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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专心听着陆平那边,任许叔溺爱不舍地揉我的头。
小芸在那边动了一下。她扑到我怀里,揽住我脖子:“呜,思雅我太高兴了!我们一起办婚礼!还有,谢谢你的手机,我真喜欢它,比喜欢自己还喜欢它。”
她有点哽咽,在我肩膀上百转千回地低声叹息。我知道她要倾吐她所有的祝福和感激。一股热流冲到眼里,感动和剧烈的酸楚纠在一起撕打,搅得那股热流在眼眶里疯转——她也是代表陆平那边祝福和感激我的吧。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生日 (5)
每个人都下楼去放烟火了。过去不像现在,只有五环以外才可以放烟火;过去人们只要高兴,随时随地都可以悄悄地放烟火。从厨房可以看见窗外屋后空地上的他们,烟火在他们欢呼中蹿上空,烟火和他们都比我欢腾。
“思雅。”我听到有人在低低地叫我,低的像梦。回过头,是陆平。
他在现实和梦之间朝我走来,伸出他微背在身后的手,一盒姜思序堂的国画颜料。
“不知道买什么,瞎买。”他说。
“我不用这么好的。”我说。
“这个也不好,一般。”他说。
我接过来,捏在手里,是纸盒的硬。手还要验证一次,再捏,手指间还是木木的硬,捏不出可以判断是现实还是梦的空隙。
我陷入现实和梦里。沉默硬硬的如一根钢柱从脑心直下穿身而过,穿成一根硬硬的不知所措,固定住了我。我想就此被串着,我不敢动,怕一动就有疼痛或危险。
他站到我后面。我们都一副朝窗外看的样子,看下面放烟火的他们。但我的背在看他,看着危险逼近——我和他每次静默相待时的那种危险,这一次更浓烈。它弥散在我全身,使我的脊背发紧,心也悬起。一种稍触即发的危险。
我提着心,不敢动,怕一动就触发那危险。我又恐惧它,想结束它,又贪婪地想维持它,享受它,因为它里面有我最渴盼的甘泉——山涧最深处沽沽而出的甘泉,将渴死之人最渴盼最解渴的甘泉。
他从后面抱住我。我一阵颤抖。心潮澎湃和黯然失落合伙扼住了我:危险终于结束,却又太早地结束。
“怎么,是来查看我是否还活着吗?”我听见自己声音颤抖。
委屈充塞了我满腔满腹。远近的里外的四面八方的委屈汹涌扑来,带着哭腔,饮泣着,指挥我的胳膊一挥动,我试图挣脱他。
“你活的那么好,现在突发善心来检视要死的人了吗?”
他不松手。
“还是结婚前高兴得无聊,想来找我最后取乐?”
他抱得更紧。
“你欢天喜地结你的婚吧,过你幸福的生活。你走你的阳关道,而我的死活。。。。。。”
我一支支对他射箭。
热泪像水滋出来。委屈换了一种最软弱的面目。第一声呜咽打开了我宣泄的出口,我哭得如此心肝俱裂和如此舒服。
我任由他将我扳转过身。泪眼之外他狭长俊逸的眼神依然能穿过我披挂的眼泪,像我射出的箭折回,反刺到我心里,刺出了血。凝望他越久,想而不得的痛越刺痛我。
我凑近,亲啄他的脸。他也凑过来,低头,捉住我的嘴唇。
一切都得了偿。巨大的终于跑到终点般的如愿以偿。所有的欢乐和痛苦都得到了名分。所有的委屈、失足和败坏都成了有理有据,有名可循,都不是我的一厢情愿和自找苦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两厢情愿,都得到了正名。
生活喂了我满满一大勺,一大勺甘霖,我想一口饮尽,任它润滑舒畅地从我的喉咙冲流到胃脏和心。哪还能找到这样的如愿以偿。几颗眼泪单独滚落,庆祝这最盛大又最卑微的如愿以偿。
哪还有这样的盛景。出乎意料的从天而降的,只此一次绝无仅有。喘息和泪水交融,汇成了浓稠的黏稠的黏的满身都甩不开的情欲之流。
