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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少女在哭泣(3)
“英善她喝酒么?”
慧婉没有底气地问道。
“简直到了上瘾的程度。”
男人对自己的回答颇有信心。
如同蹩脚的律师一般,慧婉竟一时语塞了。英善酗酒成瘾,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慧婉只知道,英善偶尔会因为失眠而喝上几杯。然而不管怎样,慧婉至今仍无法接受他人对英善的指责。
“英善无缘无故地酗酒,甚至歇斯底里地企图自杀,这怎么说也未免有些牵强。”
慧婉试图隐藏话语中的强烈感情,可男人还是皱紧了眉头。
“您这是在指责我么?”
“不是的,没有那样的意思……”
“实在是抱歉,刚见过英善的母亲,有些累了。”
话音一落,他旋即背过身去。那冰冷的言语就像是在嘲笑慧婉: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要是男人果真这样问,慧婉恐也无言以对。倘若义正词严地告诉对方自己是英善的朋友,男人想必会反诘自己:既然是朋友,最起码该知道她为何要自杀吧,可你连她酗酒这点都不清楚。慧婉呆立在原处,眼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突然间她很想追上前去,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然后狠狠地扇他一记耳光。然而她只是怔怔地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男人的肩膀无力地耷拉着,脚步仿佛受到走廊另一头的吸引,缓缓地向前移动。慧婉的心情出乎意料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慧婉走进电梯。待她从里面出来,这才想起京惠今天没来医院。她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11点,于是决定缓步走向那个自己每天清晨都会光顾的咖啡馆。
8月早已过半,但天气依旧闷热而潮湿。湿漉漉的云层沉在低空,空气中凝结着看不见的水汽。只消一会儿,衬衫就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上。慧婉拖着沉沉的脚步,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英善紧闭双眼的景象。
慧婉,英善,京惠。
那时候她们有两个身份:既是在校的大一学生,同时又是学校电台唯一一批新人女播音员。三个人是在法语课上熟识的,彼此志趣相投,也就相约一同申请加入电台,没想到竟都被录取了。
先前,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十足像是女子高中时期的好姊妹。然而裂痕终究无可避免,一个身形修长、容貌英俊的前辈成了一切问题的根源。
那天,电台的所有成员都熬夜忙着准备第二天的周年庆典。由于还在实习期,她们只能干一些跑腿的杂活。休息的停当,三个人瘫坐在沙发上。这时,时任电台导演的他出现了,缓缓朝慧婉走来,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最先映入慧婉眼帘的是他那套着破旧牛仔裤的修长双腿。不知缘何,慧婉竟觉得思绪一片空白,以至于当他喊到自己的名字时,许久才作出反应,慌忙抬起了头。她曾经在小说中读到过关于初恋的内容,对此也充满期待。如今,初恋以这样一种让自己彷徨无措的方式悄然开场了……
你不是想试音么?来下播音室吧。
您是在说我么?
同座的几个男播音前辈无不诧异地抬起了头。在他们眼里,实习播音员通常只有替人打杂的份儿。
对,说的就是你——徐慧婉。
慧婉起身缓缓走进播音室,手里攥着一份写好的播音稿。
下面是《大学之声》栏目……
透过玻璃幕墙,他伸出长长的手臂,做手势示意慧婉开始。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地球停止了转动,呼吸渐渐急促,眩晕顿时袭来。脚下,陈旧的紫色地毯上仿佛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烟雾。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那个少女在哭泣(4)
喘息声太大了。
他靠近话筒,用稍显不耐烦的语气,对着播音室里的慧婉说道。
慧婉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把稿子念完的,念的时候丝毫没有停顿,仿佛一旦出现停顿,自己的前途命运就会受到影响似的。待她走出播音室时,前辈正含着烟在一堆记录板间翻找着什么。慧婉走到他跟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
刚才……还可以么?
