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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的干部，被她知道花心萝卜的本性，又有确凿证据，便只好引颈挨刀了。浑江干部有个口头禅，喝酒打赌吓唬人说，你不讲信用，找小姐要被左黎抓现行。
但就是这个嫉淫如仇的左黎，差点要被牛昕催眠了。听着他将自己的情事娓娓道来，左黎居然要被感动了。在腐败分子面前，她天生的鄙视与人格优势一并消减了。
她真被牛昕绕进去了。好不容易从牛昕制造的感动里脱身出来，左黎不禁苦恼地意识到，我双规了牛昕的身躯，牛昕却双规了我的大脑。我这脑子还哪是自己的呀？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里头转着的就是牛昕的情事和他奇怪的招数。双规的人她见过不少，各种怪招都接过。但没见牛昕这么翘腚晒屎的。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左黎忽然想起，对电视台的苏梅，牛昕可是一个字都不曾提及。而她与牛昕的关系，恐怕是最不好改写的。
明摆着的，牛昕没按常理出牌。那他的牌理何在？不如，将计就计。他既然舍得先亮出这一张牌，那么，就从这张牌下手。
“我是市纪委的左黎。我找您，与牛主任的案子无关，只是想和您聊聊，因为牛主任提到过您。”左黎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刘松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说：“我们约个地方吧！关于牛主任的事，我有好多话要讲。”
鼓掌 第四章（3）
左黎如约来到米罗咖啡屋。时值上午，店里很清净，除了几个老人，再没客人。左黎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刚刚坐下，一个窈窕的身影到了跟前。刘松芝一见面就说：“远处没敢认！左主任的服装和规矩的坐姿让我想起了油画中的修女。”
这么一句玩笑，俩人马上有了亲近感。“我喜欢黑色衣服，习惯了。”左黎说。
刘松芝问：“你们的工作，服装服饰有讲究吧？像我这样的裙裤，肯定不允许？”刘松芝一套咖啡色时装，宽大的裙裤显得雍容大方。
左黎笑了笑道：“哪里？没有那么硬性。我个人比较喜欢深颜色衣服，颜色太浅我会眼晕。”
刘松芝抿了一口咖啡，望着左黎道：“说吧，想问什么？”她目光中有着一丝调侃，线条清晰的嘴唇显得润而亮。
“我想听听你对牛昕的评价。”左黎开门见山，“牛昕被双规，这不是秘密了。对这个曾经大权在握的人，你怎么看？”
刘松芝的神情凝重起来，刚才的调侃神情转瞬就不见了。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勺缓缓搅动咖啡，许久才说：“你这么提问，我倒没想到。我以为你要核实某个具体问题。但能和办案的同志说说牛主任，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没机会说说，反倒遗憾了。
“牛昕是个不错的男人。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理解。有人说他像西沙努克；有人说他像汪精卫。当然，这说的是外表。我却觉得，他很像金日成，有领袖之气。他一个处级干部，在浑江算不上地位高。但他身上的能量，却是几十个处级干部的总和。如果说处级干部是一颗炮弹，牛昕就是一颗原子弹。我总结了，他这是一种男人的霸气，是霸气形成的气场。现在机关里，唯唯诺诺的男人多的是。别说霸气，就是打个哈欠，都怕人看到。可牛昕不是这样，和他出国，有一种为元首服务的自豪感。他到哪里，都是昂首挺胸，不卑不亢。你知道，我陪许多领导出去过。一见老外，他们就矮了半截，不明就里的妄自菲薄，看着令人提不起气来。牛昕个子不高，姿态却比他们高。每到一处，他都能成为中心。霸气与生俱来，后天无法培养。这样的人生来胆子就大，骨头就硬。所以，干大事的是他们，惹大祸的也可能是他们。”
左黎心中一震。刘松芝的评价也不是没有道理。牛昕的确有一股霸气。正是这股霸气，双规之后，他能镇定自若，以不变应万变。要不是李子和的冷处理，很可能局面还在僵持。他的硬气功遇到了软刀子，不由他不泄气。
