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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剩下的七分呢,苏沫死也琢磨不明白。苏沫上学的时候最喜欢语文,最讨厌数学。因为他总是理不顺那些公式,并且从来都记不清它们哪个用在哪儿。陶想,就是苏沫二十八年人生里,最复杂的那个公式。
苏沫想把话挑明,可他郁闷的发现根本无从挑起。他总不能说,你别总来烦我,别请我吃饭,别给我打电话,别招我……继续喜欢你……
陶想看着苏沫眉头紧蹙,把叉子轻轻的咬了又咬,一脸纠结。忽然觉得很可爱:“你要早说你只为吃叉子,我就不点蛋糕了。”
苏沫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陶想看着苏沫,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脸热热的发烫,苏沫赶紧拿过咖啡喝了两大口。好在咖啡够冰,热气很快平复。细腻的咖啡似乎将凉气带到了身体各处,苏沫觉得脑子忽然很清,很清。见到陶想后持续的紧张感,终于一点点的消散。
“才五个多月,你这钱攒得倒是不慢。”苏沫由衷的感叹。
“四月发了季度奖,正好股市也争气,就翻番的回本了。”陶想倒是坦诚。
苏沫不太赞同的皱眉:“不都说股市有风险么……”
“高风险才能高回报,这是规律。”陶想泰然自若。就好像年前那个被套牢的不是自己。
苏沫轻轻扯了扯嘴角:“就是投机心理呗。”
陶想耸耸肩膀,没再说话。生活态度这个问题上,他承认他和苏沫截然不同。陶想觉得自己就像《镜花缘》里某个奇怪国度的奇怪人种,浑身上下健健康康,就是胸口那有个洞,从背后直接能看到前面,空荡荡的。在遇见苏沫之前,陶想不知道那里缺的是什么,在遇见苏沫之后……他还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靠近苏沫,那个地方似乎就会有被填满的感觉,温温,热热,暖暖。
对于晚饭直接改成饭后甜点,苏沫本来以为自己的肚子会抗议。可很奇怪,从蛋糕坊出来的时候,他却一点都不饿。都说人在紧张的情绪下便会对饥饿感到迟钝,所以苏沫把这个功劳都给了陶想。
“不邀请我上去坐坐?”蛋糕坊就在苏沫家的楼下,所以陶想的这个要求看起来无可厚非。
可苏沫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摇了头:“不邀请。”
三个字,淳朴的让陶想无奈。叹口气,陶想眯起眼睛:“我有东西落那儿了。”
苏沫挑眉,摆明不信。落了东西?靠,都快一年了,早干嘛去了!
“我要是真找出来呢?”陶想似乎真的胸有成竹。
苏沫有些动摇了。
陶想的眼神相当坚定。
“你翻我衣柜干嘛?”
“不是说东西落这儿了嘛。”
“怎么可能,那里面都是我的衣服,我他妈的一礼拜收拾一回!”
“等……”
“等什么等,喂,你别再给我扒拉……”
“欧了,就是这个!”
“……”
“我说明明一套十个,怎么我搬次家就只剩九了个。果然在这儿。”
苏沫看着那只单薄的被陶想从自己大衣柜里抽出来的五块钱能买上一打的塑料衣架,脑袋里只想到俩字儿——发指!绝对的令人发指!
