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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赶紧迎了上去,心疼地唤人打水洗手。
哪里知道大宝只是愣愣地看着范闲与牵着他衣袖的柔嘉。心想这小妹妹为什么要抢自己的地方,心情便有些不好,拉着婉儿的手走到了范闲地身旁,攥住了范闲另一只衣袖。向柔嘉瞪了一眼,咕哝道:“小闲闲,我饿了,想吃包子。”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只有范闲的表情极其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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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郡主与范若若自幼在一处长大。交情自然极好,若若初回京都,两位姑娘家不知有多少的话要讲。竟是到了晚间还没有讲完,靖王爷大手一挥,便让郡主跟着范府的马车而去,在范府住个五六七天再回王府不迟。
两天后,范闲又带着妹妹出了城。这次是去郊外的陈园,路远难以行走,加上新修的陈园里有更多袒胸露腹的美貌姬妾,婉儿和思思去一次便头痛次,所以这次是坚决不去,柔嘉郡主却是因为害怕陈老院是坚决不去。
范闲兄妹二人只好自己去了,陈萍萍身为长辈,加上他与范建当年的战友关系,范若若回京后,若不去拜见,怎么也说不过去。
一入陈园,风景依旧,或许更胜从前,老秦家叛乱时地那一把火,除了让陈萍萍多了更多向内库要银子的理由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青青假山还是那个山,外围山林里的埋伏机关依然森严,园子里地美人儿姬妾依然是那般美丽,就连唱曲儿的还是桑文的妹妹。
入园后略说了几句,范闲本想向陈萍萍细细讲述一下陛下在西凉地布置,以及院内的处置问题,不料坐在轮椅上的老子挥挥手,直接阻止了他的开口。
已经两年了,自从范建告老归澹州之后,陈萍萍便把监察院地权力全数放下,甚至是连听也不想听,其中隐藏地深意,或许范闲能了解一二,但他依然不习惯。
因为他这一生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人便是五竹叔和轮椅上的老人,从澹州时,直至入京后,他的一生都在这位老人地细心呵护和残酷打磨下成长,陈萍萍地意旨贯穿了他的生活,就像是澹州后园地树,替他挡风遮雨。
他习惯了陈萍萍站在自己的身后,替自己解决最大的烦恼,一旦陈萍萍陷入了沉默,他便陷入了微微的不安。
如今地陈萍萍日见衰老,眼角的皱纹愈发地深了起来,好在两年里不用处理院务,只是在陈园里散心,精神还是不错。他没有在意范闲此时有些黯然的不安,微笑着与范若若说着闲话,提及北齐那座青山,说到苦荷地死亡,也自有些喟叹。
老子越来越像村口的一个普通老头儿,而不是当年权控天下的黑暗君主,这种转变,即便是范若若一时也有些不适应。
从陈园出来后,在马车上,范闲沉默了许久,轻声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今日带若若前来,一是拜访,二来也是要借妹妹如今精湛无比,传自青山的绝佳医术,来确认一下陈萍萍的大限之期。范闲当然希望这位老子能够有更久幸福的晚年。
“院长十几年前受过几次极重的伤,双腿早断,经脉不通,两年前又中了一次毒,依理论,体衰气竭,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范若若眉头微皱,有些不解,“但这两年里太医院调理的极好,应该还能支撑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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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没有做声,从怀里取出几张纸递了过去,说道:“太医院似乎没有这般好的手段,开出这张药方,能够将老院长的身体照料的如此好,甚至比费先生还要厉害一些。”
范若若接过药方细细察看,心头一惊,忍不住看了哥哥一眼,说道:“这是陈园里开的药方子?”
“是不是有些眼熟?”
“用药诊症,水准在我之上,十分准确,没有一丝多余……而且手法很熟悉。”
范若若轻咬下唇,知道哥哥让自己看这药方是什么意思。行医用药其实如同武道修行一般,各有流派,每味药用多久,针对何症,用何手法,只要是在医道上浸淫久了的人物,总能嗅出些味道,更何况写出这几张药方的人,与范若若还有不浅的关系。
范闲闭着眼睛说道:“在青山上教你医术的那个木蓬是不是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北齐?”
