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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玉梅醉露,那香气……啧,十里以外便闻得清清楚楚。”烛衾看着自己手上的灼伤似的浅痕,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苍璧看了看他半晌,反而微微一笑:“妖王退什么?难不成怕我?”
烛衾难得的一噎,然后展颜:“看来你对他也并不那么关心,我还以为你会急着追问我诉觞的下落。”
“不忙。”苍璧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我知道他在哪里。”
烛衾的神色终于变了:“你想起了什么?”
苍璧看看他,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请回吧,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还要去找诉觞。”
“找他……找他?”烛衾念了两声,忍不住嗤笑出声,“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低估了他。”
苍璧并没有什么表情,烛衾却忍不住道:“当年他身后那一鞭,不是我打的。”
“最后我撤了力道,是他故意迎了上来,看起来,你的确心疼他。不然也不可能抱着他离开。”
苍璧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还不明白吗?他只是利用你,那发带撰的并不是什么驱魔纹,带着它反而会抑制你的灵力,玉梅醉露的确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酒,但喝了它,就相当于在灵魂上打下一个不灭的烙印,你的味道,随时都有可能会被追踪。长生碑无故碎裂,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那个家伙啊,你只是想炼你去补天上的那个窟窿,我早就警告过你,美人儿,尸骨无存的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苍璧的笑意更深,却说了一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堂堂妖王……我从未想过你的原型居然会是……”
“闭嘴!”烛衾脸色蓦地一沉。
苍璧却是毫不在意的继续道:“他利用我也好,欺骗我也罢,这终归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请回吧。”
“我们?”烛衾闻言冷笑,“这才几个月,竟然也是“我们”了?”
苍璧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对,我们。”
烛衾盯了他半晌,然后冷笑着拂袖而去。
苍璧僵直的身子,直到他离去才蓦地放松下来。他记起来的不多,或者说他能想起来的都是别人的记忆,不过半蒙半猜的竟也叫他糊弄过去了……诉觞或许真的骗了他,但正如他自己所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插手。
“备车。”苍璧看向林丰,但那个家伙只是一脸迷茫。
“外面阴雨绵绵,已有数月未歇,现如今道路不通,你……”
“……”妖王果然好手段。
苍璧坐在颠簸的马车中,只着了素日穿的单衣。这山中还是一样的严寒,但奇迹般的自己似乎半点也不觉得冷。
看来……的确是没有来错地方。
“就在这里停下吧,再往前,你们也进不去了。”
林丰看了看他,似乎欲言又止。
苍璧却微微笑笑:“多谢。”半晌又加了一句,“保重。”
他轻巧的跳下马车,然后在林丰灼灼的视线中伸出右手,空气中似乎有水波流动,苍璧闪身而过,渐行渐远的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果然就是这里。苍璧看着刻有“禁地”二字的玉碑,往事历历浮上心头。他勉强笑了笑,然后仿着诉觞双手结印,地宫的门很快就打开了。
进去还是不进去。
苍璧看着幽深的长廊,不停的叩问自己。
里面似乎有什么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迫切的召唤着他。苍璧不受控制的迈出左脚,然后循着那种感觉步步前行。
这里……真的是很熟悉,绝不是因为自己曾与诉觞在这里生活,而是整个宫殿给他的那种感觉……
苍璧望着地宫深处的石门,莫名的他知道这门上有一千三百零二条符咒。
苍璧伸出手在其中几条上一一拂过,金色的文字显现又隐没,半晌,在一声震耳的轰鸣过去之后,里面的暗室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寒意逼人!但苍璧却似半分也察觉不了,他的目光正紧紧地定在那尊玉棺上。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助你成人,你可欢喜?”
苍璧痛叫一声,然后紧紧抱着自己的头,他觉得脑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搅动,生生要将自己的灵魂劈成两半。
他蜷缩在地上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然后终于觉得浑身一轻,苍璧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后退了两步,但蜷缩在地上的“自己”却依旧在痛苦地哀嚎。
这是……怎么了?苍璧恍恍惚惚的想着。而然一阵清风吹来,他轻飘飘的身体似乎也跟着越飘越远。
“轰隆隆……”耳畔的轰鸣惊醒了苍璧模糊的意识。
素衣广袖,面容……是诉觞。
苍璧跑过去,拉了拉诉觞的袖子,他想问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为什么才回来。但手指却直直的从繁杂的篆文中穿了过去。
苍璧一呆,然后怔怔的回过头,却只看到了诉觞略带了惊喜却无比冷漠的脸色,他听到诉觞说:“果然在。”
果然在……什么?苍璧蓦地想起这情景似曾相识。他急走两步,却发现一个一摸一样的自己静静的躺在玉棺之中。
或许……他这又是回到了过去?
诉觞收回被灼伤的右手,苍璧看着他若有所思的侧脸良久无言。他看着诉觞再去远去却没有一丝留恋的背影,又回想起那人委屈又失落的话语:“从我认识你的那天开始你就是这个样子,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的人究竟是谁呢?
苍璧苦笑,或许,上天也不忍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于是就让他以这样的方式知道所谓的真相。
苍璧蜷缩在玉棺旁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到诉觞夺走妖王印化为己用,他看到诉觞吞噬妖王印之后掀开了玉棺,却被一道白光震得吐血昏迷,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消失不见后诉觞阴郁的脸色和再次相见时他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温柔。他看到诉觞挡在他面前,却撤销所有的防御力道,也看到烛衾一鞭抽到他背上时那种错愕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想来这地宫,竟原本就是自己的。
或许……烛衾说的没错,诉觞给自己的的确不是什么驱魔纹,玉梅醉露也的确是为了追踪。但是……
身上又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苍璧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抹妖艳的红。
“是你啊……”
“不然呢?”烛衾冷笑。
苍璧勾了勾嘴角,看他这幅高冷的样子,原以为再不济也是狐族,怎么能想到这家伙的原形竟是只松鼠呢?
