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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字一句听得夏小冉手脚冰凉,霎时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几下却怎么也发不了声,因为她很明白他说的意思,显而易见的,在这件事情上,邵家的态度是关键。
傅希尧站直身体,神色平静地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地说,“听说最近要出台关于整顿学术不端的法规细则,你也知道每每这种时候总习惯提一两个案子当典型,没准你父亲的案子就在备选之列。不过……既然夏小姐对我没有最起码的信任,那我说什么也没用,干脆这件事就此打住,我还赶时间,先走一步了。”
其实只要他一句话,她父亲这件事的始末自有人详详细细地报给他知道。夏之年的学生赵鸿毅在被查后曾经写过一份详细的检讨书上交给学校,内容是什么没多少人知道,反正学校方面一直没有提起这事,而是放慢了调查进度,依他看肯定是有人给了意思的,有些事,只要拖一拖,结果就完全不同,那折磨的过程足以逼疯人。
傅希尧自傲的笑容把夏小冉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抽尽,让她明白到权大压人,如果邵峰还在她身边的话她还能跟他商量一下,可是现在除了求助于傅希尧,她已别无选择。
而她也真这么做了,她放低声音卑微地请求:“傅先生,对不起,是我一时失言了,从现在起我什么都听你的。我马上去定机票,可以吗?”
“你清楚情况就好。”傅希尧的声音冷冷的,表情还有些不耐,扫了她一眼才说:“事急从权,我已经帮你订了位置,你直接跟我走就是了。”
“好。”夏小冉苦笑着点了点头,一直绷紧的双肩刺刺地生疼。
傅希尧的表情似笑非笑:“相信我,这次回北京你肯定会有收获的。”这明明是安抚的话,却让夏小冉更加地不安起来,至于收获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夏小冉跟着傅希尧的专车来到机场,等办好手续后就在候机室等待上机。她趁着有时间悄悄到角落打了个电话回家,跟她妈妈说学校有急事让她回去一趟,温淑芳以为她说的是关于留学的事,也不疑有他,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跟家里保持联系。
她回来的时候见到傅希尧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下,目光掠过她又移开,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报纸上,凌厉的侧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让人想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忽然忆起那日他吃甜糕团子时满足的笑容,跟眼前的他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飞机晚上八点准时起航,依傅希尧的身份自然是搭乘头等舱。
夏小冉一直绷着神经,尤其身旁坐的是傅希尧,更是不敢大意,可没想到还是睡着了。中途机身遇到气流略略晃了一下,夏小冉便无意识地把头靠到傅希尧的肩膀上,傅希尧怔了怔,皱着眉想推开她,却在看到她睡眼的那一瞬间收回手。
两排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掩着,那双眼睛说话时水灵灵的,声音也细细柔柔,忽然想起那天听周跃民说:“邵峰在昏迷的时候喊的居然是姓夏的名字,把邵叔一家气得半死,这丫头是有几分姿色,可至于为了她弄得天翻地覆还差点把命给搭上吗?”
是啊,至于吗?
傅希尧忍不住勾一下嘴角,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也许她天生有种吸人的魔力,每一次见面他都有种陷入魔障的感觉,不过他不是邵峰,更不会轻易的就感情用事,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他故意轻咳了两声,夏小立马冉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然挨到他的身上,脸“唰”一下红得跟熟透的番茄似的,马上坐直身体,边把碎发挽到耳后边细声说:“傅先生,真不好意思。”
他迅速别开眼:“没关系。”
飞机两个半小时后到京,这次来接傅希尧的座驾是辆纯黑的迈巴赫,侧面地反映出傅希尧成熟稳重的一面,撇开红色贵族的身份,他还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傅先生。”站在车前的男子恭敬地喊了一声。
夏小冉微扬起脸打量眼前这个人,他比傅希尧要矮一些,长得并不英俊,可眼神凛冽,周身带着一种莫名的冷意,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般的司机。
傅希尧点点头,眼神示意夏小冉跟他一起上车,然后问道:“阿进,人到了吗?”
发动车子后,林进冷着声音回答:“嗯,九点到的,我把约翰先生接到下榻的宾馆了。”
傅希尧满意地笑了笑:“那待会先送夏小姐回C大,然后我们直接去酒店。”
“是的。”林进说。
傅希尧随即打开笔记本电脑,专注地阅读屏幕上的资料,期间还打了好几通电话确定一个合作案的细节,好像根本忘了夏小冉的存在。而夏小冉则正襟危坐,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车窗外的暗夜流光中,不该她知道的她识相地装作没听见。
快到C大的门口的时候傅希尧才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他扭扭脖子松了松筋骨,好半天才意识到还有个夏小冉坐在自己身边,仔细瞧那模样,坐得板板正正跟上刑似的,他微微皱起眉来有些不高兴,这丫头还真当自己是洪水猛兽不成?
他勾起唇冷笑,一脸戏谑地问她:“夏小姐,是不是只要能解决你父亲这件事,你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夏小冉一怔,很快颔首:“是。”
“即使倾你所有?”
“是。”
“即使永远不再跟邵峰见面?见了面也只能当陌生人?”他又恶劣地追问。
她张着唇,一个简单的“是”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脸上血色全无。
他忽然觉得就这么看她挣扎的样子也是一种享受,笑了笑提笔写了号码给她:“夏小姐,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思考你想要保存的是亲情还是爱情,想清楚以后打这个电话找阿进,他会带你来见我。”
夏小冉紧紧地捏着那个仿佛烫手的号码,大脑一阵晕眩,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那辆倨傲的迈巴赫已经没了踪影。
校门前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可是夏小冉却完全融入不了这份热闹里。
亲情还是爱情?这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让她彻底茫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的身份证是坐飞机用的啦,别想歪。
结婚还得户口本吧?我这亲妈还没开恩让他们结婚呢,所以有得等……
剪爱
当初看《罗马假日》的时候夏小冉就曾想,安妮究竟有没有后悔过与乔的邂逅?如果这场遇见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永远不再见面的结局,那么他们在相识的最初是否就该懂得止步爱情?