范若若看着兄长点了点头,欲言又止。范闲知道妹妹在担忧什么,那位苦荷的入门弟子木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妹妹在医术上的老师,妹妹当然不愿自己的兄长对他出手。
“我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付他,我只是不明白,他身为天一道弟子,为什么要来南庆做这些。”范闲闭着眼睛,冷冷说道。
……
……
要查一件事情,最简单的便是当堂对质,当面质问,尤其是涉及不可告人秘密的问题。
在一个阴天的下午,京都西城荷池坊这座龙蛇混杂的所在地,一位戴着笠帽的黑衣人,很直接地走上了一座二层小楼,悄无声息地进入,手掌一翻,一把黑色的匕首幽幽然地探了过去,轻轻地横在一个人的脖颈上。
屋内阵设很简单,这人正在床边收拾包裹,似乎准备远行。他身上做着郎中打扮,此时感觉到脖子上的寒意,刺得他脖颈处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叫木蓬,是苦荷入门二弟子,整个北齐医术最为精湛的医生,两年前奉大师遗命,深入南庆,想尽一切方法靠近了陈萍萍,用自己绝妙的医术获得了陈萍萍的信任,又找了个借口,掩去了自己的身份。
他虽是位大夫,但苦荷的弟子岂有寻常人,能够被人悄无声息地借荷池坊喧闹声摸进门来,并且将刀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他知道身后这位刺客,一定是天底下最顶尖的人物。
木蓬没有回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见一团粉末噗的一声击打在黑衣人的脸上,这一手阴寒无比,极见功夫。天一道入门弟子,果然不简单!
粉末顺着笠帽簌簌落下,范闲闭着眼睛,没有闷哼,甚至没有呼吸,因为他知道这一蓬药粉里蕴着极可怕的毒素——一着失算之下,他并没有横抹黑匕,却是指尖轻轻一挑,将一枚毒针扎进了木蓬的颈后。
木蓬身体一麻,抢在身体僵硬之前,啪的一掌拍碎了包裹里的小瓷瓶,毒烟喷洒了出来。青布一晃,范闲的手从他身后如电探出,只用一块布便将那些毒烟拢于其中,一丝一缕都没有漏出来。
第二十五章夜半歌声
一去一回间,幽静的二楼里响起五声闷响,然后木蓬终硬,再也动弹不得。看似很简单的几个回合,实际上却是范闲与对方比拼了一把胆量和施毒的技巧。木蓬失了先手,却如鬼魅般夺回了优先权,如果范闲对那蓬药粉稍有畏惧之心,只怕就会失去了控制对方的大好机会。
尤其是最后那个小瓷瓶散出来的毒烟,范闲居然用一张布便裹了进去,这又不仅仅是施毒的手段,更是蕴藏了极高明的真气操控功夫,以及他每一指尖的小手段技巧。
浑身僵直的木蓬面对着床上散乱的包裹,还有床边上的那层变了颜色的青布,心头大惧,暗想究竟是谁,居然用毒的本事如此之大,竟能在片刻间制住自己。
范闲取下满是药粉的笠帽,小心地将其与那方变了颜色的布拢在一处,取出火折点燃,毒素遇火则融,不复效力。确认了安全后,他才取下了手上戴着的手套,捉着木蓬的衣领,将他提到了另一间房中。
自怀中取出一粒解药丸子吃了,还是觉得咽喉处一阵火辣,想到幸亏自己准备的充分,不然让那一蓬药粉直接上脸,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想到此节,他不禁有些凛然,看着身前无法动弹的木蓬,想了会儿后,强行撬开他的嘴唇,捏碎了一颗药丸送了进去。
“医术上我不如你,用毒这种事情,你却不如我……木蓬师兄,你来我南庆两年,总该是说说来意的时候了。”
范闲咳了两声,坐在了木蓬的对面,这句话并不是在装潇洒。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就像很多年前在夜殿诗会上对庄墨韩说的那句一般,如今费介远赴海外,肖恩早死,东夷城那位用毒大宗销声匿迹。说到用毒解毒的手段,确实没有人能够敌的过他。
木蓬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滴滴毒素正随着颈后被针扎着地|穴道往心脏里流淌,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竟然如此厉害,但知道对方既然喂了自己解毒的丸子,那便是准备逼问什么,一时不会让自己死去。
而就在范闲开口之后。他马上辩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除了小师妹的那位兄长,这世上还有谁敢在自己这位医道大家面前夸下海口。
木蓬此时能够说话,看着范闲,眼睛里透出一丝无奈与黯然,说道:“小范大人。我只是一名大夫,何必如此用强?”
