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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的人就必须是一支最精锐、最会见缝插针的快速反应部队……理论上讲,这是我唯一有希望夺回女儿的办法。
可是……我该怎么做呢?
三天后的傍晚,我像平时一样歪靠在沙发上,盯着有画面没有声音的电视机出神的时候,门外再一次传来了重重的叩门声。
心脏部位微微一缩,我竟有些紧张起来。万一扎塔尔和我的接触不是夜鲨安排的……万一这位雇佣军团的恐怖分子真的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儿足够连累到一切和他有过接触的人……万一国安局对于这种性质的调查会波及我的亲属……
房门打开,有着刀子般目光的年轻人站在门前,双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他的姿态看起来虽然很悠闲,但眼神里还是透出异乎常人的警觉的味道,这是一个只要出现在面前就让人无法真正松弛下来的强硬角色。
年轻人习惯性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在他的老位子——茶几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我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本来就要比我高大得多,沙发又矮,我坐在他的对面更觉得这人浑身上下气势压人。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可惜的是,沙发不算大,没有多少地方好让我躲。
“殷茉,”对面的年轻人淡淡地说道,“在谈话开始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扎塔尔这个人,是在你遇见他之前还是之后?”
从陌生人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而且他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像是一个圈套,无论我怎么回答都无法否认自己知道扎塔尔的身份这个事实。
“实话实说吧,”年轻人看了看我,眼中微微流露由一丝好笑的神色,“有些事即使你存心隐瞒我也能查出来。”
我一点儿也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在我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事情的情况下,实话实说的确是比较稳妥的选择。
“之后。”
年轻人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鼓励的神色,“除了扎塔尔这个名字,你还知道什么?”
“知道他是一个臭名昭著的雇佣军。”
“还有呢?”
我摇摇头。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年轻人看着我,表情变得温和了 一些,“不过,奇怪的是,扎塔尔问路的举动很像是在故意接近你。因为我手里有证据显示,在问路之后他并没有前往这家宾馆,而是直接打车去了事前预订好的一家疗养院。”年轻人微带审视地看了看我,“巧的是,几个小时之后,殷小姐也出现在了同一家疗养院。”
他的话又勾起了我心头的隐痛。
“也许,”年轻人缓缓说道,“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出现在那里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我往后靠了靠,不大自在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只能告诉你我和这个外国人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我出现在那里并不是为了他。”
年轻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久久不语。
“不信的话你就继续查吧。”我忽然觉得疲倦,夜鲨是想追也追不上了,再想找到他们的下落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在我和海伦之间隔着这么多的障碍,现在我又莫名其妙地因为一个扎塔尔牵扯上了国安局……
“该查的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年轻人站了起来,神色淡漠地说道,“我今天来就是通知你,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你想到了什么新的情况,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找我。”他取出一张卡片放在茶几上,然后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走过去拿起那张名片。素白的一张卡片纸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我举着这张卡片看了很久,心里的诧异和不可置信慢慢地被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所取代。
路明远。
原来他就是路明远。
三 原来的样子
我和路明远并不熟。
我只在军区大院里生活过两年的时间,而且女孩子长到一定的年龄对于小男生之间那种幼稚的打仗游戏基本上就不会再有兴趣了。我还记得我和习芸捧着钢琴教材从院子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那群泥猴子似的小男生时心底里隐隐生出的一丝类似于轻蔑的优越感。那个时候,习芸总是说:“这些男生真幼稚。”
那群孩子当中唯一不幼稚的就是路明远。他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放学后总是躲在家里看书而不是和他那个活泼的弟弟一起在院子里疯玩”我还能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很高、很瘦的少年.目光沉静,无论站在哪里都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在我拿到了路明远的名片之后才回忆起来的。这种回忆并不那么让人感觉美好,因为路明远从小就是家长们心目中的模范儿子,学习成绩好,从来不惹事。几乎每家父母都有意无意拿着自己的儿子和他做过比较,对于他,我和几个哥哥始终都有点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服气的矛盾心理。
而现在,我被他看到了自己最为狼狈的样子。
叹了口气,我把卡片塞进了旅行袋的侧袋里。打开房门的时候,果冻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了。在这种敏感的时期,我不怎么放心让迦南露面,而粜果冻……他至少有一个合法的人类身份啊。
果冻接过我手里的旅行袋,低声告诉我:“迦南先一步离开了,他说过几天会去找你的。”
我点点头。看着面前的青年棱角分明的脸,在心底压了很久的那个问题再一次浮上心头,竟然空前地强烈了起来。
“果冻,”我很想把话说得婉转一点儿,可是话到口边,直来直去的性格还是占了上风,“如果我需要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来为我做事 ,我该怎么做?”
果冻正嚼着口香糖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狐疑的神色飞快地瞟了我一眼。我猜他大概是想到了扎塔尔和我之间的那点儿麻烦。然后,他的腮帮子动了动,用一种故意摆出来的漫不经心的姿态移开了视线,“先雇我,然后通过我慢慢搜罗合适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我紧盯着他的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果冻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转过头来冲着我笑出了一口白牙,“别在薪水上亏待我就行,你也知道我有个老娘要养活,对我来说这件事最重要。别的,就没什么了,给谁干不是干呢?”
我松了一口气,“这个没有问题。”
“那我以后就要改口叫你老板了?”果冻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
“别,”我连忙摆摆手,“还是叫我名字吧。”
“那我真叫了?”
