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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扬把自己的手指抽走。然后转身离开。
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阳光依然那么温暖，白云依然那样飘移，树上的叶子还是偶尔掉落一片。
她在想该怎么说。
他说，吃饭了没有，一起吃吧。
食堂里人已经不多。他问她想吃什么，为她打菜，端到她的面前，像以前很多次那样。她先开始吃，然后他去为自己打菜。
他坐在她的对面。他想说些什么，努力了好一会，最后说芹菜的盐放多了。
以前一起吃饭，文雅说的比较多，陆远附和。有时候陆远讲一个笑话，把文雅逗得捂着嘴笑。那时候一起吃饭，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文雅喜欢吃回锅肉里的青椒，每次点回锅肉，她吃青椒，把肉都夹给陆远。这一次，她默默地吃完青椒，把肉都剩在盘子里。
陆远终于想起来一个笑话，好像是李小聪讲给他听的。一只老鼠被一只熊抓住，吓得浑身发抖。熊问老鼠，你掉毛不？老鼠说不掉。熊又问，真的不掉？老鼠说真的不掉。于是熊用老鼠擦了擦屁股，然后才把老鼠扔掉。
文雅笑了。像以前那样，忍不住笑，便用手掩着口。笑声嘎然而止。她心里明白，笑在这时候是多么尴尬。
这顿饭，吃的有些残忍。
谁也没吃多少，虽然彼此都在努力。她说，饱了。他说，那就走吧。她问，你不吃了？他说，不吃了。
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她左边，略微靠后。还是像以前那样。
走到路口。
他说，回去好好看书。
这句话，多少让她觉得有些意外。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文雅站在那里。陆远也站在那里。
她说，一起走走吧。
5
虽然已深秋，萧索的意味却很淡薄。在江南，一切温婉，天气也不例外。叶子还是绿的，飘落也只是一片两片，并不像北方那样满眼凋零。
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穿单薄的球衣，依然满脸汗水。
文雅停下脚步，靠在网球场的围栏上。没有看陆远，目光盯在遥远的地方。不是要看什么，只是把视线放在另一个地方。
她说，对不起。
陆远笑。他盯着左数第三个篮球架。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他和她曾一起坐在那里，她牵着他的手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要去新西兰度蜜月。
她说，我出了点问题。
陆远又把目光移向左数第二个篮球架。也是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他们一起散步走到那里，她忽然亲了他一下，说等我们考上了复旦我们就结婚。
原来，有些事情是不能等的。
文雅再说些什么，陆远已经听不见了。很厉害的耳鸣，像是有几千只蜜蜂在耳朵里飞。他只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射出一把把飞刀。
阳光太耀眼。
风太冷。
她终于停下来。其实她并没有说很多话。他却觉得她好像说了几千年。他动了动嘴唇，艰难地尝试了几下，终于发出声音。
他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的眼泪，终于还是夺眶而出。流眼泪是多么丢人的事，然而不让眼泪流出来，却是更艰难的事情。
你不要这样。她的声音也开始哽咽。也许这时候，她想起了他的那些好。
打篮球的男生们中场休息。两个男生在比赛投篮。一个男生坐在地上，眯着眼睛看天空。另一个男生倚在篮球架上，突然吼起歌来。
Crying in the night
一次哭个痛快
我要为死去的心say goodbye
Crying in the night
一次哭个痛快
I don't wanna miss you anymore！
3、土地革命如火如荼
6
李小聪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目光渐渐有些迷离。这个时候陆远开门回来。李小聪很高兴，说我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兄弟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倾诉。
