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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画,你为什么不凯心?”于澜听懂了刀力的话,只是把“开心”说成“凯心”了。一副枫叶图触动了于澜的神经,倒不是因为枫叶,而是画面上的枫叶团团红橘色的暖色调刺激她多年以前的记忆,她不想回答,也说不清楚,言语含糊其词搪塞道:“对不起,我昨天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你别误会,你的作品真的很好,我也很想画。”
孙蒽黎不相信这是于澜最真实的理由,想她心里一定和枫叶有关,他宁愿自己猜错。
于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拖延她的情绪,而且她饿了,想出去吃早饭。深秋的早晨让她感受芸镇的湿冷的深寒,风从西南吹来,嗅到深秋的泥土气息,自己发抖一阵,浑身起着鸡皮疙瘩,对他们说:“你们要吃早饭吗?我饿了,请问哪里有卖早饭呢?”
“哦,有,”孙蒽黎向刀力使眼色,示意他不要纠缠这个问题,刀力心生疑惑,但只好不再提。孙蒽黎催促于澜道:“还在李大爷家,咱们一起去吃吧,”于澜跟着他们径直前往李大爷家。
李大爷家早饭极为简单,是为他们准备的。自从他们帮忙后,李家人为报恩特意破例为他们做早餐,这点对他们在异乡来说最为浓浓人情味。于澜和他们吃过早饭后,背上画板随他们前往枫叶林。
枫叶林就在芸镇十里地之外,坐船一直顺水摇荡到芸镇河上顶端的码头,待他们上来后便走山路,这里往来的人们挑担踩着石板路匆忙从他们身边走过。
芸镇的枫叶林很大,整片整片环绕包围着芸镇中心的河道。只要你走到山上,远处红橘色随处可见。当然这不是于澜来芸镇路过的地段。昨晚刀力去了一天,正值阳光和煦一些,使人心境感到平和而豁达。前段时间一连下了好几场秋雨,弄得刀力挂一脸郁闷的神色,孙蒽黎也不例外,因而他们利用下雨之际闲来无事上二楼看看自己的作品,互相探讨作品的存在问题的可能性,都是油画一派,对颜色感性辨别极其敏锐。当刀力翻开油画的时候,看着画框上长了一层类似苔藓的霉,其他地方还沾着一层水蒸汽,激动得他“哦”惊呼一声,那声音拉得尖长尖长,吓了孙蒽黎一跳,问是怎么回事。他皱起了眉头,见刀力一脸布满阴郁,俯下身看看,说:“这天气,难免让画染上潮湿,没关系,哪天太阳出来晒晒,这可是咱们的作品,拿回去交差呢!”
到了于澜来的这天,天气渐渐放晴,他们把所有的画都拿出来晒,当然他们的心情格外舒展,嗜画如命,每一幅作品充满了生命之外的灵动,好像置身在原始生命一样,随它游在这广袤的世界,让自己的潜意识在这里飘飘荡荡,心灵得到释放。刀力本来画民居建筑的,可是他路过枫叶一片林的时候,被它的迷人风景迷住了,秋风吹得每一片叶子舞起来,撕拉撕拉的声音,加上底下沿水畔而过的汩汩溪流,秋日的音符时隐时现。满眼红橘色舒展他心里的张力,有了作画的欲望,使他停住了脚步,找个地方作画,一直画到黄昏。
于澜踏上青黑色的石板阶梯,板上被岁月的脚步打磨得光滑。他们一层一层往上迈,青石板阶梯非常窄,加上左右两边居民楼的高墙挡住天空,将天空缩小,抬头看上去像极夜空里划过一道长长的银河。阳光斜照过来,映得墙上大半片投影过来的光线覆盖,墙上斑驳的痕迹清晰可见,被雨水浸泡过的青石板在光线下散发出来的铜味气息。下来的人们小心翼翼地踩着青石板,偶尔听到停在巷边的人在窸窸窣窣地闲谈,浓浓的乡音在忙碌而紧张的脚步中带来悠闲的惬意,极富诗意的流动让于澜感知小巷里每一处隐藏着朴实而灵动的活跃。
穿过小巷,穿过往来的行人,走出关隘口便进入田野,满眼枫叶在山间随风异响,在阳光下扑打着傲霜后的洗礼。于澜忍住心里的疼痛,她不拒绝这美好的景色,只因为这片红橘色勾起她的深深的忧伤,她刻意遗忘,忍着疼痛希望自己在遗忘之中享受这满山满谷的枫叶。
“我们在这里作画吧!”刀力指向离溪边不远的平坦的地方,于澜和孙蒽黎向刀力走过去,把画具放在地上,摆好画架,孙蒽黎对于澜说:“你知道油画怎么画吧?要是不行,先画丙烯吧,这画面效果和油画差不多。”
于澜面无表情,点头答应,自己突然变成小孩子一样对油画充满畏惧。她不是不爱画,而是在作画的时候,记忆还是会跑出来,只因为颜色的缘故。这么多年她一直工于白描手绘,白纸和黑线条是她逃避的世界,使她的生命里显得脆弱苍白。
孙蒽黎和刀力把亚麻布钉在画架上,开始往布上涂抹白胶,之后打好油画颜料,画笔在调色板上调色。于澜静观这风景,沉思了一会,拿着油画笔沾上丙烯料开始在板上运作。
太阳渐渐升到当空,于澜觉得暖和起来,至少驱走她身上的寒凉。当她涂到枫叶上颜色的时候,打的是淡黄色,涂得均匀一些,然后再调和红色和橘色涂抹在板上。随着画笔运作,红橘色的笔触渐渐打开往日的记忆时光,疼痛像针尖扎在她心溢出血来。她停笔而瘫在地上,嘴唇微微颤抖,她知道她自己逃不过她身后有他的影子!
