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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平替她拉拉椅子,见了她满脸的水和惨白的皮肤,不敢多问。流年手一滑打翻了面前的果汁,洋洋洒洒泼在金色的桌布和宽身束腰裙上,紫色的的布料染上鲜榨的果汁,色泽诡异,像是凝固后的血。
流年手忙脚乱地擦拭桌子,怎么也抹不干,徐景平抓着她的手:“算了算了,别擦了,你还是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吧。”
她的头低的幅度很大,因为手臂前后屈伸的动作额上的发也晃动着。程灏的眼前似有水光闪过,从流年泛红的眼眶中滑落,速度太快他没有看清。
他仰头注意到她手背上的水珠还留着,被她一甩手,就飞走了。
就算是打翻了果汁,也没有必要掉眼泪,而且流年从来都是坚强的,他极少看见她哭。程灏心下生疑,已经站了起来:“徐董,不如我送流年回去吧。”
流年立刻抬头,眼里真真切切有眼泪,顺着惨白的脸庞冲下来,挂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即刻被擦去。她抖着唇,还硬要挤出一个微笑掩饰:“不……不需要。”她的眼神一直在飘,落在他的脸上,像触电一样跳开,眼睫毛闪个不停。
徐景平握着流年的手得体地回绝他:“不麻烦程董了,流年,我让小陈送你回去好不好。早点睡,我知道你最近上班累了。”
一句话免得别人还喋喋不休的问,工作累,压力大,多好的推脱之词。他可以随便糊弄别人糊弄过去,可是程灏明明就知道流年正在休假。
身边的徐苏年轻轻地吐了一句话,程灏浑身颤了颤,她说:“靠,又装B,只有我那没脑子的老子拿她当宝。”她的下巴微昂,眼神里不可谓不恶毒。
但她变脸速度十分之快,徐景平转过身来,她已经换上了乖巧温顺的外壳。
由此看出,流年要在徐家生活下去,就需要这样高超的变脸本领。所以为何她的变化如此之大,不难解释了。
流年说过她除了阿婆没有亲人了,所以这突然冒出的叔叔一定让流年无比依赖,而且似乎徐景平对她真的很好,他们之间的亲近甚至不止叔侄那般,不知情的外人,甚至会觉得他们像父女。
徐景平此后就显得心不在焉,中途借口出去了一趟。程灏被他们一轮又一轮的敬酒搞得心烦,推说要去外面吹吹风,散散酒。
走廊的尽头有喁喁之声,叮咛嘱托亲切自然,饱含深情,是徐景平,他三番五次地溜出来就为了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刚刚被送走的流年,徐景平安抚她:“别怕,流年,我保证,谁都不会知道那件事……真的流年,你信叔叔,叔叔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
“苏年我一定会教训她,流年……实在不行,我让丁医生……”
电话里的惊叫声把程灏吓了一跳,他从没听过流年这样失措惊慌的叫声,不自觉向前跨了一步,流年几乎是在对着电话喊:“不要,叔叔,我受够了,我不要……什么心理诊疗,什么催眠,都是狗屁,都没有用……”
都敌不过程灏一句话,就能让她的世界裂冰。
他说缘分未断,他可以轻描淡写地提及那个夏天,她却匍匐其中挣扎了快十年。
徐景平很快挂断了电话,按键重拨了一个号码,对方接的极快,徐景平沉声:“待回去苏小姐那里看看,顺便把她的厨房门锁上,家里所有的利器都收起来,花瓶也不准留,你就给我看着她,不准她自残,明天在她身上看见一个伤口,我都唯你是问。”
心理诊疗,催眠,利器,自残,都是怎样的字眼,程灏不懂为何流年突然扯上这几个词,他突然思维定格,听不懂这其中的含义。他又向前跨了一步,像是回到了那天医院的天台,徐景平机敏地合上手机,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程灏靠在墙上,维持着一个动作,直视徐景平,一句话都不说。徐景平手里还捏着手机,眸子暗了暗:“程董,偷听别人讲话,似乎不是好习惯。”
“我不感兴趣的,我是不会听的。”程灏耸肩。
“那你听到你感兴趣的了吗?”
“如果徐董肯讲清楚的话,我会更有兴趣。”
“不好意思,可是我没有讲的兴趣。”
“那我只有亲自去问流年了,一个外表完美,内里千疮百孔的洋娃娃是如何造就的?”