我们抱着撞到了墙边,互相抵压着,互相升腾,我们在彼此的口里互相争抢,抢着升腾到情欲之流的最上游。我们在彼此的口里只此一次绝无仅有地,像蛇一样纠缠地夺取对方。我们不肯停歇不肯罢休,连喘息和泪水都被我们的夺取吞没。
第九章 朋友
27) 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想而不得。
对于女人,没有比爱是更大的想了,也没有比想爱不得更让她们哭泣了——能打倒她们的只有这个,站着的那些多是外强中干的躯壳,戳一戳就倒了。
生活教给了我一项最大的本事,是由己推人,能看到许多女人悲伤里的这种想而不得——它凌驾于她们其它所有的悲伤之上,教她们总不能痊愈,不小心就能露出哭腔。看她们的可怜我总忍不住哭。可与其是可怜别人,不如说是可怜自己,与其为她们恸哭,不如说是借题发挥为自己。
哭到万念俱灰之时,什么再也爱不起来,什么再也不抱希望,反倒只想爱生活本身了——仿佛也只剩下它能够爱。但我真真是不值得同情,因为我不够有毅力,始终没将它爱下来。
24岁生日那天,在厨房的那晚后,我一夜衰老。陆平近在咫尺我却不能得——生活的另人发狠从此使我心事重重。而24岁的我除了对它仓促领悟,剩下的能力只有对陆平哭泣:陆平是唯一的系铃人,对他哭泣是最有效的排解和最大的得偿。但陆平叫我不要哭,他要我笑,笑着跟他做朋友。
是啊,只能做朋友,因为隔着小芸——隔着小芸,连陌路人或仇人都不能做。
他想构建一幅安乐和睦的图景:他和小芸,我和任军,两对幸福的伴侣,和两对幸福的好朋友。而我和他,那是可以被压抑和捏塑的小——一种被捏塑的升华出男女私情的小,它还必须带着善意的美意的温暖和温情。我同意,也愿意。因为小芸,也因为我心里的爱情:爱情之美不就是这样的升华、牺牲和成全吗?
24岁的我一心诚诚恳恳想禀着心中的爱情做个好人——如果无辜的小芸和我们的友谊还不足以推动我,我心中的爱情可以。
于是后来我跟陆平做朋友。为了做朋友,我们更表现出一副朋友般开朗泰然的举止,在单位见面反而比以前更多了。因为我的办公室在他中午去食堂的路上,所以为了避那份刻意的小心翼翼的不见,他更是每次都叫上我。而我,早已静坐桌前等候,一脸阳光爽朗地答应。在食堂,在单位任何地方,我们不约而同开始走向人群——敞开在同事里是我们之间坦坦荡荡的最好证明。我们还在人群里自如地谈笑风生,甚至心无城府地谈论小芸和任军&;not;——还有什么比公然谈论各自的伴侣更能表示我们之间干干净净和绝不想不干不净呢。
“我撤了。一起走?”晚上先下班的那一个也会在对方的办公室门口探头顺口一问。
我们有点夸张了,都夸张了自己,把自己拓宽和上扬得不像原来的自己——我们俩哪是那种说话大声和高调地往人群里走的人? 我们都努力地想在彼此之间竖起一面光明干净的镜子,光明磊落的阳光灿烂的其乐融融的,但却是隔开彼此的镜子。我们太努力,以至于都变成演了。
但演或不演,对我都是炼狱。
公然谈论小芸和任军,尤其前者,还要谈的心无城府,这是车轮从我心上狠狠碾过去,轰隆隆,需要攥紧了手,指甲掐破了肉,才能掩盖住那声音。“好啊一起吃饭!”“你下班了!”声音远远地传出去,悦耳明亮,而发射的源头,我的嘴边,只有我知道是颤抖。
最想不开的时候仿佛身处阿鼻地狱永囚牢,直叹自己何苦,与其这样,不如失去。但失去的苦对我来说比阿鼻还难超脱,于是继续自囚,边自囚边愤怒地斥责自己无用,将自己斥责的一文不值。
下班时我们尽量回绝对方,不一起走,因为害怕在门口被来接的小芸或任军撞见。
那样的日子过了有多久,我已记不清,因为每天为了那个不得已的目的而强行壮大自己已耗尽我精力。我只记得有时下班我走出设计院大门口,看到任军已在等候,我任由他牵起手走。有时我故意慢慢落在陆平身后,远远地看见小芸已跑过来,亲昵地挽起她的未婚夫,我站着一动不动,在骤然移来的荒袤的夜色下,远远地看着他们远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