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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滑了下去。
咄!一枝黑幽幽的箭羽。射中他原本伏着方,金属簇头深深扎进大东山石壁中,激出数十粒碎石。
如果范闲反应稍慢一些,绝对会被这天外一箭钉在石壁上。而此时。他依然处于危险之中,整个身体平滑沿着石壁向下快速掠动。
范闲闷哼一声。刚刚断绝的真气流动复又强行催动到极致,双掌轻柔拍在石壁上。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嗖!第二枝黑箭,狠狠射中他脚下石壁,距离他的脚跟只有半寸距离。
情况实在是险之又险,发箭之人明显有个提前量,算准了范闲跌落的速度,如果范闲先前意图自然坠落避过这忽然袭来的箭羽,一定难逃此厄。
范闲背上冷汗直冒,右掌一震。竟然将自己的半片身体震离壁而出,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重新又贴回了石壁上。只是换成了正面对着大海,根本来不及思考,纯粹是下意识里沿着石壁向下滑动了三尺,紧接着右掌再拍,身体很古怪折弯,向下一扭……
而海面上一艘兵船内,十几枝黑色的箭羽冷酷无情向他射来,擦过他身体,刺穿他的衣裳,狠狠扎进石壁中。
咄!咄!咄!咄!
范闲在石壁上顽强而危险闪避着,纯粹凭借着重生二十年来不曾停歇磨练与童年时五竹打下的基础,下意识躲避这些神出鬼没箭枝。
场面很危险,那些黑箭连环而发。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而且对于他下一个落脚点似乎算清清楚楚。逼得他随时有可能从悬崖上跌落下去。
而很奇妙是。范闲却每每在似乎要被这些黑箭射中之前刹那,提前做了预判。体内的真
两个周天强烈运行着,补充着他真气损耗。让保证两只手掌总有一个会停留在石壁上。
每每看着要跌落时。贴在石壁上的一只手掌却带动着他。扭曲着身体弹起落下,似乎永远不可能离开石壁引力。
他就像是一个黑色材质做成木偶,四肢被大东山石壁里神秘力量牵引着,在悬崖上做着僵硬而滑稽的舞蹈。
而那些紧紧跟随他身体而至黑箭。强悍擦着他的身体射进石岩。在石壁上构成了几道草线条。线条前端追着他,杀气凌厉,随时可能会将这只木偶钉死。乱箭穿心而死。
……
……
水师兵船因为担心大东山脚下暗礁。不敢靠的太近。能够隔着这么远,还能将箭射入石壁强者。整个天下只有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在如此漆黑夜晚里,还能发现潜伏在石壁上范闲。
庆军征北大都督燕小乙。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面上的黑箭停了,悬崖上没有了范闲踪影。海上崖下回复到安静之中。只听得到一阵阵海浪拍岸之声——范闲终于成功避过了连环神箭。落到了礁石之上!
—
刺!最后那枝黑箭似乎也射空了,狠狠扎进石壁之中,入石一寸有余,箭尾不停擅抖。发着嗡嗡声音。
杆上带着几丝黑布。
******
礁石之上涛声震天。范闲半跪在湿滑的礁石上,难以控制咳嗽了起来。好在水师船只隔得太远,海浪拍石的响声太大。将他一连串咳嗽声掩了下去,黑夜之中。没有暴露出自己身形。
他脸色苍白。在爬下这样一座人类止步绝壁,又在绝壁之上避开燕小乙神乎其技的连环夺命箭。已经耗损了他太多的真气与精神。最后那段在悬崖上的木偶舞,看似躲轻松,却已经是他最高境界展现,每一秒、每一刻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于不可能处避了过去。体内真气舒放转换速度实在太快。频率实在太高,即使以他体内如此强悍的经脉宽度,也有些禁受不住……
真气逆回时。伤了他下一道经脉,让他咳嗽起来。胸前撕裂般疼痛。
与此相较,此时他右肩上那道凄惨的伤口,并没有让他太在意,虽然这道伤口被锋利箭簇绞的筋肉绽裂。鲜血横流,甚至连黑色的监察院密制官衣都被绞碎,混在了伤口里,十分疼痛,但毕竟没有伤到要害。
此时是黑夜,对燕小乙不利,但范闲身在悬崖,更处劣势,所以这一次狙杀与逃亡是不公平的,范闲再如何强悍。终究还是没有躲过最后那一箭。
不过能够在如此险恶的条件下,从燕小乙连环箭下保住自己性命人,又能有几个呢?
