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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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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清。大概身体结构不适合进化……同猿猴相比。〃
  〃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多一问三不知。〃阿绿说,〃我还以为渡边其人大凡世事无所不通咧!〃
  〃世界大无边。〃
  〃山高海又深。〃说罢,阿绿把手从我的浴衣下摆伸进去,屏息道,〃喂,渡边,可别见怪,老实说真的不成。这么大!〃
  〃开玩笑吧!〃我叹息一声。
  〃是玩笑。〃阿绿哧哧笑着,〃不要紧,放心好了。〃
  阿绿缩进被里,摆弄了好半天。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同直子手的动作相当不同。两者都充满温存,妙不可言,然而总有的地方相异,使我觉得是在经受迥然有别的另一种体验。
  〃喂,渡边君,又在想别的女人吧?〃
  〃没想。〃我撒谎道。
  〃真的?〃
  〃真的。〃
  〃这种时候可不许你想别的女人。〃
  〃想不成的。〃我说。
  傍晚时分,阿绿去附近买东西,做了晚饭。我们坐在厨房餐桌旁,喝啤酒吃炸虾,最后是吃青豆饭。
  〃吃得饱饱的,造得多多的。〃阿绿说,〃我替你好好排放出去。〃
  〃多谢。〃
  〃我嘛,知道好多好多方法。开书店时从妇女杂志上学来的。跟你说,妇女怀孕时干不成那事,为了使丈夫那期间里不在外头胡搞,就搜集各种各样的处理办法。也确实有很多方式。感兴趣?〃
  〃感兴趣?〃我说。
  离开阿绿后,我乘上电车回家。车中我打开从车站买的一份晚报。但我还沉浸在思虑中,一行也读不下去,读了也不知所云。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莫名其妙的版面,继续思索以后自己将何去何从,我周围的环境将出现何种变化。我不时感到世界的脉搏在我身旁突突悸动不已。我喟然长叹,旋即合上双目。对于今天一整天的所作所为,我丝毫不觉后悔;倘若能再过一次今天,我深信也必然故伎重演……仍在雨中天台上拥抱阿绿,仍被浇成落汤鸡,仍在她床上被其手指疏导出去。对此我不存任何疑问。我喜欢阿绿。她肯重新投人我的怀抱,使我感到乐不可支。若同她结为伴侣,想必能相安无事。而且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孩儿,那热乎乎的身体就在自己的怀中。作为我,何尝不想把阿绿剥得精光,分开下肢进到其温暖的缝隙中去……为克制住这种强烈的冲动我不知做了多大努力。当她握住我的手指缓缓移动的时候,我实在不能加以制止。我渴求她,她也渴求我,我们已经在相爱。有谁能制止得住呢?是的,我是爱阿绿。这点恐怕更早些时候就已了然于心,只不过自己长期回避做出结论而已。
  问题在于我无法很好地向直子解释这种局面的发展。若其他时期倒也罢了,而对眼下的直子,我根本不可能说我已喜欢上了别的少女。更何况我仍在爱着直子。尽管爱的方式在某一过程中被扭曲一难以思议,但我对直子的爱却是毋庸置疑的,我在自己心田中为直于保留了相当一片未曾染指的园地。
  我所能做的,就是向玲子写一封毫无保留的信。我回到住处,坐在檐廊里,眼望夜幕笼罩下的雨中庭园,头脑中推出几排词句。于是我开始情案直书:〃我不能不向您写这封信……这封对我来说万般痛苦的信。〃写罢开头,我大致叙述了我同阿绿迄今为止的关系,以及今天两人间发生的事。
  我爱过直子,如今仍同样爱她。但我同阿绿之间存在的东西带有某种决定性,在其面前我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并且恍惚觉得自己势必随波逐流,被迅速冲往遥远的前方。在直子身上,我感到的是娴静典雅而澄澈莹洁的爱,而阿绿方面则截然相反……它是立体的,在行走在呼吸在 跳动,在摇撼我的身心。我心乱如麻,不知所措。这绝非自我开脱,我自以为生来至今始终以诚为本,对任何人也未曾文过饰非,时刻小心不误伤任何人。然而到头来自己反被抛入这迷宫般的境地,我全然不知何以如此。我到底应怎么办呢?这点我只能同您商量,此外别无他人。我贴上速递邮票,当天夜里把信投进了邮筒。玲子信的到来是此后第六天。
  恕不客套。
