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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竹也不说有什么事儿,只是一句一句巧妙地恭维话地往对方心里喂,将戴公公哄的极为高兴,这才分了手。
看着消失在后宫深处的戴公公,年纪轻轻的洪竹才在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旁人都以为戴公公会失势,可是洪竹却不这么认为。因为这位戴公公既然与宫外的那位小范大人有关系,那么一定会重新站起来——洪竹这个小太监对于戴公公没有什么信心,但对于范提司大人,却有无比的信心。
因为他最近天天都能听到御书房与中书省地议事,知道那位小范大人如今红到什么程度!监察院一处十天之内捕了五位大臣!陛下却一直保持着中允,中书省的意见再大,反弹再厉害,都没有办法动范提司分毫!
十天五大臣,虽然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员,但身为深宫里地太监,洪竹也深深知道,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那位小范大人需要何等样的魄力,而他的身后,又站着何等样的靠山——他常在御书房,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座靠山……就是庆国地皇帝陛下!
洪竹摸着自己唇边那粒快要喷薄而出的青春痘,心中无比艳羡宫外那位世人瞩身的小范大人,心想都是年轻人,怎么活地层次相差就这么大呢?如果能通过戴公公的关系依附到这位小范大人的身边,那就太美好了。
钦天监,吏部,连续五位京官的落马,重新让监察院的阴暗开始笼罩起整座京都。
不过京都的百姓并不怎么看重这些,反正倒霉的都是官儿,干自己何事?
而在官场之中,对于监察院一处的评价却更多地偏向于负面,除却物伤其类之外,更多的是不理解。没有官员能够理解年轻地范提司为什么会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官员们下手。
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些各部落马的官员,都是二皇子暗中体系中的重要棋子。
很多人以为范闲是在报复,恼火于御史的集体上参,却碍于陛下的严旨,不能对都察院动手,便像受了刺激的莽夫一般,手持七斤重的杀猪刀,咆哮于长街之上,逢人便砍,尤其是大杀毫无护身之力的稚童,以便发泄心中的郁闷。
只是……范闲范提司,从进京近两年的表现看来,不应该是如此冲动无脑的人物啊。
……
……
范闲笑眯眯地坐在新风馆里,右手拿着筷子搅着浑身红透,上有肉酱诱人唾沫的面条,左手拿着沐铁呈上来的案宗在看。这几件案子审的极快,自己准备的充分,一处拿的证据极实在,看来就算是送到大理寺或者刑部去审去。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在这次行动开始之前,他当然先请示了父亲和那位老跛子,两个老狐狸都表示了沉默,于是范闲知道了他们地态度。
这是必须做的一件事情。他一定要让二皇子痛起来,要让他以后再听信阳方面话的时候,更慎重一些,同时为自己减少一些麻烦。
不过二皇子的反应,有些出乎范闲地意料,在贺宗纬被自己赶出府去后,竟是没有再派人来求和,想来是皇子的尊贵自持让他停止了进一步的接触,但是对方也没有着手进行反击,这件事情里透着丝古怪。
“望月楼是个什么地方?”范闲有些好奇问道。
沐铁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秽的神情。
范闲笑着骂道:“你这么大年纪了。乖乖回家抱孙子吧,别老想着这些好事。”
沐铁苦脸道:“望月楼虽是青楼,但却是京都这一年里最新兴起的地方。一处暗中查得,这楼子应该背后是位大人物,最近那里的动静有些大,似乎有些人正在暗中筹划着什么。”
范闲对于青楼没有什么兴趣,流晶河那边是靖王世子李弘成的势力范围。虽然如今和二皇子在暗中交锋着,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和李弘成撕破脸皮,朋友一场。说不定将来又是怎么回事。
但他对于沐铁的话很感兴趣:“大人物?多大?”