只不过……能受控制的感情,从来不叫爱情。
邵峰常笑话她,说明明学艺术的人天性中都带着点荒诞的浪漫,怎么一搁你身上就变得那么现实了?
邵峰还说,小冉,有我在,你浪漫一些也无妨。
她相信没多少女人能抵挡住这样的甜言蜜语。
可惜的是再浪漫的爱情再美丽的童话终会被残酷的现实所毁灭,让人在顷刻间将所有的坚持化为乌有,如同她和邵峰,那般短暂的幸福,就像黑夜里绚烂的烟火,是抱着燃尽美好的绝望。
她还没来得及伤来得及痛,现实就已经帮她做了选择。
张娴到外地采风,二人寝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东西七零八落地被她铺了一地,全是邵峰送她的,还有他们从认识到恋爱拍过的所有的照片,她坐在地上一样一样地看,看一会儿笑一下,然后又一样一样小心翼翼地拣起来放在一个大箱子里,再用胶带封好,那感觉好像要把她全部的爱都存在里面一样。
她靠着箱子坐在落地窗前,从深夜一直呆坐到早上,想了很多事,想她和邵峰是怎么认识的,想他们吵架那会怎么难受的,想他怎么对自己好的,想他偷亲自己的样子,总之满脑子都是他。等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连他们的回忆都这么的短暂,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是干的,明明她的泪腺浅得很,居然没有落泪,可心里像被撕裂似的剧烈抽痛着,拼命张开嘴呼吸还是透不过气来。那感觉就像去年在西藏那时,几千米的高原上几乎没有氧气,路途也颠簸,整个采风小组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大家都以为她撑不下去,让她留在拉萨算了,可她还是坚持走完全程。
途中经过一个小山坳,中间有块大石头,车子开过不去,他们只能下车步行,谁知她一不小心滑下了小山坡,那时也是氧气少呼吸不过来,浑身都觉得疼,可她没有哭,等同伴找到她的时候她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幸好没伤到指骨”,然后咬着牙继续前进完成了采风,后来连莫教授听了这段小插曲都觉得惊讶。
那时她能撑下去,现在也可以,因为她明白,一旦选择了,就再没有逃避的余地。
她爬起来到浴室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长舒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你好,我是夏小冉,我想见傅先生。”
“好。”林进十分简洁地回了她,一如其人。
挂了电话,夏小冉抬头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眼窝泛青,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邵峰,你看清楚了,这个女人非但不漂亮,经常使小性子,而且现在还坏得准备放弃你了,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去爱的?
林进很快就来接夏小冉,没跟她说半句话,只按傅希尧的交代载她来到一个私人的高尔夫场。
傅希尧正在打高尔夫球,手起手落挥出利落漂亮的一杆,他远眺了一下落球点,张扬地弯起满意的微笑,然后脱下手套把球杆交给球童,慢悠悠地往休息区走来,一身黑白搭配的休闲运动服衬得他一派潇洒自在。
见夏小冉亭亭地立在那里,他眯起了眼睛,带些了然的意味说:“这么快就想通了?不错啊。”说着施施然坐了下来,很快就有人上前为他摆好早餐,他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把果酱涂满三明治,切成一块块的用叉子挑起来吃,眼光一转又望着夏小冉,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真想清楚了?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我尽量帮你。”
他就说嘛,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随便抖个威不就乖乖地降了,邵叔他们至于那么折腾么?就像当初和他二姐好的那个警卫兵,最后不也远调到大西北去了吗?他现在点醒她也算是发善心了,毕竟要分开他们的手段多的是。
傅希尧脸上讽刺的笑意让夏小冉觉得难堪,可她不得不强颜欢笑,鼓足勇气说:“傅先生,是不是只要我答应跟邵峰分手,我爸爸就会没事?”
傅希尧喝了一口牛奶,才不紧不慢地说:“诶,我想夏小姐弄错了一点,别将我的话逆推,我只是说如果你懂邵家的意思,那么要解决你父亲这件事就容易很多了。”
夏小冉逼自己直视着他,艰难地开口:“那请问我该怎么做?”
“你还不知道吧,邵峰他……还没醒过来。”傅希尧抬起头,睨着夏小冉惊愕的眼睛说,“他们是希望你能识时务地做点表示离开邵峰,你们俩本就不适合,就算日后他醒了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不过这事得你‘主动’,而不是他们‘逼’你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邵峰还没有醒?离他出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醒?至于她“主动”,这招真绝,不就是让邵峰恨她么?
夏小冉眼前一片空白,觉得凉意从脚底一阵一阵地窜上来,可她发现满目疮痍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痛,只能双手紧紧握着控制自己的情绪,麻木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我有个要求,我要见邵峰一面。”
傅希尧微微挑眉一笑:“好,我来安排。”
他一向说到做到,很快就安排夏小冉到医院见邵峰。
高干病房设在医院的南楼,每一层楼都有警卫站岗,守备很森严。
明明是盛夏的天,走道的阴冷却直直地钻入夏小冉的骨头里,凛冽得让她忍不住颤抖,纤弱的身影映在白刷刷的墙上,被光线分割成一丝一丝的无力。护士将她带到尽头处的vip病房,开了门又很快离开,独独留下静谧私隐的空间给她。
夏小冉在门口站了很久,根本不敢靠近病床一步,只是傻傻地盯着安静躺在那儿的人,一动不动。他往日狭长明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