刘松芝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牛昕的霸气，不是横蛮无理。比如，对我的欣赏，他从不否认，也不掩饰，光明磊落。”说到这里，她甩了甩头，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应该适可而止了，随即话锋一转，“我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腐败？他没有腐败的理由呀！腐败的成本有多高，他不会不清楚。也许你们搞错了。我总觉得，牛昕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在荷兰，我们无意中逛到红灯区。他扭头就走，像个走错了门的孩子。我说，在这里，它是合法的。对于这个行业，了解一下也算是长见识。用不着当它是洪水猛兽。他则说，蒋介石都在日记里自我告诫道：看美女一眼，记大过一次！我要是看了不该看的，岂止记过，乌纱帽都要摘了。你说，牛昕不是很有自我保护意识！他为什么要去违纪，我真的搞不明白。”
鼓掌 第四章（4）
“面对诱惑，理性就下课。”在左黎这里，问题变得很简单。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去看看牛昕？”刘松芝说，“我只想看看他。哪怕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可以。我们之间的友谊像洗过的白菜萝卜，干净清爽。我想，就算他犯了错误，我们还是朋友。”
与刘松芝的会面，不仅没有化解左黎的疑团，反而多了一层疑惑，又多了一丝感动。面对她的请求，左黎像是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不得不回绝。
离开米罗咖啡屋，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阳光普照之下，眼前的一切模糊一片，看不真切，继而幻化成一片片空白。左黎定了定神，才想起了她与罗颖的约定。
罗颖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接待了她。她很干练，两只眼睛黑漆一般亮，一脸的阳光灿烂。又是一个出色的女性！
“我们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罗颖毫不回避，“我们商业银行的主要业务都在牛大哥管辖的企业。因为工作，我们成了好朋友。能跟他做朋友，算是人生一大幸运吧。你知道，女人到了中年，生日是最不值得庆贺的。在家人和自己有意无意的遗忘中，我总会收到他一大束蓝玫瑰。他的友情不索取，总能让人收获温暖。
“从收入来看，牛大哥肯定不如我。他是公务员，工资固定。我们金融单位是效益工资。一起吃饭、喝茶，都是我买单。你会觉得奇怪吧！”
左黎奇怪的是，这样的话听来，自己居然不曾想到要去怀疑它的真实性。她不及回答，罗颖好像并不需要回答，“我想，牛大哥的事有待证实。就算有事，他也不是为自己。他太仗义，一定是因为朋友才违纪的。”
第二天一早，秋正红出现在培训中心。一见左黎，她便轻松地说：“巧了！我正好来慈云寺。敬香时接到你的电话。我还想呢，这佛真灵，香刚一点上，电话就来了。我把左主任当成女菩萨了。”
“上香拜佛，秋总编是偶尔的兴致还是信仰所在？”
“我不是党员，在信仰上开点小差不违纪吧。”秋正红大概猜到了左黎下面要说的话，很聪明地堵住了话头。
左黎以职业的敏感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一头长长的披肩黑发；一副红框墨镜架在头顶；一身白色的纯棉休闲装，让高挑的她飘逸可人。不得不佩服牛昕的眼光，这个当年的丑小鸭的确出落得超凡脱俗，左黎想，从女人的视角来看女人，如果不能发现瑕疵，那么，这个女人一定很优秀了。
办公室人多，谈话选在了客房。秋正红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想谈什么？是想了解我和牛主任的关系，对吧？”
左黎诚恳地点点头，她喜欢这样的性格。
“如果有人举报牛主任，我想，也许会扯上我们之间的关系。因而，我早就做好了准备。”秋正红迎着左黎的目光，“说实话，牛主任是我的大恩人。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绩，要归功于牛主任对我的举荐。那时候，我在报社是无人理睬的小记者，天天出去拉广告，结果十次九不成，每个月末统计数字时，我差不多都要大哭一次。真是太难了！我的遭遇比街头卖报的小姑娘还惨。卖报的不用看人家脸色，顶多吆喝几声。而我就惨了，不但要看人家的冷脸，甚至要遭人家奚落。这个时候，我认识了牛主任。我们的认识源自一包方便面。”