陆远没有理他，打开水龙头洗脸。
李小聪说他早上只斗了一会会地主，居然就赢了三十几块钱，运气好得喝凉水就像是喝可乐，更好的是桃花运，王丽居然主动打电话来约他一起吃饭，经过不动声色的一番刺探，他发现王丽居然身出名门，她老爸是房管局的领导。
陆远洗完脸，爬上床，钻进被窝。
李小聪说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到了伟大转折的关键点，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朵桃花，他一定要死死地抓住。
李小聪说了一会，发现陆远没有任何反应，就问陆远睡了没有。陆远没有说话。李小聪就叹了口气，念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打呼噜。
李小聪继续盯着上铺床板，目光又开始有点迷离，似乎渐将进入太虚境界。
这时候，陆远忽然坐了起来，问，有没有安眠药？
李小聪说，兄弟你失眠了？我最近也失眠的厉害，每天早上九点还睡不醒，不过我的安眠药都吃完了。
陆远倒下去，不再理他。
陆远一直到五点多才起床。
李小聪看见他起来，立即说，兄弟，你这失眠可真够厉害的，太阳公公都下班了，你要是不失眠，一定能睡到明早太阳公公上班。
陆远瞪了他一眼，说，近墨者黑。
李小聪惊呼了一声，哦，兄弟，别动。陆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站在那里不动。李小聪仔细地看了看陆远的眼睛，说，兄弟，你眼睛好红哦，我建议你去看医生。
陆远说，最近熬夜比较多，点些眼药水就没事了。
陆远洗了脸，和李小聪一起去食堂吃饭。在二楼转了一圈，陆远决定去三楼吃炒菜。李小聪问，为什么要多爬一层楼？陆远说，我们要对自己好一点。
点了三菜一汤。红烧排骨、水煮牛肉、蚝油生菜，鲫鱼豆腐汤。李小聪说，三楼的菜比二楼好多了，多爬一层楼也是值得的。
吃了一会，李小聪又说，好想念大粪哦，大粪好久没请客了，他要是再不表示表示，我就去工商局告他偷税漏税。
陆远几乎没有说话，吃得也很少。
晚上刺猬又过来找人打牌。李小聪与王丽有约会，就顾左右而言他。刺猬说，哪有赢了钱就跑的道理，这是赌场大忌，会毕不了业的。
李小聪看了看陆远，说，兄弟救我。
刺猬说，你自己崇高就够了，别拉别人下水。
陆远说，土地革命如火如荼，兄弟我怎能置身事外，读书人一定要理论联系实际，今天我就投笔从戎，和兄弟们一起斗地主分人民币。
刺猬说，读书乃无边苦海，施主您终于回头上岸，善哉善哉！
陆远那晚的运气有点飘忽，运气好的时候一把牌直接扔掉，运气不好的时候一把牌也直接扔掉，不过是投降。却很刺激，与古代文学史完全两样。
牌局结束，陆远回宿舍，李小聪还没有回来。
陆远给他发短信，喝酒去？
李小聪回，忙。
4、毕业实习
7
十一月，师范生实习。有关系的自己先找好了实习学校，没关系的或者自己懒得去找的就由学校统一安排。
王图强回了学校一趟，跟院领导做了一番非常坦诚的交流，说自己肯定是不会做老师的，连教师资格证也不要，又说自己的事业现在已经开始腾飞，等将来发达了一定回馈母校，捐资新建一座图书馆，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图强楼。居然也把院领导给说动了，王院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图强啊，你一定要好好干，我们学校就缺你这样的校友，有野心有能力，还不忘回馈学校，我支持你！如此这般，王图强就不用去实习了。
李小聪问陆远有什么打算。陆远说无所谓，听天由命好了。李小聪说那我们一起吧。陆远不置可否。李小聪便联系了一家中专，他说去高中肯定比较辛苦，还是职业学校清闲。
职业学校并不如李小聪想的那样清闲，其实很复杂。
辅导员做动员的时候说，在大学你们是学生，去了中学你们就是老师，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给学校丢脸。那天，陆远和李小聪穿得很休闲，每人背个书包，就去了那所中专。
门卫拦住他们，问是哪个班的。
李小聪说是老师。
门卫左瞧瞧右看看，问了个特有水平的问题，你们是哪里的老师？北大的，还是清华的？我开会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们？
李小聪说我们就是这里的老师。
门卫说，你们再在这里胡闹，我就把你们送派出所去，你们知道吗，最近正在严打，我们已经抓住好几个骗子了。