“行啊,”我的心情也因为终于走出了第一步而变得轻松了起来,“你还认识什么人吗?像你这样身手不错,为人也可靠的?”
“如果对手是扎塔尔这样的角色,那我需要好好想想。”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从理论上讲,夜族人要比扎塔尔、要比那个只听说过名字的军团组织更加不好对付,但是知道太多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这件事……暂时还是让他这么理解吧。
离开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阿寻看起来却长大了好多。原本尖尖的下颌也因为蒙上了一层柔软的小奶膘而显得圆润了不少。我们到家之前他刚被我妈带着剃了个小平头,看起来粉嫩嫩的,看到摄像机镜头凑了过来,还会张牙舞爪地冲着镜头咯咯笑。他的眼瞳颜色要比刚出生的时候略浅一些,是只有在晴朗的天气里大海的深处才会出现的颜色,清澈而明媚,是世界上最令人着迷的颜色。
我不知道瞳色的改变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长大一些还会变成深海一样更加深邃的墨蓝色,至少我是这么期待的。不过我也知道,想在他身上刻意人找深海的影子的想法对于阿寻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无论是他还是海伦,都是大自然独一无二的杰作,他们只应该像他们自己。
“半个月的时间,阿寻的体重增加了很多,吃奶的时候奶瓶也扶得很稳了。”录进这段声音之后,我按下了停止按钮,把摄像机放在一边,从我妈手里接过了阿寻的奶瓶。他虽然知道自己扶着奶瓶了,但是小手还是没有足够的力气,如果让他自己吃的话,往往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松手,然后被掉下来的奶瓶砸得哭起来。
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搭在床边的手巾擦了擦阿寻下巴上的奶渍,刚想捏捏他的脸,就被老妈一把打开了我的手。
“孩子吃奶呢,”老妈瞪了我一眼,“别总掐他的脸。”
“没掐,”我笑了,“我就是摸摸。”
“那也不行。”老妈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迦南,微微叹了口气,“你们先聊,我下楼去看看你四婶准备了什么菜。”
迦南放下手里的报纸站起身来客客气气地目送我妈出去之后才又懒洋洋的坐了回去,“我说,你录了那么多,深海哪有时间一集一集地看完啊。”
我笑了笑没有出声。就算他没有时间看又怎么样呢?我不过是把儿子的成长过程记录下来罢了,这原本是他打算守着我和孩子们一起经历的一个过程。如果连儿子小的时候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对他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遗憾吧。
我们生命中的遗憾已经够多的了。
迎南用一种略显悲悯的目光看着阿寻在我怀里打了几个奶嗝儿,又心满意足的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脸上慢慢浮起一丝浅笑,“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果冻已经被你使唤得团团转了。”
我把薄被拉开盖在阿寻身上,头也不抬地说:“你应该猜到的,我的终极目标简单说来就是摆平两个人。”
迦南微微一愣,“哪两个人?”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我猜他预期中的回答应该是:救出我的女儿。我原来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小镇之行已经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只要夜鲨贼心不死,我的女儿即使侥幸被救了出来也过不了安生日子。他们会一直追逐着她,如同跗骨之蛆,直到把大家都毁掉。
“其中一个肯定是夜鲨了,”迦南迟疑地问道,。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就是月族的族长。”我知道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不过,如果没有一个疯狂的信念来支撑的话,我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也许这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目标,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把它挂在道路的前方。
“族长?”迦南微愣,不能相信似的反问我,“月族的族长?”
“对,”我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甚至觉得……也许只有杀了夜鲨,我的女儿才有正常人的日子可过,就像……只有杀了族长才能够释放深海一样。如果确实有机会那么做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犹豫的。”
迦南的身体陷在沙发里,久久不语。
“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像疯子的想法,”我轻轻拍着阿寻的后背,声音也因为他眼中浮起的一丝睡意而变得柔和起来,尽管我此刻正在说着世界上最血腥的话题,“也许我努力一辈子也无法杀掉他们当中的一个。可是迦南,他们站在高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丝毫也不曾考虑过我这渺小的人类,我全部的生话因此由天堂沉入了地狱。我不知道我现在活着还能有什么别的目标。你相信吗,我现在越来越相信有些仇恨只能用杀戮来终结。”
迦南垂下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殷茉,你变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让我有几秒钟的时间无法顺畅地呼吸。我知道我变了,可是在这变化面前我完全束手无策。我甚至想过,如果有生之年我可以再见到深海,他还会不会认得我?他还是我们分别时的样子,也许内里多了几分沧桑。而我却已经由里到外变了个彻底,和他印象中那个单纯爱着他的女孩子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了。
“谁都会变,”我惨笑,“迦南,也许你不了解,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物种。也许几十年都可以单纯得像个孩子,可是只消一些特别的诱因就可以让一个人类一夕间变得衰老。”
“你不老。”迦南看着我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你真的不老。”
我摇头,“我已经老了。”
从深海被那些莫名其妙的怪物带走开始,我就已经老了。那个我深爱着的人,从身体到心灵都静止在了我们分别的那一刻,而我却跟随着时间的脚步越走越远。
我忽然间有些不能确定。对深海来说,一百年乃至更长的时间里心里始终驻着一个年轻的殷茉,和几十年后重见天日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衰老而丑陋的殷荣,这两种结局哪一种更好一些?毕竟一百年的时间,对他而言并不如人类这般漫长。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迦南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突然觉得,他淡漠的腔调竟然有几分酷似深海,“殷茉,你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