左黎注意到，关于他们的相识，秋正红与牛昕的说法很吻合。看样子，他们对此并不忌讳。
鼓掌 第四章（5）
秋正红接着说：“我佩服牛主任。他和你交往没有企图。我们相识这么久，甚至没握过一次手。这在当今社会，似乎不可理喻。但我们之间的确如此，比兄妹还要纯洁。认识牛主任之前，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吃鱼的猫。现在我信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真的再世了！这个当代柳下惠就是牛主任。我认识许多大人物。在我看来，他们可以顺利跨过权利关、金钱关，而到了美色这一关，没有不一败涂地的。我原来一直非常崇拜的一个省直部门的领导，我就不说他是谁了，你也不要猜，他的风度、气质和学识，在省城有口皆碑。一次，牛主任约我和他吃晚饭。我很高兴地去了，心里很激动。这个领导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个大人物。晚饭气氛极好，日式包房给人一种家庭的温馨感。领导特兴奋，红酒用啤酒杯喝。牛主任酒量不大，支持不住了，喝到一半先走了。房间里就剩下了领导和我。我觉得不太自在，就催着早点结束。但这个领导太亢奋，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松开，说出的话也没了学识、没了气质，翻来覆去就是夸我。我知道自己还不算丑，但那么多恭维话从我一直仰视的人物嘴里说出来，我以前的那种神圣感瞬间雪雕一样融化了。第二天，我和牛主任说起此事。牛主任很大度的一笑，说谁没有喝醉的时候呢？领导也是人嘛。我想说的是，牛主任特宽容，很有胸襟。”
左黎一边听着，一边想象着那位领导的失态，也想象着秋正红当时的尴尬。但在过滤这些镜头的同时，她不由得想到，牛昕为什么要先走？
“秋总，牛昕的酒量不大吗？”左黎问。
“牛主任的酒量还算可以，但他不擅红酒。红酒喝下去，脸比酒还红。他怕在领导面前出丑，就先走了。”秋正红似乎很了解牛昕。看来，牛昕酒桌开溜已成习惯。
秋正红接着说：“我明白你找我了解情况的目的，就是想查清牛主任在男女问题上是不是犯了错误。我想说的是，牛主任有没有其他问题我不敢说，但在作风问题上我敢保证，他不会有事的。我就是一块试金石。牛主任要是好色之人，我们的友谊能到今天？我还能来慈云寺为他上平安香？此外，不瞒你说，我买了红鲤鱼，在慈云寺的放生池放生了。我希望牛主任能躲过此劫。”
左黎心头涌上一丝暖意。她相信，这种情感是真实的。秋正红这个丑小鸭能成为浑江的白天鹅，牛昕的确有再造之功。在她眼里，一向善行的牛主任怎么会是腐败分子呢？左黎隐隐有一种担心：士之不廉，犹女之不洁！一旦认识到牛昕违纪的严重性，她会怎么想呢？还会这样崇拜他吗？
秋正红突然换话题，“你们这种限制人身自由的双规是否有法律依据？有人对此持有异议。”
左黎笑了笑，说：“你说的有的人是老百姓吗？”
秋正红摇摇头：“应该是级别不同的领导干部。”
“这就对了嘛！我们做事主要看群众满意不满意，群众答应不答应。这是一个重要标准。我们从来不期望双规对象来赞扬双规。双规作为党的一条纪律，需要不断完善，这是毫无疑议的。我想，既然加入了一个政党，就要接受这个政党的纪律约束，这是很正常的。我们运用双规这一手段调查的，都是纪律范畴之内的。一旦发现有违法嫌疑，我们就移交司法机关处理。纪律并不代表法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鼓掌 第四章（6）
左黎第二次应邀和牛昕谈话。她注意到，牛昕提到了招待费。他认为，国资委承担了许多公务接待，尤其替市政府出面承办的接待活动。接待在厉行节约上可能存在违反规定的情况，但这不是专案组要追究的。这类问题程海岩说过，一般就告诫一下，不作深究。因为经济活动中宴请接待已是约定俗成了，纪委不能用死条文来卡活事情，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如在招商引资的接待上，不能说，喝二锅头就廉洁，喝五粮液就腐败。只要不出大格就可以。纪委的枪口应该指向苍蝇聚集地方，不要把精力浪费在司空见惯的枝节问题上。
让左黎高兴的是，牛昕的交代毕竟开始涉及资金问题了。有了这样一个开口，牙膏就不愁挤不出来了。
左黎和李子和、程海岩沟通过，牛昕双规后，过问此案的各路神仙虽然很多，但预料中要出面说情的人却没有出现。孔老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