  首先报告好消息。
  直子好转得听说比预想的快。我和她通过一次电话,听起来她说话已清楚多了。很可能短期内返回这里。
  其次是关于你的。
  依我之见,你大可不必把许多事情想得那么严重,爱上.一个人是难得的好事,倘若那爱情是真诚的,谁也不至于被抛入迷宫,要有自信。
  我的建议非常简单。第一,如果你被叫阿绿的那个人所强烈吸引,你同她坠入情网便是理所当然的。这或许一帆风顺,也可能一波三折。所谓恋爱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一旦坠入情网,一切听之任之或许不失为自燃之举。我是这样想的,这也是真诚的一种表现形式。
  第二,至于你是否同阿绿发生性关系,这纯属你自身的问题,我不便表态。最好同阿绿畅所欲言,以得出可以接受的结论。
  第三,此事请瞒着直子。如果到了非对她挑明不可的地步,届时再由你我两人考虑万全之策。所以你暂时不要透露给那孩子,交给我处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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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过去你在很大程度上是直子的精神支柱。即使你不再对她怀有作为恋人的感情,你能为直子做的事也应当还有很多。所以,你不必把一切都看得那么严重。我们(这里的我们是对正常人和不正常人统而言之的总称)是生息在不完全世界上的不完全的人。不可能用尺子测量长度或用分度器测量角度而如同银行存款那样毫厘不爽地生活。对吧?
  就我个人感情而言,阿绿倒像是个非常可贵的女孩儿。你为她倾心这点,从信上也看得一清二楚;而你对直子的一片痴情我也了然于心。这并非任何罪过,只不过是大千世界上司空见惯之事。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荡舟美丽的湖面,我们会既觉得蓝天迷人,又深感湖水多娇……二者同一道理。不必那么苦恼。纵令听其自然,世事的长河也还是。要流往其应流的方向而即使再竭尽人力,该受伤害的人也无由幸免。所谓人生便是如此。这样说未免大言不惭……你也到了差不多该学习对待人生方式的年龄。有时候你太急于将人生纳入自己的轨道。假如你不想进精神病院,就要心胸豁达地委身于生活的河流。就连我这样孱弱而不健全的女人,有时都觉得人生是多一么美好、真的!所以,你也务必加倍追求幸福,为追求幸福而努力。
  当然我很遗憾,遗憾未能得以参加你同直子的喜庆婚礼。然而归根结底,又有哪个人能明白什么〃算是喜庆呢!因此你无须顾忌谁,如若你认为可以获得幸福,那就及时抓住机会!以我的经验来看,人的一生中这种机会只有两三回,一旦失之交臂。一辈子都将追悔莫及。
  我每天都在没有任何听众的情况下弹吉他,这的确有点百无聊赖。也不愿过下雨的黑夜。真想什么时候再次在有你和直子的房间里边吃葡萄边弹吉他!
  就此搁笔。
  石田玲子
  6月 17日
第十二章 告别Chu女之夜
  直子死了以后,玲子仍给我来了几封信。信上说那既非我的责任,也不是某人的责任,而是如同大要下雨,不是任何人所能制止的。但对此我没有回信、我能说什么呢?况且毕竟已经无可挽回。直子已不在这个世上,已经化为一杯灰烬。 
  8月末参加完直子凄凉的葬礼返京,我告诉房东自己准备离开一段时间。请其照看一下。并跑去打工的饭店,说暂时来不成了。继之给阿绿写了封短信:现在一言难尽,希望稍待时日,请谅。此后三天时间里,我挨家进电影院,从早看到晚,大凡东京上映的影片统统看了一遍。尔后收拾好旅行背囊,提出所有的银行存款,去新宿站乘上第一眼看到的特快列车。
  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及如何去的,我全然无法记起。风景、气氛和声响记得真真切切,而地点却忘得干干净净。连顺序也忘了。我乘上火车或公共汽车,或搭坐路上所遇卡车的助手席,一个城镇接一个城镇地穿行不止。如果有空地有车站有公园有河边有海岸,以及其他凡是可以睡觉的场所,我不问哪里,铺上睡袋便睡。也有时央求睡在派出所里,有时睡在墓地旁。只要是不影响通行而又可以放心熟睡的地方,我便肆无忌惮地大睡特睡。我将风尘仆仆的身子裹在睡袋里,咕嘟咕嘟喝几口低档威士忌,马上昏睡过去。遇到热情好客的小镇,人们便为我端来饭菜;而若是人情淡薄的地方,人们便喊来警察把我逐出公园。对我来说,好也罢坏也罢怎么都无所谓。我所寻求的不过是在陌生的城镇睡个安稳觉而已。