“你这屋子没人租啊?”没等苏沫发飙,陶想忽然换了个话题,苏沫措手不及,还没酝酿成型的怒气就这么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苏沫有些郁闷:“不租了,反正涨工资了。”
陶想点点头,又装模作样的往自己原来的卧室探了探头,转身一派正直:“我想租。”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真正听见陶想如此要求时,苏沫的心脏还是乱了节奏。
“不租……”苏沫听见自己颤巍巍的声音。
“苏沫,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陶想停了下,抿抿嘴唇,似乎在想更为合适的说辞,好半天,他才发出低低的声音,“我想通了……”
苏沫忽然很委屈。这感觉来得突如其然,来得铺天盖地。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生活的巨人,坚持该坚持的,努力该努力的,争取该争取的,苏沫相信他对生活的认真程度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人。可此刻,陶想一句话,他的所有这些都忽的变了质,他成了在生活路边乞讨的孩子,端着碗一路跟随,等待冷漠的人某一天良心发现,给与些许施舍。
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苏沫呢喃着:“呵,还真难为你了。”
眼看着苏沫的眸子越来越黯,陶想忽然慌了。
“陶想,好马不吃回头草……”苏沫忽然幽幽的说。
陶想看见苏沫的手握得紧紧,关节微微泛着白。
“既然回头有草,何必漫山遍野继续跑?”陶想回答。
拳头,忽然放开了。陶想看着苏沫走到玄关,轻轻打开防盗门,然后回头对着自己温和的笑:“出去。”
陶想大脑一片空白。
“苏沫……”
“出去!”这一次,不再有笑容。
陶想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以至于应对此情此景经验严重匮乏,等大脑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门外。
砰——
防盗门无情的严丝合缝。
陶想眨眨眼,还有些茫然。门里面的真是苏沫吗?那个随身携带橄榄枝随手就能铺路架梯的苏沫?陶想觉着自己似乎犯了某个错误,可任凭他满头大汗,也找不出那个症结。
门里,苏沫靠坐在墙边,把头深深埋进了膝盖。
他不是那地上的草,人都过去了,还顽强的扎根泥土,岿然不动。他也会受伤,会难过,会灰心。小孩儿被欺负了还知道要还手,何况他只是个市井炊烟中的小市民。
陶想坐在楼梯上,对着苏沫家的防盗门,抽了一个小时的烟。他觉得他有必要在第一时间内找到问题根源,然后一举击破。不知道为什么,陶想总觉得一旦过了今天,有些东西会变得更糟,更加不可预料。
一小时前的场景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又一遍,陶想还是一无所获。他一直觉得和苏沫相处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不用思考,不用顾虑,大脑怎么想,嘴巴怎么说,然后人也跟着怎么做就行了。他刚刚也是这么干的,然后,苏沫恐怖变身似乎,就在他说了回头有草的废话之后。
其实那都是话赶话,陶想不明白为什么苏沫要发那么大的脾气。他百分之百确认,苏沫是明白他的意图的。他也百分之二百的确认,苏沫是喜欢他的,那么,剩下的问题是什么呢。难不成一定要他信誓旦旦的说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我非你不可离了你我都不想活?陶想说不出口。哪怕他再喜欢苏沫,他也说不出这话身旁忽然传来声响,陶想吓了一跳,原来是苏沫的隔壁有人出来倒垃圾。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光着膀子穿着大花短裤晃晃悠悠的出来,瞥到陶想的时候歪头呆愣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的眨眨眼,越过陶想走上台阶,把垃圾顺着垃圾道丢下去,待晕乎乎走回来,刚要进门,又转头看陶想不知怎么的,陶想就想起了那个经典的QQ签名——别看哥,哥只是个传说没带钥匙?”小伙忽然问啊?”陶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张着嘴,看着对方对,就是。”陶想索性承认。忘带钥匙的可怜人总是比据守人家大门口的奇怪男人好多了哦,你说你也不小心点。”小伙说着开门,进屋,关门,砰靠!陶想把烟头丢到地上,又狠狠的踩了两脚!不请他进屋说那么多废话干啥!
不消片刻,陶想忽然觉得浑身不对劲儿。说不上具体哪里,就是胳膊麻脖子痒后背冷“啊……啊……啊……”
呼……呼……呼……”的“呀……呀……呀……”
“嗯……嗯……嗯……”
“嘿……嘿……嘿……”
“唔……唔……唔……”
“哦……哦……哦……”
“嗷……嗷……嗷……”
厚厚的防盗门,掩不住旷古绝今的狂野。陶想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一夜七次郎!