沐铁斟酌了会儿后说道:“这个楼子有些邪气,胆子很大,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都敢做,几个月地时间,就逼死了好几个女子……看京都府尹默不吭声的态度,只怕背后的人物……应该是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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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沉默了起来,不知道这望月楼地背后是太子还是二殿下,那位大皇子天天只喜欢在军部里与人比武,陛下的赏赐又厚。暂时没有银钱方面的需要。
在当今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不可能同时得罪所有人。想到二殿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略觉心安,对沐铁说道:“找个时间你去探一探,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个高级妓院是那位皇子用来联络京官的地方,那你塞几个人进去。”
沐铁摇摇头:“那里管得紧,又是新开地,一时很难打进去,而且监察院只监管百官,对于民间的商人没有什么办法。”
范闲有些恼火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院子虽然管不了妓女,但总能管管妓女的衙门,总之你盯紧点。”
有句话他没有对沐铁明说,二皇子过于谦和安静,范闲总觉得对方抓着某张王牌,正等着在某个时候打出来。
办完公事之后,他没有回府,而是有些头痛地坐着马车,直接去了靖王府。
今天范家全家人都在靖王府里。
靖王过生日,什么外客都没有请,只是请了范尚书一家,这种情份,这种眷顾摆在这里,纵使范闲如今再怎么不想见李弘成,也必须走这一趟。
走入王府,范闲第一个想起地,就是一年半前,自己曾经在王府的湖边背了老杜的那首诗,然后才有了后来的夜宴,庄墨韩的吐血,北齐的赠书——诸多事由,似乎都是从眼前这座清静而贵气十足的王府开始的。
范闲忽然想起了那一马车的珍贵书籍,自己将这些书赠给太学之后,还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一眼。正想着,李弘成已经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碗王府外地酸浆子。
范闲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过来喝了,笑着说道:“你知道我就馋你们府外这一口。”他第一次来靖王府的时候,曾经晕轿显些吐了,全靠一碗酸浆子回复了精神。
世子李弘成看成他的双眼,摇头叹息道:“你如今手握监察大权,想抓谁就抓谁,怎么不把我府外那贩酸浆的贩子抓回你家去?”
范闲听出话里的刀锋,苦笑一声:“便知道今天逃不了这难,你一碗酸浆过来时,我就奇怪了,原以为你得一拳头砸过来。”
李弘成哼了一声,与他并肩往王府里走去,说道:“你还知道我心里不痛快?”他看了范闲一眼,恨恨说道:“不止我不明白,老二也不明白,你既然不是太子的人,何必理会这些事情?”
范闲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你当我乐意四处得罪人去?还是不那位逼着。”
说完这话,他指指天上厚重的秋日垂云,指尖秀直,说不尽地无奈。
间或有官员从他的身边走过,都很客气地向他点头示意。洪竹知道自己身份,赶紧微笑着行礼。不过没有人觉得他呆在中书省临时书堂的外面很奇怪,因为都知道这位小太监的职司。
偶尔有些宫里派出来服侍老大人们的小太监看见他。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请他去旁边地偏房里躲躲寒。洪竹对这些小太监就没那么多礼数了,自矜地点点头,却依然坚守在门外。
他今年不过十六岁。在皇宫里却有了这么一点点小地位,原因就是,他每天的工作是皇宫里极重要的一环,而更关键的是,他姓洪,所以宫中一直在流传,他或许与洪老公公是什么亲戚。
洪竹摸了摸自己下唇左边生出地那个小火痘子,有些恼火,这几天监察院逮人逮的厉害,文臣们的奏章上的厉害。中书里吵的厉害,自己宫里宫外一天几趟跑着,忙的屁滚尿流。体内的火气太重,竟是冲了出来。他心想着,等回宫之后,一定得去小厨房里讨碗凉茶喝喝。
门内议事的声音并不怎么大,但却依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
……
“这是监察院的院务。陛下将这奏章发还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或许……”接话地声音显得很迟疑,“是不是陛下觉着范提司最近做事有些过火?”
有位老臣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何止过火?他范闲明着便是借手中公权。打击异己!短短十天之内,竟是逮捕了五位大臣,深夜入院掳人,这哪里像是朝廷的监察院,简直是他手中地土匪!”