他的影子,是过世十年的堂哥哥,于怀。
他是大伯的儿子,大伯和大婶离婚后,他便流落在奶奶家。当他出现在她家的时候,第一次见他就注定被他宠爱,直到他离开她,那年他才二十一岁。
他去世那年,她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也不懂事,不知道他去世的消息,一味被大人们哄着说出国学习去了,连她的奶奶也不知道。有一天夜里她梦见一片红橘色的树林,她在树林被红橘色树叶包围着,随风满天飞扬。当他微笑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惊喜喊他,跑向他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惊慌地喊他,直到梦醒后依然不明白梦里究竟有什么意味。
不过她知道红橘色是他的偏爱的颜色,缘于他喜欢穿红橘色的休闲西装,也许是他追求美好生活的勇气吧。两年后当她知道他的离开的消息,没有流泪,给她留下深深的感伤和遗憾而扼腕,是橘红色的离殇。
孙蒽黎看见于澜坐在草地上,放下手中的画笔,解下塑料手套,走过来,看她面露难色,一脸惨白并且在发呆,便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舒服吗?”孙蒽黎明晃晃在眼前,把太阳光线挡住在她的面前黯淡下来,像是停止时光河上的逆流。看着他的眼睛,像是看到于怀的影子那样熟悉,忽觉恍惚发呆地对他说:“我没事,只是脑海闪了过去。”
“过去?什么过去啊?”于澜说这一句话让他好奇,猜想她一定有故事。然而于澜没有回答,想回避这个问题,将刚才零零碎碎的记忆重新丢弃在废墟里。其实她对于怀的记忆相当模糊,不得不停留在废墟里遗忘的角落,慌乱道:“我不想作画了,我画不好。”
孙蒽黎站起来看着画板,轮廓线条十分清晰,颜色有深有浅,心里默想着她的水平够一定的基础,点头说:“唔,就差给枫叶上红橘色了。”于澜站起来,对他说:“你帮我上红橘色吧,”说着拿出一支笔和调色板上调好的红橘色的丙烯都递给他,恳求道:“拜托你了。”
他看着于澜手中的笔,心想这橘红色莫非刺激她了?
他不再追问,接过她手中的笔,在枫叶片上点缀,于澜却在一旁蹲下来清洗油画笔上的颜料,直到他点缀满意为止,道:“已经画完了,怎么样?就搁着吧,我还没画完呢。”
于澜站起来看着这画,画面上的红橘色像极了梦里的颜色永远成了颓废的经典,曾经走过的时光还在重演,只不过有些记忆像波段时起时伏般的跳跃,难以拼凑。
“谢谢你,学长,”她接过他手中的笔,又坦白一句:“其实我知道怎么去点缀这些叶子,只是我。。。不想接触颜色罢了。”
孙蒽黎“啊”了一声,一脸诧异的表情充满了不解:“这是为什么?只因为这个红橘色吗?”
于澜的心事仿佛被他窥视出来,如同侦探取到秘密情报,事先摧毁敌人的力量,惶恐得让她回避他的目光。他感觉自己问话猜中了她的心事,又感到自己很唐突而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突然微笑摇摇头,阳光映在她右半脸上,明亮而金黄透着温婉,轮廓的脸勾出淡淡的恬静,让他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接着开口道:“没关系,这不怪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刀力在不远处看他们,“Hi!你们画完啦?”
