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库普的脸色变化不定,“他们……他们……”
“告诉她。”身后传来迦南的声音。我记得他和乔恩一早就离开了,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是在担心什么呢?
“灰头发的那个人说孩子的状况不是很稳定,最好能再等两天。”库普苦着脸说完这句话,又连忙解释说,“他说‘那个孩子’,不一定就是你要找的孩子,你别多想。”
“再等两天做什么?”
库善摇了摇头,“他没说。”
“旁边的那个男人在跟他报告一些体检的数据,血压、心跳什么的。”迦南走过来低声补充说,“都是专业的术语,我听不明白的。”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正在做同样的事,只不过那一次试验的对象是……我。
我的情绪无可避免地低落下来。
“能不能知道他们两天之后要做什么?”我问迦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我很想知道……”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迦南打断了,“殷茉,你冷静一点儿,她没有生命危险,很安全。”
暗淡的光线从气窗透进来,在他的脸上落下了一道一道的阴影。他的眼睛看上去也像外面的天空一样,笼罩着浓重的阴霾。
“迦南,”我忽然觉得有必要跟他谈一谈我的立场,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关心他或者他的族人们要做的事情,“我刚才认真想过了,我们不需要熟悉下水道的地形,真要熟悉的话,两三天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用的。来这里之前,我们就设计好了行动的计划,我不想再去迁就你的安排了。”
迦南的眼神微微沉了下来,“殷茉,我来这里之前不知道夜族人会把你的女儿带来,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跑到这里来,族里有很多事……”他轻轻咬了咬嘴唇,“而且,我一来就遇到了这里的人……这个岛很有可能要保不住了。你要知道,这么多的人,我不能不管,我必须先把他们安置好,然后才能够陪着你去做……”
“我明白。”我其实是想说我理解,可是理解两个字又让我觉得有几分反讽的意味在里面,他们这个种族对抗自然地能力本来就在我们之上,他们可以毁掉这个岛,也可以帮助岛上的幸存者——只要他们愿意。
所谓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过如此吧。
“实际上我们已经联系了一艘小船,”迦南微微蹙起眉头,“船太小,很不安全,每一次秘密返回卡格尔镇我和乔恩都不得不亲自跟着,所以我们需要蔡庸的帮助,我们需要更多的船只……”
“很抱歉。不管蔡庸是不是能够帮你们联系到船只,今天夜里,我和我的人都会离开这里。”也许此刻的我在别人眼中有些过分冷漠,库普竟有些恼怒起来。他皱着眉毛正要说话的时候,手臂被迦南一把抓住了,然后迦南用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懂的眼色制止了库普。
“殷茉,”迦南露出很遗憾的表情,“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里还有很多人有生命危险,他们更需要我。”
“我知道。”我看着他,淡淡答道,“也许到我临死的时候,我会在基督面前诚心诚意地忏悔我今天的自私冷漠,但是迦南,我现在要去救我女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更重要,包括我自己的命。”说完这句话,我一言不发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找到我的女儿。迦南说的都对,那些被困在下水道里的人们都很可怜,都很需要帮助,但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不是为了当救世主的,我只想找到我的孩子。我一直指望着迦南会把帮助我找回孩子的事儿放在第一位,但显然,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儿要去操心。这让我觉得失望的同时也有几分释然。把话挑明了说,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最好的。我这样安慰自己,如果心目当中有了想要依赖的目标,人就会变得软弱,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软弱这种可怕的东西。
“如果我们的行踪被他们发现,我想夜鲨也不会把我们和你们这些藏身于下水道的幸存者联系起来的。”走出几步之后,我停下来背对着迦南说,“所以请不要以我们可能会暴露你们的存在这个可笑的借口来阻止我。你知道的,我们有枪。”
我不想看迦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真的像一个敏感冲动的少年。他的眼前是那些挤在下水道里的人,他所想的自然也是这些人。他们缺少必要的生活物品,缩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呻吟,每一天都担惊受怕,所以,他觉得他们比起我的女儿来更加需要帮助——因为我的女儿在夜族人手里至少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以我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就是这么想得。
可我不行。
我的海伦还那么小,柔弱的小身体甚至无法支撑自己跑出一条街的距离。她的身边总是有人看守着,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会把她当做是平等的生命体,她只是他们眼中一只大型的白鼠,一个活着的试验品。
她甚至还来不及体味什么叫做自由就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它。
没有人会替她着想,不论她是健康还是生病,是快乐还是悲伤,在他们眼里都只是需要记录下来的试验数据。她还不到三岁,可是躲在下水道里的那些同样三岁大小的孩子,却可以在害怕的时候缩进自己母亲的怀抱里去。
我的女儿,甚至连这样一个躲避恐惧的怀抱都没有。
果冻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有些不安地安慰我说:“话说开了就行了,咱们手里有地图,有枪,别担心。”
我转过身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借我靠一下。”
果冻的身体僵硬,片刻之后又缓缓放松。
“没事。”迟疑片刻,果冻的手在我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我们都是你的人呢,殷茉,你付给我们那么高的薪水,你得对我们有点儿信心才行啊。”
从眼眶里涌出来的酸热的液体被他身上棉质的衬衣迅速吸干。我心里那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也轻松了不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又可以正常地说话了。