不过话又说回来,呃……也就一普通人嘛防盗门内的激情逐渐升级,听得陶想口干舌燥。把空空如也的香烟盒揉烂,陶想想下楼再买包烟。从楼梯上起身的刹那,陶想忽然浑身一激灵。就像捻着佛珠念经念了很久的和尚,一个瞬间,便悟了。
他和苏沫相互抚慰……
那个轻柔得算不上吻的吻……
他给了苏沫一拳,在他想亲自己的时候……
箭在弦上,他临阵脱逃……
虽然动物世界的连锁反应导致陶想回忆的也都是此类范畴,但他隐隐约约的明白了,苏沫过不去的坎儿是什么。自己一路漫长的纠结,苏沫一路噼里啪啦的负伤。其实苏沫在乎的也不是那几下有多痛,而是……
苏沫不知道自己在玄关坐了多久,等到肩膀麻的时候,才想起来也许该换个地点换个姿势。可还没来得及起身,背后贴着的防盗门就被人狠命的砸起来,力道之大频率之猛震得苏沫肋骨疼。
苏沫手忙脚乱的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了那个他以为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的某人的声音。
“苏沫,开门!我话还没说完,趁别人元神出窍的时候把人推出去算什么能耐!”想明白的陶想,可谓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想他不说铁齿铜牙口若悬河,好歹也思维敏捷逻辑清晰,靠,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
什么叫话还没说完?”苏沫也怒了,“你还想说啥!赶紧漫山遍野找你家小草去!”
“那属于开篇之前的铺垫阶段,我他妈的还没说到正题呢!”
“一边去!铺垫就欠扁!”
“啊?”
“苏沫呢?”
“……你没事儿吧。”
“那个见人就笑眼睛永远眯眯着气场柔和得四季如春的家伙呢,你把他找出来!”
“……”苏沫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靠,不带抛出这种接都没法接的高难度对话的!
心里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噗的一下,呃……烟儿都没剩“苏沫……”
“干嘛?”
“开下门吧,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说。”
“……就这么说吧。”
手搭到了门把手上。
“看不着表情,容易产生歧义。”
“没事儿,你全方位的描述清就行。”
手,拧半圈儿。
“那要是我想抱你呢?”
门,全开。
“站着别动!”苏沫第一时间大喝出声,然后昂首挺胸居高临下,“抱我?想啥美事儿呢,当心我让你大门走着进来窗户飞着出去……”
陶想哑然失笑:“苏沫,这个姿态这个造型还有这个语气,都和你完全不搭。咱能不穿越了么?”
人嘛,总是会在特定时间特定场合特定状态下忽然的抽那么一下,抽完了,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呼,有什么你赶紧说吧,说完也早早回家。”苏沫撇撇嘴,“这都闹腾一晚上了……”
苏沫也就是那么一骨子气儿,乱七八糟的发泄得差不多,你让他再龇着浑身刺儿,他也呲不起来。
“我想通了……”陶想书接前文。
苏沫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准备时光倒流?”
陶想抿了抿嘴唇:“另一码事儿,刚才在门口想通的。”
“你一直没走?”苏沫有些惊讶。
“怕走了就回不来了。
陶想看着苏沫,苏沫却垂下了眼睛。陶想不以为意,继续道:“在我印象里,你很少计较什么,就是挺宽容的,其实别人心里怎么想的你都知道,可你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所以刚才你开门让我出去的时候我就懵了,我想着苏沫不至于这样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之类压根不是你的风格……”
苏沫安静的听着,没有看陶想,而是微微偏着头,看着不知名的方向。
陶想看见苏沫的肩膀,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抖动。
“结果刚才坐楼道里,我忽然想明白了。如果我现在立马带你领个结婚证回来,你肯定二话不说,以前的全翻过去,崭新一天重头开始。但我现在没法把保证化作一个小本本拍到你面前……”
苏沫慢慢的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所以呢……”
“所以,我找到了事件的主要矛盾,”陶想盯着苏沫的眼睛,就像望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你,不相信我……”
苏沫不得不承认,陶想真的人如其名。
于是,问题终于被思考者们揪了出来。但……苏沫露出一个飘渺的笑:“解,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我怀疑这本来就无解。”
“你逗我玩儿呢?”苏沫微微蹙眉。
陶想笑了,目光坚定而执着,“如果求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