范闲将身子伏的极低。海水打湿了他的衣裳,让那件黑衣里沁着水意,与常在海水中泡着礁石完美的合为一体。
范闲不担心燕小乙箭上会不会淬毒,一方面是他知道燕小乙此人心高气傲,一向不屑用毒,二来……他从怀中摸索出一粒药丸干嚼两下,混着口水吞了下去,在用毒这方面,没几个人比他强。
海岸线上的局势依然紧张,船只无法靠近悬崖,但想必船上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正盯着悬崖下的所有动静,务必要在范闲登陆之前,将他狙杀。
范闲眯着眼睛,观察着四周,天上月亮并不明亮,海浪却越来越大,一方面是保护了他,一方面却也让他难以寻觅到一条安全的路径,此时如果他要从礁石上施展轻身功夫飞掠,等于是再给燕小乙一次点杀自己的机会。
范闲很不喜欢被弓箭瞄准备而无力反击的感觉,尤其是被燕小乙的弓箭瞄准。
……
……
忽然间,他心头警讯一闪,闷哼一声,右掌在身旁的礁石上一拍,霸道的真气汹涌喷出,极为狂烈的力量,将身下的礁石拍碎了一角,而他的身体也随着这强大反作用力,画了一道斜斜的弧线,用最快的速度堕进了海里!
水花一现,马上被越来越大海浪吞没,悬崖下一片白色的浪花,似乎对于有人敢轻视自己的威力,投入到满是暗礁的海中,感到无比的愤怒。
这一下范闲露出了踪迹,虽然沉入了海中,却逃不过那双鹰一样双眼追踪。可是他必须跳海,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决绝的姿态,离开那个暂时保护自己安全的礁石,哪怕海洋此时如此愤怒,可他依然要忘情的投奔。
因为他宁肯面对怒海,宁肯在海中被燕小乙的箭盯死,也不愿意站在礁石上面对心头的那抹颤栗。
()
一抹线自海上掠来。
是一道白线。
海浪如此之大,那抹白线却像是有一种超乎天的力量,不为浪花所扰,反而静静默默、清清楚楚向着大东山绝壁下画了过来,就像是一只天神的手拿着一只神奇的笔,在这墨水一般的愤怒海水中,画了道线。
白线其实只是一道水花破开的浪,一柄古剑,正在线头上方两尺处疾掠。
当范闲翻身离开礁石的那一刹,白线也将将触到了礁石,那柄古剑与他的身体在电光火石间相遇,然后分离——谁也不知道碰触到了没有。
礁石大乱,剑势未至,剑意透体而出,将先前范闲落脚的那方湿黑礁石轻松劈开。
在这柄剑的面前,礁石就像是黑色的豆腐一样。
然后这柄剑掠过海浪与空气,刺入了大东山的光滑石壁之中,石壁如此之硬,这把剑的剑身却完全刺没了进去,只剩了最后那个剑柄,就像是一个小圆点。
片刻后,剑柄尽碎,圆点消失,这把剑从此与大东山的石壁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第一百一十五章海船上的那颗心
四面八方都是海水,沉重的有如巨石一般压过来的海水,墨一般的海水,在向他的口鼻耳里灌注,令他无法呼吸,身体随着暗流的来回而不停摆动着,看着就像一个被摔晕了的鱼儿,随时有可能被暗流裹挟着击打到暗礁之上。
猛然间,范闲睁开了双眼,眼瞳里一片平静,双颊渐渐鼓了起来,用体内的气体压力与外界的海水压力构成了一个勉强的平衡,右手一探,在海水中激起一道线条,倏抓住了海底一块礁石的角,将自己的身体稳定在了海底,距离水面足足有四五丈的距离。
先前那天外一剑没有刺中他的身体,但是那股剑意已经侵袭伐中了他的心脉,让他受了内伤,这记内伤比先前燕小乙的那一箭更加恐怖。
范闲体内的霸道真气极速运行着,抵抗着大自然的威力,而天一道的真气则沿着全在体内的那个周天温柔行走,将被叶流云惊天一剑所带来的伤害缓缓拂平。
此时深在海底,当然没有办法马上治愈,可是至少可以将伤势压下去一阵。
只是体内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真气快速运行,给他的肌体带去了极大的负担,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膨胀着,渐渐的,两道血水从他的鼻孔间流了出来,被海水暗流一扰,迅即散成一片血雾,包裹住了他的脸宠,肩上的那记箭伤也开始快速的流血。
整个人此时就像一个装成红油漆皮袋,被人扎了两个小口子。看上去十分恐怖。