“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天黑之后我们就走。”
这家旅馆的规模和卡格尔镇上的那家总店差不多,名字也同样叫做“五月”。地下室的面积要比海边别墅的那间地下室略大一些,铺着榻榻米的地面、狭小的盥洗室、头顶的小灯以及堆放在地下室一角的食品都和别墅那边一模一样。
迦南说岛上的供电系统系统只有部分受损,幸运的是五月旅馆不在其中。
五月旅馆所在的枫树街和灰雀大街一样,都属于专做游客生意的地段,街道的房屋和风格十分明快,街道两旁有很多别有风味的酒吧和餐馆。来到这里已经一整天了,我大概摸清了岛上居民的分布情况:哈勃拉人居住的丛林地带位于岛的西侧,富人区则在地势相对平缓的东侧,那里有最好的私人海滩,不论景观还是设施都是一流的,完全不同于接待普通游客的公共海滩,也就是我们上岸的地方。那天夜里走私的船只将我们送到了公共海滩附近的别墅之后,很有可能带着货物去了东岸,那里最有可能成为夜族人的落脚点。
午夜刚过,我们就顺着下水道来到了这片名声在外地富人区。和世界各地打出富人区标志的地方一样,这里除了私人海滩、高级住宅、奢侈品商店和高级餐馆之外,还有一家设施齐全的医院。只有医院才有足够的设备和药品,那里最有可能被改造成夜族人需要的实验室。
医院在临海的一处坡地上,和周围的住宅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整幢大楼并不像事先预想得那样漆黑一片。院子里的草坪灯、接待大厅和走廊里的照明灯到了夜晚都会自动亮起来,远远看去,灯火通明的样子没有半点废弃建筑的萧条感。
“我想离近一点儿,”我转过头跟蔡庸商量,“这里太远,我什么都听不到。”
蔡庸点头,“我和你过去,果冻和周均留下。”
我在蔡庸的手臂上轻轻按了一下,示意他稍等片刻。医院前面的这条街道非常安静,除了头顶呼呼的风声,连只耗子都没有。再远处一点儿,绿化带后面的一座喷泉还没有关闭,水声汩汩,再远处……
“有人过来了。”我低声告诉大家,“四到五个人,说的事英语。”
蔡庸把刚刚移开一条缝隙的井盖重新盖好,顺着竖梯下到了井底。我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
脚步声走近了一些,是五个人。我听到了金属撞击所发出的啪的一声脆响,像打火机的声音,然后一个男人低声抱怨,“老子的烟就剩下两包了。”
“不就这几天了?”另外一个男人取笑他,“受不了的话可以拿着一半的钱退出啊。”
“那不是便宜你们几个了?”
“废话都少说几句。”另外一个男人粗声大气地呵斥,“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他身边的几个男人漫不经心地答应了。
听着脚步声从头顶走过,顺着宽敞的街道慢慢走远,蔡庸低声说道:“这些应该是RC的人。”
四 女儿,女儿
“还是走下水道吧”,果冻扭开手电,在自己的膝头展开地图,“这里,从这里再往东绕过五六百米的样子,有一个井口离注射室很近。”
我转头去看蔡庸,蔡庸的五官被电筒的光照出了浓重的阴影,原本就轮廓深刻的一张脸透着不怒自威的味道,像一个即将冲锋陷阵的武将,眉眼之间全是凛冽的气息。他的视线在地图上扫视良久,两道眉毛却越皱越深。
“你怎么看?”我问他。要说身手,周均果冻都不会差太多,但是要说对付RC的经验,却都无法和蔡庸相提并论。
“医院只是医院,”蔡庸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这些人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医院的人都跑空了,岛上也没有什么人了,外面又有他们雇来的人彻夜巡逻,应该不会在费那个心力去做更多的防护。”
“你是说……”
蔡庸点点头,“这里只是医院,一般的医院只会在大门口、接待大厅、走廊这样的地方安装必要的监控设备。这些后来的人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进一步的改造,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足够小心,从地面靠近应该是可行的。走地下的话耽误的时间太久,反而对我们不利。”
果冻和周均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蔡庸爬上井口,悄无声息地移开井盖,狸猫般窜了上去,双手按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地情况,然后伸手我把拽了上去。
我们的头顶上是压得低低的云层,风里带着海上潮湿的腥气,越来越急。我跟在蔡庸的背后,学着他的样子猫着腰钻进了人行道旁边的灌木丛,然后借着灌木丛的阴影悄悄地朝着门厅左侧的园圃窜了过去。疾风撕扯着头顶的枝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周围的温度也仿佛骤然间降低了若干度。恍惚间竟让我想起了孩子出生的那一夜,同样的疾风骤雨,同样危险的处境,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我们是被追逐的对象。
“能听到吗?”蔡庸做着口型问我。
狂风撕扯着树枝的声音、没有关好的窗户拍打着窗框的声音、某个没有来得及关闭的仪器发出的嘀嘀的声音,然后……是电梯门合拢时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我的心头猛然一紧,自己都听到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听到了什么声音?”蔡庸的表情有点担心。
心头莫名悸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骤然间攥紧了我的心脏,紧到疼痛的程度。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耳畔除了砰通砰通的震响,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到令人想哭。我还来不及回忆起同样的情形曾在何时出现过,一幅陌生的图画已在脑海中缓缓展开:我的面前出线了一面银色的镜子,泛着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光泽,暖色的灯光自头顶洒落下来,却也无法让这金属的颜色变得温暖起来。一道纤细的金属管道横过视线,被同样粗细的抓手固定在了银色的镜面上。视线上移,我看到一排整齐的白色按钮,每一个按钮上面都写着一个红色的阿拉伯数字。再向上,小小的电子屏幕上是一个不断闪动的向下标示的箭头。
很明显,看到这一切的人正在一部向下运行的电梯里。
视线移回到视线的正前方,我从那镜子般光良的内壁上看到了几张模糊的脸。电梯里应该是有好几个人,可是我的视线却全部集中在了离我最近的那张小小的面孔上。天使般美丽的脸孔,皮肤的颜色略显苍白,冰蓝色的眼瞳仿佛透过面前的金属墙壁一直看到了远处,透着和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懵懂的忧伤气息。
时隔两年半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