“怎么,程董开始考虑流年的价值是否值得你投资了?”
“哦不,徐董你说笑了,我从没在流年身上投资什么,她是筹码,不是投资股票。”
徐景平不动声色地眯眼笑:“程董真会开玩笑,如果我说,我现在不想拿她当筹码了呢?你会有意见吗?”
程灏也笑,更为从容不迫:“徐董,过河拆桥,可不像是美佳的作风。”
“那么我冒昧问程董一句,你刚刚偷听到多少,如果你全都听到了,你还不放流年的原因。”
“有什么原因?我还想知道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自残,心理诊疗?徐董, 你要解释吗?”
“你是不是有我拿一个次品来糊弄你的感觉,就像是你花高价买了一栋房子,外面很漂亮,里面却到处漏水?”
“徐董,原来你是这样看流年的。她不是你侄女吗,为何连你都这样说?”
“那你呢,不是这样的感觉吗?流年漂亮,这谁都不能否认,可是除了外貌,你能什么都不在乎吗?看,这就是人的劣根性,看来这辈子,流年是良人难遇了。程董,说实话,一开始,我以为那个良人会是你,但我没想到,你是流年的高中同学。那么实在抱歉,我不能让与她的过去接触太近的人来照顾她。如果你有怨言,我可以自动放弃这次南区的得标。”
“徐董,你偏激了。同等的,我们来交换,我不会撤标,你放心的做你的,我要今天听到的事的解释。”
徐景平难得低头:“抱歉,程董还是撤标吧,这个交易,我付不起。你也别去打扰流年,算是我求你的。”
程灏闲闲地理理衣襟:“徐董,私藏那么大数量的建材,罪名不小。”
徐景平不答话,眉间轻跳。
“到时候,我只要说,因为我发现了美佳私藏建材的事,所以解约,不仅可以把责任推得干干净,还能落个美名。那时,徐董,你大概连给流年请心理医生的钱都没了吧。”
“程董,威胁我对你也没好处,到时,还有一个流年为我作证,除非你能证明她是在作伪证,那她也免不了牢狱之灾,多不划算。”
“我可以替她开精神障碍证明。”程灏丢下最后一句话,直起身打算走。
徐景平的声音坚定决绝:“程董,你要怎样,我不知道,但我不能让流年没了最后的伪装。她是一个命浅的女孩子,从来没福气,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让她清净清净吧。”
程灏头也不回,冷冷地睨着大理石地面,抬腿就走。
徐景平最后一次叫住他:“程董,我厚着脸皮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流年以前有男朋友吗?”
徐景平一直深信流年是洁身自好的女孩,她会怀孕,会发生那些噩梦一样的事,一定和某个人有着密切联系。
在医院里他就知道,流年是在维护那个人,他在她面前说要去调查始作俑者,流年眼里蓄满了泪,全是哀求。
程灏的后背僵了僵,脚底调换方向,蹙眉看着徐景平:“什么意思?”
徐景平苦笑:“我只能说,流年的心病不好医,我在赌最后一个机会。如果,程董知道的话,我就不用去套流年的话了……”
“有,她那时有男朋友。”程灏急不可耐地打断徐景平。
“你知道是谁吗?”
程灏沉默。
徐景平失望至极,无奈之下长叹:“看来是真的没希望了,程董,你们那是同班,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真的连你都不知道吗?”