范闲的双颊鼓着,双眼瞪的浑圆,脸已经变了形。一手抠着暗礁。一面向着海面上看着,看着就像只蛤蟆……问题是这只蛤蟆正在流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挂了,所以他自己笑不出来,也没有笑心情,想到先前惊险一幕。心里不禁一阵寒冷。
海水将他的头发弄散。像海草一样乱飘。海草之中,他惨白的脸上那双瞳子里闪过一丝很复杂的情绪。海面上燕小乙的箭还在等着自己,他不可能马上就浮出海面。
至于那位乘舟破浪而来的大宗师。在一剑无功之后,想必应该没有兴趣再对自己出手。
不知道在海水里泡了多久,他抓着暗礁手部皮肤已经有了些异样感觉。但瞪大了眼看着上方海平面。却没有什么脱离险境的办法。此时他终于有了一丝悔意,昨天……似乎应该把那箱子带上的。如果有那箱子在身边。又何至于被燕小乙箭压制的难以脱身。
说到此点,这只是证明了范闲在重生之后最警惕的对象。依然还是庆国皇帝陛下。这或许是历史一些残留阴影,或许只是他直觉中的一些潜意识。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在皇帝面前现出自己底牌。
哪怕是在当前情况下,他与皇帝紧密绑在了一起,要迎接来自全天下最强大的那些敌人,可是他依然不愿意让皇帝知晓箱子就在自己身边。
因为他和陈萍萍一样,不知道皇帝底牌。不知道皇帝一旦知晓自己拥有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弑神杀君的大杀器后,会做出什么样反应。
这种思维影响了范闲的决定。所以让他陷入了此时的危境。好在他没有死在那些箭与剑之下——关于这一点。他应该足以骄傲,如果今晚悬崖下的舞蹈。黑色的箭,破浪一剑故事传遍整个天下,想必天下所有人对于范闲的认知会进入另一个层次。
一位大宗师和一位世间最强远程九品上高手。都没有将范闲杀死,足以令他自矜起来。
……
……
体内霸道真气十分强悍提供着他身体所需要养分,然而呼吸不到空气,终究支撑不了太久。范闲口鼻处已经没有溢血,肩上的那处伤口也已经被海水泡翻白,像死鱼的肚子一样,不再流血。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右手再下,从海底泥沙中抱起一块大石头。
暂时不敢浮上去,所以他选择了一个笨法子,一个前世看霍元甲学来的笨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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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当年霍元甲是在河底行走,他此时却是在海底行走。抱着大石头,凭借石头的重量稳定住自己的身形,在海底暗流的冲击下也没有东倒西歪,范闲十分强横踩着海沙前行,却没有沿着海岸线试图登陆突围。
大东山两侧有高手阻截,而他不能保证自己残存的真气能支撑自己在海底走多久,所以他选择了能浮出海面最近的一条道路。
他走到了海面上胶州水师兵船的下方,抬头,睁眼,平静看了一眼比海水的颜色更深一些的船底,强烈的脱险欲望让他的六识无比敏锐,甚至能看清楚木船底部的那些青苔与贝壳。
他放下怀中的重石,石头落在海底没有激起大的动静,只是震起一些泥沙。双手缓缓画了两个半圆,进行了最后一次调息,范闲放松了自己的身躯,随着海水的浮力,尽量自然向着上方浮去,生怕惊动那位眼如鹰,耳如鲨,鼻如犬的燕大都督。
保持着一条浮木的僵石与死木感觉,范闲缓缓飘浮到了军船的下方,极为小心翼翼向着船底外缘移动了一个方位,他的头依然不敢探出水面,隔着大约半尺的海水,努力注视着这一方船舷的动静。
这是一次赌博,之所选择这艘船,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先前燕小乙不是在这艘船上发箭,可如果他想寻找的那个帮手不在这艘船上,范闲只有再次下潜去另外的船上觅机,不知道到时候他能不能坚持到另一艘船上。
好在他这次运气不错。
范闲泡在海水中苍白面容浮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心想自己这辈子的运气。果然是无人可以相提并论。
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