“阿吱可是你什么人?“
烛衾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你沉睡起来不知年月,但那可是我的先祖。”
难怪,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妖王殿下出入这里就像进自己家一样方便了。
“恩……所以说为我比你大多了。”苍璧够了勾嘴角,“说话还是尊敬点儿好。”
“你竟还笑得出来?”烛衾神色怪异,“我不知你为何竟凤诉觞分开,但我告诉你,他现在迫切的需要‘玉之精‘,千万不要再被他骗了。”
苍璧闻言微微一笑:“我明白,但我也说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烛衾蓦地不动了。
苍璧明显感到他的怒气,却只是淡淡道:“你不懂。”
你不懂,我相信他爱我之前,更相信他的人品。
所以不是他亲口对我说,我便一字不信,凭你是谁。
第67章 飙演技
被别人背叛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呢?暴戾者大约会想要杀人,而懦弱者十有*会选择躲起来静静地舔舐伤口。苍璧自认自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的确相信诉觞,但是他也的确是没有立刻去追问答案的勇气,于是他就暂时居住在地宫,默默地整理这自己越来越多且越来越乱的记忆。只不过……想起来的地方多了,违和的感觉也逐渐多了起来……
苍璧平躺在玉棺中,丝丝的寒意冰的他愈发清醒,他享受这种被玉石包裹着的感觉,可偏偏就是天不遂人愿。
“扰人清梦。”
“呵。”轻佻的笑声几乎是在耳畔响起,“这地宫昼夜不分,可外头这太阳挂的高着呢。”
热气洒在了苍璧的脸上,苍璧睫毛微动,在下一刻缓缓睁开眼睛,“看来你很闲。”
“是啊,不闲哪里有功夫看你在这里痴等情郎。”烛衾无畏耸耸肩,然后颇有些幸灾乐祸:“天上传来消息,大皇子携伴出游去了,如今主持大局的正是凤诉觞,甚至有传言说他不日便要登基为皇,不如我们赌一赌,看看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不能优哉游哉的在这里坐以待毙。”
苍璧闻言垂眸,然后嗤笑一声:“真真是虎落平阳,不然以你的辈分,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烛衾面色一僵,虽然他有些不确定眼前的这个释放了巨大灵力的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苍璧,但妖界之主是半步也不容退却的,烛衾顶着巨大的压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只是就事论事。”
苍璧抬眸打量了他半晌,然后开出说出了他对烛衾唯一的请求。
“带我去找他吧。”
妖王若是想去天宫,只怕费不上半盏茶的功夫,而苍璧却让他生生绕了一大圈,此时这两个人正站在云朵之上,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和下界滚滚的洪水,百味横生。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人族因洪水而剧烈消减,便是妖族,只怕也折损了无数灵智初开的生灵,烛衾看着天空破出的黑洞,止不住的叹了一声,他回头看了看苍璧,却只见那人垂着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这都是命。”
烛衾心中瞬间涌出一种既怪异又复杂的感受,他原以为苍璧还保持着人类的善良与怜悯,可如今看来,短短数月,他已经变得心如铁石……
“我们走吧。”
烛衾压下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带着苍璧再次上路。
天宫的通道是一望无边的云海,每当有客前来,天宫之主会派人用宫船来往接送,除此之外,便是烛衾也只能送到这里。可如今云海还没望见,苍璧却遥遥的感觉到了诉觞的气息,然后烛衾就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人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他来接我了。”
烛衾绷紧了唇角,随后果然看到诉觞长身玉立在站在龙舟之上,缓缓向苍璧伸出了手,“你来了……”
烛衾见那人笑得温柔,但自己却莫名的感到了几缕寒意,他下意识地抓向苍璧的手,不料却扑了个空,因为苍璧早将自己交到了诉觞手中。
烛衾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然后面容僵硬的一甩衣袖,返身前往下界。
但此时苍璧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身上了……
“杂事繁多,实在是……”诉觞歉意的笑笑,没等说完便看到苍璧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诉觞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是说道:“你初来此地,我带你逛逛如何?”
“既然你诸事繁忙,我看还是……”苍璧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自己的指间插进了一个温热的物体,他看着自己与诉觞交握的双手,耳尖一红,慢慢的改口道:“好……”
天宫的景致或奇巧或诡秘,皆是苍璧闻所未闻的,诉觞全程与他十指紧扣,每到一处便要细细讲解,完全没有半点不耐,直到他们在一块似金非金的石碑边停住脚步。
“此处为天宫禁地。”诉觞松开了苍璧的手,慢慢抚上了碑上的碎纹,“这是长生碑。”
苍璧的手指无意识的曲了曲,然后恰当的沉默,他知道诉觞还有话说。
“此碑之后,便是历代神明的埋骨之地。”诉觞忽然笑了笑,眼里有挥之不去的没落:“我有好长一段时间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归处,可这终究……”只是我的奢望罢了。
苍璧皱了皱眉,沉默过后开口竟都显得艰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有很多。”
苍璧忽然恨极了他这种“坦荡”,于是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那你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诉觞忽然笑了笑:“也有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