程灏的唇微动,低声说:“我知道。”
徐景平眼里的光骤亮:“是谁?”他只要知道是谁,就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程灏深呼吸,不知为何莫名紧张,吐出郁结的一口气,他直视前方:“我。”
疯狂的世界
徐景平一言未发,藏在裤袋里的手捏紧了拳头,再松开,如此反复。
程灏大步向前,离他咫尺。徐景平突然弯腰鞠躬,行了一个大大的礼,然后不卑不亢地一字一顿对他说:“程董,放过我家流年吧。你担不起这个责任,我会弃标,然后带流年离开,离你越远越好。”
程灏攥着他的手臂:“我请你说清楚,这中间有什么缘由。”
“程董,我不能将流年交给你。流年苦了那么多年,她受够了。她自杀过,自虐,自闭,这些伤害太大了。她受不住,你端不起。程董,我错看你了。年少都有轻狂时,但这轻狂也要有个度,你害了流年,别再毁了自己的前途吧。”
徐景平现在彻底地懂了,流年那时何止是在维护程灏,还在维护他。他就算能查出那人是程灏,也是无用,甚至是以卵击石。那时程建新还没有退休,人脉广阔,权势甚大,而且美佳也没有发展的那么完善。他们若是矢口否认,流年又将至于何等境地,他徐景平保不准会损失惨重。
所以流年宁愿低头来博取徐景平的同情,也不要他去冒险打无把握的仗。徐景平又觉得心酸,流年自小看透人事,少了应有的单纯天真,事事要为别人考虑周全,那样的苦累是说不出的。
程灏不依不饶,坚决不肯退让:“这标当我送给你的,徐董,我只请你说清楚。”
“没必要了,程董,从流年跟我回到这里开始,就没必要再将流年的伤心事重提了。抱歉,我还要赶回去看流年,她人傻,什么事都不说,憋在心里肯定难受,就只能动刀子伤自己。程董,听我一句劝,流年不是玩具,她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宜家宜室的女孩子。她心理生理都不适合你们那样的豪门,你们要求太高,她高攀不起。”
“哼,没话说就这样搪塞我吗,高攀不起,美佳也算是本省排名前二十的大企业吧。”
徐景平掰开他的手,直直往前走,腰背都是竖着的,横竖都是他欠流年的,如果这一次他出了事,就当是他还流年的。
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谁都不能清清白白的,程灏有把握威胁他,证明从合作一开始,他就成功的将致中放于安全地带。美佳和致中斗,实力悬殊。他徐景平和程灏斗,不说旗鼓相当,程灏的优势还是极为明显的。
程灏要是肯看在流年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他并不想撤资,毕竟那是一个大项目,不说获利,就是抽身,也得亏损许多。
但程灏并不是善主,他的手腕不见得就不强硬。
徐景平飞车离开酒店,在八点喧闹的街头,左右穿行,毫不顾忌红灯闪烁。从后照镜里看去,一辆黑色的凌志分毫不差的跟着。他闯红灯,凌志也踩油门,他左右绕弯子企图甩掉他,车子也不在意碰撞,疯了似的一路横行。
流年瑟缩在厕所角落,水柱冲刷下来,劈头盖脸浇地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天已经渐冷,外面只有十几度,再过几天,立冬。可是她在温暖的室内依然冷到骨子里,浴室里水汽氤氲,镜子上模糊了一切,她看不清自己的脸。伸手去拭,也是一团水雾,依稀看见人影晃动,满脸满身的水。
医院的病人已经离世,昨天晚上走的,无声无息。到早上护士查房才发现,病人的家属来领她回去,把孩子也带来了。他们将鲜活的生命放在病人的怀里,温热的皮肤紧贴僵硬的四肢,吓哭了刚刚足月的孩子,手舞足蹈的要外婆抱着。病人安静地躺着,眼睛微合,手指微蜷,想要抓住什么,死不瞑目。
婆家的人彻底不露面了,连丈夫都没有来。一席人麻木平静地做着最后的程序,办理出殡。母亲在医院的风景走廊上,没有进去,抱着怀里的婴儿呆呆坐着。亲属在一旁安慰着她,逗弄着孩子。
年老的母亲幽幽叹息,似乎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已归平和,只是拍着拍着孩子还是红了眼眶,对身边人诉说着:“真是作孽呦,早知如此,不如太太平平让小敏嫁个好人家,就算是得了这病,还有个人能送送她,能替她掉一滴眼泪。这孩子,生得体面,像她妈妈,可是命薄,等不及见见她妈。如今那边撒手不管了,孩子也不要,给了一点钱像打发完了叫花子。我们可该怎么办,想养这孩子又养不起,总想能托给一个好人家,让她别受那么多苦。”
流年几乎要走上去说一声,那孩子给我带吧,她注定要孑然一身了,有个孩子未必不是好事。以她现在的能力,就算不靠徐景平,也养得活那个婴儿。
可那终究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到老了,想起来,总有遗憾。
太阳能热水器的定性不是很好,流年听见墙壁的热控器上“滴滴”鸣叫,尖锐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