  手头吃紧时,我就出三四天苦力赚一点现钱。无论哪里总有些苦力可做。我并无特定目的地,只是逐一在城镇中穿行不止。世界广阔无边,到处充满怪异的现象和奇妙的人们。我给阿绿打过一次电话,因为实在渴望听到她的声音。
  〃喂喂,学校早都开学了。〃阿绿说,〃提交听课报告的家伙都有好些个了。你怎么搞的,到底?整整三周音信全无。在哪里干什么呢?〃
  〃对不起,现在不能返京,还不能。〃
  〃你要说的只这个?〃
  〃现在一言难尽,有口难言。等到10月……〃
  阿绿一声不应,〃砰〃一声挂断电话。
  我继续旅行,时而住进廉价旅店,洗个澡,刮刮胡须。一次对镜看去,发现我的嘴脸甚是丑恶。由于风吹日晒,皮肤粗糙不甚,双眼塌陷,瘦削的脸上出现莫名其妙的污迹和伤痕。看上去就像一个刚从黑暗的洞底爬上来的人,仔细一看,确实是我。
  那段时间我走的是出阴海岸,大概是鸟取县或兵库县的北海岸一带。沿看海岸走起来很轻松,因为沙滩上一定有可以睡得舒服的地方。我把木头收集起来升火,烘烤从鱼店买来的鱼干吃。然后喝看威士忌,竖起耳朵听潮声想直子。她死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这是何等奇异的事。我还是无法领会那个事实。我也无法相信那个事实。尽避我亲耳听见钉子打在她棺陋上的声音,但我就是不能接受她已归回虚无的事实。
  我对她的记忆太过鲜明。她的口轻轻里著我的荫茎,头发搭在我的下腹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她的体温、呼吸和手指的触觉,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五分钟前发生的事一样。我彷佛觉得直子就在我旁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可是,她不在那儿。她的肉体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了。
  在睡不著的夜晚,我会回想直子的各种风姿。我不能不想,在我体内债存了太多对她的回忆,只要撬开一点空隙,那些记忆就会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而我恨本不能阻止它们往外涌出。
  我想起那个下雨的早晨,她穿看黄|色雨斗蓬清扫鸟屋,搬饲料袋的情景。想起溃不成形的生日蛋糕。直子的眼泪弄湿我衣衫的触觉。对,那一夜也下看雨。冬天时,她穿看骆驻绒大衣走在我旁泄。她时常戴发夹,时常用手摸发夹。经常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我的双眼。她穿著蓝色晨褛,在沙发上弯起膝盖,下巴放在膝上。
  她的形象就如涨潮的波浪般接踵而至地涌向我,把我推向一个奇异的地方。我在那个地力与死者一同生活。在那里,直子是活的。和我聊天,甚至可以拥抱。在那个地方,死不是系紧生的决定性要素。在那里,死不过是构成生的无数要素之一而已。直子常看死在那里继续生存下去,然后她这样对我说:〃没关系。渡边,那只是死而已,不必在意。〃
  在那个地方,我不会感到悲哀。死是死,直子是直子。瞧,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在这里吗?直子难为情她笑看说。依然因她一个小动作就能稳定我的情绪,令我受创的心痊愈。于是我想,倘若这就是死的话,死也不是坏事。对呀,死根本没哈大不了。直子说:〃死不过是普通的外,我在这里更觉得轻松。〃直子从黑暗的浪潮深处向我这样倾诉。
  终于退潮时,我一个人留在海滨。我觉得软弱无力,无处容身,悲哀化成黑暗包围我。那种时候,我时常独自哭泣。眼泪宛如汗水似地滚滚流下。
  木月死去时,我从他的死学到一件事,而且当作座右铭带在身上,那就是:
  〃死不是生的对等,而是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
  的确那是事实。我们活着,同时在孕育死亡。不过,那只不过是我们必须学习的真理的一部分。直子的死告诉我这件事。不管拥有怎样的真理,失去所爱的人的悲哀是无法治愈的。无论什么真理、诚实、坚强、温柔都好,无法治愈那种悲哀。我们惟一能做到的,就是从这片悲哀中挣脱出来,并从中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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