李小聪说，我们是实习老师。
门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远，问，真的？
陆远点头，说，真的。
门卫还是不放心，又看了推荐信，才把他们放进来。李小聪觉得很奇怪，说难道真有那么多骗子来这里诱骗无知少女。陆远说也许他只是太无聊了。
他们没有直接去教务处，而是先去了操场。
操场不错，跑道是塑胶的，草坪做得跟真的似的。一群男生在踢足球，球到哪里，人到哪里，跟着疯跑。有几个男生在那里投篮，每投一个球，都要保持三秒钟的投篮姿势，自以为比科比还帅。女生们三个一群，围坐在一起，或者两个一起，挽着胳膊在散步。
这样的场景，每个中学的操场上都能看见。
陆远和李小聪趴在场边的栏杆上胡侃。李小聪问，为什么中国有那么多人踢足球，却把足球踢得一塌糊涂。陆远说因为制作足球的材料太差了，不经踢。李小聪问中学有这么多美女，为什么我在中学的时候居然没有谈恋爱。陆远说因为你实在是太帅了，让女生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没有女生敢喜欢你。李小聪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要回中学去诱骗一下无知少女。陆远的心情忽然有点幽暗。
李小聪问，你呢，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陆远说，十天前。
李小聪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便惊呼道，美女。
陆远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一个女生在跑步，正往这个方向跑过来。陆远说，别指了，初来乍到，低调一点。
女生看起来有点单薄。但动作协调，姿势优美，像个跑步好手。能长跑的人，通常意志坚定。女生尤其如此。
陆远说，这也算美女？
李小聪说，至少也不比尹文雅差吧。
陆远心情便更幽暗。
李小聪说他初二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个实习老师，教语文的，长得颇有点对不起观众，实习结束时，班上一女生却差点跟他私奔，而且是特漂亮一女生，就因为那实习老师会两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所以说无知少女很容易对实习老师产生好感。李小聪分析，因为她们自己无知，便觉得老师什么都懂，且实习老师是非正式的，不用布置作业，不用考试，上课也不用那么严肃，在心理上便有了亲近感，且年龄差距不大。李小聪的结论是，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拐骗无知少女的大好机会。
陆远说，且你相貌英俊，且你风趣幽默，且你博学多才，且你卑鄙无耻，且你无耻下流，且你下流卑鄙，你在万花丛中取少女芳心犹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我代表组织预祝你攻下一座座堡垒，打赢一场场战役。
李小聪说这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且机不可失，且失不再来。
一只足球直直地朝李小聪飞过来，且目标明确，且很有力道。李小聪一扭头，躲过一劫，愤愤地说，如果国足射门都这么准，世界杯都拿冠军了。
踢足球的男生在那边喊，同学，麻烦把球扔过来。
李小聪依旧愤愤，说居然当我是球童。陆远说，初来乍到，低调一点。李小聪还是把球捡起，扔了回去。 。 想看书来
5、从心底开始苍老
8
陆远分在03级7班。
下午第二节课，指导老师带他去班级见学生。学生们反应热烈，表示十分欢迎。陆远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说希望大家相处愉快。指导老师让班长代表学生说几句。
一个女生站起来，说了些欢迎的话。这个女生叫苏北，看起来有些单薄。陆远认出她来，正是他与李小聪在操场看见的跑步女生。
实习过程简单快乐，先旁听指导老师讲课，然后自己试着讲课。教学的方法与技巧，在大学里都学了，已经比较熟练。指导老师也不会说太多，只是在细节上提一些建议。与学生更是相处愉快。
一次讲解试卷，第四题的四他读得不准，便有学生在下面小声模仿。讲完十三题，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