他停了下来,仿佛听到一个被问过无数次的问题,露出不屑而又惊讶的表情,接着只是摇头一笑,好像这才意识到慧婉的存在。
慧婉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
她静静地望着印在前辈绒衣上Joan Baez①的巨大面孔。他的手轻轻拂过图案上人物的脸庞,这让慧婉多少对Joan Baez产生了嫉妒。
他放下记录板,朝慧婉走来,身上散发出阵阵清香。这是一种慧婉生平第一次闻到的香水气味。对于使用香水的人,无论男女,慧婉都曾经十分不以为意。她犹豫片刻,决定沉醉其中。然而,浓郁的芳香让她的神志有些恍惚起来。
“哎呀,这位小姐好像在发抖啊。刚才是开玩笑的,你表现得很好。对了,这会儿可以帮我个忙么?”
那天慧婉很晚才忙完前辈拜托自己的事。前辈把她送回家,一路上竟一言未发,只是临到慧婉家门前,才这样说道:
“电台的那次录取考试,你知道你的作文得了多少分么?98分。是不是从高中开始就练习写作了?”
考试是在三个月前,可他竟然还记得慧婉的成绩。
慧婉心里默默期望:在回家之前,前辈可以带着自己去别的什么地方,哪怕仅仅喝一杯茶。没想他却看了看手表,让慧婉快点进屋,这让慧婉顿感失落。然而这是为什么呢?蓦然间,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值得信任。他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慧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很想找一天带你去个好地方,在那儿请你喝杯咖啡。”
电台里始终弥漫着他的香水气味。假如某天慧婉没有闻到这淡淡的清香,那她也就知道香味的主人还没有来,那么待在电台也就成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一天,他打来了电话。尽管已经通过几次电话,可这次却显得异常特殊。电话里,他告诉慧婉自己喝醉了,现在正在她家门外,希望能见上一面。
“ 现在出去有些不方便……”
面对电话那头的哀求,慧婉的回答毫无底气。
“那明天一起去看海吧。”
话音一落,慧婉仿佛立刻就能尝出微咸的海水味道。
第二天,两人便去了海边。
那天,海上刮着大风,慧婉的内心也如同波涛般剧烈地涌动。两个人在沙滩上找到一艘残破的渔船,便躲进去聊起天来。
慧婉望着这个有着俊挺鼻梁的人,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了情感的钢丝上,再也无法转身回头,她把自己的心完全托付给了对方。
当天晚上,他带慧婉来到她家附近的流动饭馆①,小心地和慧婉谈起了自己的家庭:母亲早年自杀,父亲多次再婚……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也因此受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他竟对慧婉吐露自己的过往,这不得不让她为之动容。流动饭馆的门帘飘曳不定,一阵萧瑟的风吹来,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与低沉的风声融合为一体。
慧婉接过他递来的酒杯,酒味虽苦,可她还是满心欢喜地一饮而尽。这是慧婉平生第一次品尝烧酒的苦涩,然而她却从中体会到了饮酒消愁的滋味。同时她又感到彷徨无措,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眼前的可怜人儿。就在几天前,慧婉曾亲眼目睹一个参加*的前辈遭军警鞭打,最后被警察带走。即便如此,她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更为不幸。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那个少女在哭泣(5)
两人的约会开始频繁起来。尽管他常常消失得毫无音讯,既不去学校也不参加电台活动,但这只是在加剧慧婉对其的思念。在她眼中,他分明是一个充满神秘感的男人,一个拥有自我秘密的男人,一个连来去踪影都隐瞒的男人。这恰恰让初尝爱情之果的慧婉,时而欣喜,时而焦虑。