“没呢!”孙蒽黎赶紧回到他作画的地方,看样子刀力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找话多问一句,“你画完了?”
“Yes!”刀力凑到他身旁,眼睛随他的画笔上的毛刷在线条上运动,随着颜色深浅而匀开,但色彩如同涂抹一团黑,仓促而草率,便眉头紧锁,道:“你到底会画吗?这颜色怎么这么难看?”孙蒽黎被刀力的话刺了一下,心里像皮球泄了气似的,脸微微发窘,顿觉无光,在刀力面前感觉自己降低了地位,毕竟他是学长。他之所以这么仓促,是因为于澜的事情而画得心不在焉,为此他故意借口道:“刚才我没对好颜色才走偏了。”刀力固执对他道:“那么你再重新画一幅吧,错过这美景太可惜了!”刀力认真地把画布拿下来,另外拿块布帮他重新钉在板上钉好,左看右看是否整齐,之后侃着轻松的口吻对他说:“好了,你画吧,颜色可别再走洋了。”
孙蒽黎“哧哧”一笑,笑刀力操一口洋腔,“走样”说成“走洋”,并模仿打趣道:“中文走洋了!”
他的捉弄让刀力咧嘴而笑,承认自己嘴笨,舌头转不过弯。不过他不但丝毫不觉得丢人,反而理直气壮地向他丢了一句:“这是我的优点!你看你不是笑了嘛!”
于澜双腿坐在草地上享受和煦的温暖,然而刀力的走来挡住了一片光,她的瞳孔被黑影轻轻扫过,他也盘腿坐下来,主动向她搭讪:“澜,画完了?”
“嗯,”她点点头,于澜在学校没见过他,因而好奇问他:“你什么时候来中国啊?”
“今年三月,我是作为交换生来这里的,”刀力立正圆腔,咬字尽量让汉语清晰一些,生怕她听错而产生误解。
“噢,”她心里想难怪一直没见过他,刀力用分析的眼光看她,像是等待求证答案,道:“你没见过我吗?实际上我在超市上见过你。”于澜惊愕了一下,感觉世界安排得不可思议,提起兴趣问他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大概我刚来不久,”于澜努力回忆三月的时光,莺飞草长的时节酝酿着春天的花开,校园里的紫丁香花穗悄悄露出枝头,弥散着浪漫的气息,容易唤醒了学生对美好的生活向往。那时候校园里刮一阵交换生的到来的消息,因而校园里热闹好几天。当二十几个外国人到来后,文化氛围渐渐浓厚起来。校园里角落到处有外国人的身影,于澜差不多可能在超市被某个人注意,比如刀力。
“我记得你穿红色的上衣,下身穿着黑色的短裙,很深的印象,”刀力边回忆边描述当初第一眼遇见她的样子,她惊讶得说不出来,想不到一向平凡的她居然引起一个从遥远异国而来的他的注意。
“你记性好深啊,”于澜由于无话可说而敷衍着夸了他一句,露出洁白的牙,亮丽而明媚,仿佛给刀力的心刷掉一层灰尘,令他充满了欢喜,说:“中国人讲究缘分,我觉得很奇妙,我们无意相遇算不算缘分呢?”
“算是吧,”于澜看刀力沉浸在思考当中,试图解密中国思想里的神秘,心里笑他太孩子气。
这时候秋风将于澜的刘海吹得有些凌乱,她马上用手将刘海抚平,这种不经意的举动在刀力眼里却是东方独特的温柔之美,无形散出春天的丁香,吐出花苞,弥漫淡淡的香。她看刀力的长长的睫毛将海蓝色的眼睛半遮半掩,闪着深邃,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让她难以抗拒,天真无邪的她充满着好奇说:“你不是真正的美国人吧?”
“No!”刀力耸着肩膀,表示认同的态度,说:“我的祖先来自爱尔兰,我是爱尔兰裔美国人。”他微笑着,眼神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族优雅的气质。
“噢,”于澜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里暗自兴奋,像小孩子一样得到正确答案后的满足感,刀力又接着说:“我还告诉你秘密哦,我的祖先还是公爵呢!这个你是第二个知道呢,孙蒽黎是第一个,”刀力的食指指向忙于作画的孙蒽黎,龇牙邪笑,似乎嘲笑他。
刀力突然向她吐露他的身家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