙忘了啊。她说：不会不会！肯定不会。老板你就放心吧，“优质服务，顾客至上”是本店的宗旨……送我出门时，我瞧见她的笑脸像花儿那样娇艳，她还声声交代我经常到她店里来喝茶，她准备好高档茶等我。
骑车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轻松多了，不停地吹着口哨，还左冲右突玩车技。但我的口哨声刚刚吹出，就被风卷走，冬天的风冷飕飕的，刮得我的耳朵阵阵刺痛；我还是无证驾驶，因此玩车技玩得比较保守，专拣小路岔道去玩，还差点玩到了电线杆上。南宁大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是我很孤独。我的那些朋友们，外地的大多回乡欢度春节去了；本市的我又不好去找他们，大过年的，我想大伙都不怎么闲着。只有我最闲了，我无处可去，闲得无聊。街上的人我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