事情发生在大一那年的夏季郊游会上①。傍晚的自由时间,慧婉发现他陪着京惠在江边散步,手竟自然地搭在京惠的肩上。在社团郊游会上,这样的场景通常是难得一见的。慧婉僵在那里,心中涌起强烈的嫉妒感。然而她并没有表露于形色,相反她在思考该如何去处理自己的情绪。对慧婉而言,此刻最需要的无疑是一副表情冰冷的面具。第二天,慧婉在洗漱池碰见了他。当他以眼神示意,希望慧婉借给自己香皂的时候,慧婉却装作没看见,径自离开了。他有些不安地朝离去的慧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生起气来?”听完,慧婉转过身来,冷冷地望着他,但她的内心已经无法再抗拒对方脸上无辜的表情了。
“那只是个误会。手放在肩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自己刚才不也和别的前辈手挽手闹着玩儿吗?所以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爱的只有你一个……对,他只爱你一个。”
自我安慰渐渐湮没了先前的焦虑和质疑。慧婉决心听从这来自内心深处的劝解,并且深深感到抱歉,以至于就算让她跪下来道歉,她也毫无怨言。当慧婉再次面带羞涩的笑容时,他也立刻抖擞起了精神,这让慧婉更加怀有歉意。
“把他想成那样,的确是我太冲动了……他是如此无助,如此寂寥。他是一直在等我的那个人啊……”
若不是因为京惠的性格太过率真,慧婉恐怕仍被蒙在鼓里,对他抱以歉意。但事情终因京惠的坦白而彻底揭开了真相。到了暑假,三个人聚在学校附近的小茶馆里,商量着假期的旅行计划,谁知京惠竟突然间变得犹豫不决。
“其实我已经和人约好了。”
英善和慧婉同时瞪大了双眼,三个人出奇的安静,小小的茶馆里仅能听见赵容弼①满怀深情的唱音。两人从京惠支支吾吾的话音里分明察觉出了一丝蹊跷,因而才有如此大的反应。
随后,京惠一五一十地在英善和慧婉面前讲起了自己和前辈之间的事。言毕,沉默立刻笼罩在三人的身上。然而令慧婉更加不解的是,英善居然先哭了起来。慧婉问道:
“英善啊,难道你也和他交往过……”
这三个女人都跟着他去了大川②,也都在自家附近的流动饭馆里听他黯然神伤地讲述家庭的不幸,并且在同样的饭馆里吃同样的咖喱饭,在一家名叫波斯菊的百货商场里吃一样的冰激凌,甚至三个人都看了《Deer Hunter》这部电影。他究竟是如何能够忍受把相同的电影看了三遍的呢?
在她们经常聚会的茶馆二层,窗外远处一列火车正呼啸而过。三人之中唯有英善在一旁抽泣,京惠一言不发地呆坐着,而慧婉则久久地仰望天空,那里飘浮着火车经过时留下的一团蒸汽云雾。
时光依然在流逝,那之后京惠和慧婉就渐渐疏远了。英善和慧婉果断地和他断绝了来往,京惠则最终成了他的女朋友。尽管慧婉一再掩饰对此事的不屑,但京惠却觉得这是慧婉在妒忌自己,只留下性格一向柔弱的英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那个少女在哭泣(6)
“我们都原谅京惠吧。说不定她是真心爱那个人的。”
“你这个傻瓜。京惠一点儿都不爱那个人,她爱的只是那份虚荣罢了。你难道觉得他们会有好结果么?”
很快到了秋雨纷至的时节。一天,电台的成员们聚在一家名叫“小草屋”的啤酒吧里,一个男学生把慧婉悄悄叫了出来。因为下雨的缘故,他们走进附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
“慧婉,我知道自己不该对你说这些……我也多少听说这件事了。你还是见他一面吧,他很后悔,因为他真正喜欢的只有慧婉你啊。”
透过电话亭,他的身影隐约可见。慧婉背过身去,任凭他淋着雨。枯萎的树叶被秋雨打湿,纷纷从枝头飘落下来。秋雨涔涔,站在撒满落叶的街道上,他仿佛在演绎着一个充满悲*彩的角色,只是那时的稚气和轻浮已然褪去。慧婉不理会传话的男生,径自回到屋里,他也跟着走了进来。尽管他浑身淋得透湿,可慧婉始终没有朝他那边看上一眼,只顾和身边的人谈天说地,她不禁暗自想象着他偷看自己的样子。
第二天,慧婉给他打了电话。如同刚刚和解的恋人一般,如同因破解了命运的魔咒而迫不及待渴望重逢的情人一般,她的语气异常温存。电话的另一头充满了感激,也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遗憾,遗憾的仅仅是光凭电话不足以表达自己所获得的那份感动。
慧婉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约他一早在学校正门见面。他不解地问为什么偏要选在那里,可慧婉依然坚持己见,非正门不可。她下车来到学校附近时,时间已经比约定的晚了一些。她撑起伞遮住自己,在离正门稍远的地方默默地观察着。他呆呆地站在正门那儿,丝毫没有认出慧婉来。不一会儿,慧婉朝着学校前面的小茶馆走去。穿过信号灯,她在街对面买了500元炸成了细条的红薯。京惠和英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