“你又不是绝代佳人,我用强做什么?”范闲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身为苦荷的二弟子。为什么这两年要躲在南庆。”
木蓬微笑说道:“原因?您应该很清楚,陈老院长地身体不是越来越好吗?”
范闲的眉头皱的极紧,说道:“这正是我不明白的,老院长大人活的越好,你们北齐人岂不是越难过?”
他忽然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木蓬的双眼,说道:“这是不是苦荷临终前的遗命?”
木蓬用沉默代表了承认。
范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应该清楚监察院七处是做什么的。”
监察院七处司刑牢之责。全天下最令人闻名丧胆地刑讯手段,全部在那个大牢里。木蓬听了,却是毫不动容,淡淡说道:“小范大人,莫非这就是你南庆的待客之道?令妹在我青山学艺,我木蓬自问倾囊相授,绝无藏私,即便大东山之后,先师亦将整座青山交予小师妹,朝廷也没有改了态度。”
他看着范闲,好笑说道:“难道就因为我替陈院长调理身体,我就该死?这话说破天去,也没有道理。”
范闲沉默了下来,知道木蓬说的极对,这两年里对方藏在南庆,经由监察院的调查,确实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尽心尽力地为陈院长调理身体。
但问题是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诡异,苦荷大宗师的临终遗命,一是让海棠收拢草原上的胡族部落,在北齐地支援下,成为庆国最大的外患,第二条便是木蓬的南下,莫非让陈萍萍继续好好活着,对于北齐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这个问题范闲想不明白,所以才会私下一个人对木蓬出手。
“你准备离开。”
“小师妹既然回来了,我不走怎么办?”木蓬说道:“只是还是走晚了些,被你捉住了。”
“我几个月前就察觉到你地存在,只是你往年极少下青山,所以无法确认你的身份,若若只是帮我确认一下而已。”范闲低头说道:“看在若若的份上,我暂不杀你,但在我弄清楚你们天一道究竟在想什么前,我不会让你离开南庆。”
木蓬面色剧变,知道自己会被关押在监察院中,只是不知道会被关多久,会不会像肖恩那么久?
……
……
“原来那位大夫就是苦荷的二徒弟,苦荷一生惊才绝艳,凡所涉猎,无一不为世间极致,难怪这位大夫水平极高。”
轮椅上的陈萍萍笑了起来,屈起食指点了点,让身后那位老仆人推着自己往陈园地深处行去。范闲沉默地跟在轮椅后方,听着吱吱的声音,以及不远处咿咿呀呀女子们唱曲的声音,此时已经入夜,安静陈园里歌声再起,让人听着有些心慌。
“你怎么处理我不理会,不过是名大夫,你何必还专门跑这一趟。”陈萍萍轻轻敲着轮椅地扶手,这是他很多年来的习惯动作,指尖叩下,发着空空的声音,尖哑说道:“反正这两年也没有喂我毒药吃。”
范闲低着头站在轮椅旁边的树下,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陈萍萍的话,以陈萍萍的识人之明,怎么会没有瞧出木蓬地问题。他想了想后说道:“我只是不明白,命令木蓬南下,究竟为了什么。”
这两年里木蓬不止对陈萍萍的身体极为上心,而且暗中通过各种渠道,组织了一大批便是庆国皇宫里也极为少见的药材,配以他地回春妙手。果然成功地阻止了陈萍萍的衰老与旧伤,让这位老人家活地愈发健康起来。
陈萍萍转动着轮椅。面朝着范闲,挥手示意那位老仆人离开。然后撑颌于轮椅,陷入了沉默之中。陈园屋舍的灯光从他地背后打了过来,范闲看不清他的苍老面容。只能看见一个浓墨般地人影。
“苦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如果依你所言,海棠的身世,西胡地布置,都发端于他临终前的定策,那木蓬南下为我保命,自然也是他计策中的一环。”
范郎二度前来。自然是逼着老同志听了半天院务汇报。陈萍萍有些无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