另一个不赞同的声音响了起来:“范提司做事光明正大,这五位大臣被捕之后,第二日便有明细罪名,帖在大理寺外的墙上,京都百姓都清楚无比。我看颜大人这话未免有些过了。监察院一处做的就是监察吏治这种事情,和打击异己有什么关系?我看啊……还是那五位大臣处事不正,才有此患。”
那位姓颜的老臣怒道:“不是打击异己?那为什么上次都察院参他之后,监察院便突然多了这么多动作?”
那人冷笑说道:“如果是打击报复,为什么小范大人对于都察院没有一丝动作?”
“那是因为陛下英明,严禁监察院参与都察院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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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冷笑声显得更为讥屑:“那敢请教颜尚书,钦天监与都察院地御史又有什么关系?范闲如果是想报复,为什么要去捉钦天监的监正?”
吏部尚书颜行书一时语寒,半晌之后才寒声说道:“不论如何,总不能让监察院再将事态扩大了,像他们这么抓下去,难道非要将朝臣全部抓光?”
那人嘲讽说道:“尚书大人尽可放心,三品以上的大臣,监察院没有权力动手。”这话里隐地意思有些阴毒,暗指吏部尚书其身不正,所以才如此愤怒于监察院查案,只是监察院的权力也有上限,三品以上的大员是动不了的。
颜行书愤怒的声音马上传到了门外小太监洪竹的耳中:“真是荒谬!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监察院从此坐大?”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开始充当和事佬,温和说道:“尚书大人莫要动怒,小秦也莫要再说了,监察院只能查案,非旨意特准,不能判案,这几位大臣……”他咳了两声,说道:“有罪无罪,总须大理寺审过再说。只是陛下的意思很清楚,咱们这几位,总要有个意见才是。”
被称作小秦的那人抢先说道:“院务乃陛下亲理之事,秦某身为臣子,不敢多论。”
颜尚书大怒说道:“老夫以为,此风断不可长,若纵由范闲胡乱行事,难道众位同僚真想我大庆朝……再出一个陈萍萍?”
……
……
守在门外地洪竹踮着脚尖,将门内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心想陛下与陈院长大人的关系,岂是你们这些文臣所能比拟。
正想着,便看见枢密院参赞秦恒满脸冷笑地推门而出,他赶紧上前讨好说道:“秦大人,奴才急着回宫,什么时候才能拿到?”
秦恒今年三十多岁,乃是枢密院使秦老将军的亲生儿子。去年与北齐作战,他便是当时的庆军统领,以他的资历,本来不足以入中书省议事。但是秦老将军自上次廷杖之后一直称病不朝,陛下特旨秦恒入中书省参议,算是给秦家地一份厚眷,也表示庆国对于军功依然是无上重视。
枢密院使秦老将军称病不朝,本来朝臣以为这是秦家看不惯监察院提司范闲在朝中的当红嚣张,但洪竹今日听着秦恒竟是处处维护范闲,不免有些犯了嘀咕。
秦恒看了这个小太监一眼,笑了笑,说道:“由他们吵去,最后也没谁敢逆了陛下的意思。你呀,别老在这儿偷听,反正给你十八个胆子。你也不敢当笑话说给别人听,何苦把自己弄闷着了。”
洪竹低眉顺眼的笑了笑,看着这位朝中最当红地军方中坚人士消失在恭房的入品处,有些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中书省的商议或者说吵架。在舒大学士的调停下终于结束了,众大臣很委婉地在文书上注了自己的意见,请陛下对于此事要慎重一些。毕竟那落马的五位大臣品秩虽然不高,但都是京中老人,所谓物伤其类,这些文臣也不愿意看着监察院就这般轻易地将他们拉下马来。
于是洪竹又抱着这些文书,将淡蓝色的宫服掀至腰间,用袖子遮在文书了,踮起脚尖,拱起屁股,一路向着宫中小跑而去。
由中书临时用宅直至宫中御书房。全在层云之下,众人眼目之中,大内侍卫保护之下,所以也不虞有人会危害到庆国最重要的这些文书,洪竹跑起来是分外得意,一路上还有些宫女眉眼含情地柔声向他请安,他也没空理会,另外那些小太监讨好的眼神也是视而不见。
跑到御书房外,洪竹平伏一下呼吸,低眉顺眼地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将文书轻轻搁在书案之下。
正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