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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述到了昨天兄妹重逢,这个故事也就算是讲完了。苏承不但准备了两包纸巾、装纸巾的小口袋,甚至还极有先见之明的在自己衣袋中塞了一小瓶矿泉水。苏颖用冰凉的清水润了润干哑的喉咙,看着哥哥将视线转向母亲的照片。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自己去争取,嗯?”
“嗯。”她疲惫地点点头。
“我记得最深的,却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呵呵”,苏颖也看了看照片中母亲慈爱睿智的笑容,“我们都选了自己喜欢的那句话。”
“也不知道大哥记得的是什么。”
“你是长子……”
苏颖一脸肃穆的说出这四个字,苏承竖起拇指:“肯定是这句。”
兄妹两个又一起笑了起来。苏承轻轻拨了拨百合的花瓣,望着妹妹轻松之下的迷茫。
“我觉得,你可能走进了设计师的误区。”
“嗯?”
“当你费尽心思的设计出一个杰作之后,你不希望它出现瑕疵。或者,当你发现出现了瑕疵,你还可以去改善,令它更加完美。”苏承将头斜斜的靠在墓碑上,望着妹妹依然红肿的双眼中,专注渐渐取代了迷茫。
“但是……”那么沉重的话题也令他有些气短,他叹口气,伸出手臂,揽住妹妹,“他不是你的作品嘛。他也有自己的灵魂,你不能把别人的灵魂当成自己的附属物,希望他一定能呈现出你所想要的那种形态。”
苏颖将自己缩在兄长的怀抱里,默默地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苏颖以公司临时有事为由让苏承把自己送进了公司,中午又打来一个电话,说要到下午才能回去,并约好了晚上继续装情侣去看电影。但是直到下午六点苏承也没接到她下班的电话,打她手机居然关机了。苏承急忙忙从车库冲上了Φ所在的二十六楼,在一派窃窃私语中得知妹妹不到十点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薄汗,打通了苏霆的电话。
“无法定位,三小姐的GPS TRACKER在静园。”
“首都机场没有三小姐购买机票或者登机的记录。”
“三小姐的银行卡没有任何取现记录。”
苏霆轻轻拍了拍急得想从六楼跳下去的弟弟,安慰着他,也是安慰自己:“她就是闹闹情绪,不可能被劫持。”
苏承敷衍的点点头,突然弹簧一样从沙发里跳了起来:“她会不会去找尹恪诚了?”
“八成。”尽管苏霆现在极其厌恶尹恪诚,但他的确是目前的第一线索,“我们去他家。”
“不用打个电话?”
“就她?”苏霆怀疑的问,那个“她”当然是指任性顽固的苏颖,苏承一耸肩,“也是。朗园查过了吗?”
“她没去。”
“她不是还买过一处小公寓吗?”
“对!这样,你去尹恪诚那儿,我想办法去那间公寓看看。”
“苏颖失踪了!”
这大约是尹恪诚受伤以来听到最骇人的消息了,他甚至由于过分激动没能控制住身体前倾的幅度而从轮椅里摔了出去。还好对面站着的是苏承而不是弱不禁风的苏颖,苏承用力将他扶住,又把他抱回轮椅里去。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尹恪诚本人,但从他如此剧烈的反应中不难看出他对苏颖的关切。苏承问道:“她没联系过你?电话,短信,邮件?”
电话和短信都没有,尹恪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了他的邮箱和QQ,以及他们曾经混迹过的论坛,完全没有苏颖给他的任何留言。他甚至还登陆了很久之前他们一起看过一眼的校友录,同样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苏承颓然坐在床头,向大哥报告了这个消息。
尹恪诚刚想给丁玲打电话的时候,没想到她却亲自来了。尹恪诚让苏承暂且躲到卫生间去,他怕丁玲看到苏承又要发飙。
丁玲的拜访理由很正当,“我到我的未婚夫家过夜,难道不可以吗?”
尹恪诚没理会她的挑衅,径自问她:“你是不是告诉苏颖了?”
丁玲看出尹恪诚很激动,因为他的脸涨得很红,他每次激动的时候都会这样。虽然她觉得尹恪诚脸红起来很可爱,但显然这会儿他绝对没心思听她扯这些闲话。她悠悠然地反问:“告诉她什么?”
“你答应不会告诉她的事情。”
“既然我答应不会告诉她了,我就不会告诉她的。不过,要是你不相信,那我说什么也没用的。”
尹恪诚定定的看着丁玲,一直以来提到苏颖丁玲都是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他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况且,如果她真的已经告诉了苏颖,这会儿大概会得意的宣布出来,亦或极力的否认,而不是这样阴阳怪气的挑衅。
“那你先回去吧。”
“尹先生,我们已经订婚了。”
丁玲进门的时候已经脱掉了外衣,此时又脱了一件,坦坦然在他的单人床上坐了下来。尹恪诚哼了一声,他不想在苏承面前与她翻脸,也不想激怒她,只能提醒她:“这是张单人床,小姐。”
“那……”这是尹恪诚第一次主动回应她的挑逗,丁玲居然有些羞涩,“去采伊?”
“明天吧。”
“为什么?”
“苏霆要来。”尹恪诚编了个理由,他相信这样能把丁玲赶走。
“他?”丁玲最不想见的就是苏家人了,尤其是那天在酒会上几乎令她有点难堪的苏霆。
“他来做什么?”
“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他继续冷冷地说。
“谈什么?”
“丁小姐,没有告诉你男人的事情不可以问太多吗?”
丁玲也意识到自己的穷追不舍的确有点讨厌,她深吸一口气平伏着自己,“那我去楼下等你。你们谈完了,我们一起回采伊。”
“如果你把我当成未婚夫,可以不可以尊重我的意见和要求呢?”
这是尹恪诚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口气是如此的强硬,理由却又让她无可反驳。丁玲有些挫败的穿上衣服,临走前,她也第一次略显哀怨的问道尹恪诚:“你明天一定会来吗?”
“会的。”
尹恪诚只能继续敷衍着送走了丁玲。
从他们的对话中苏承已经猜到了那个秘密可能就是令他和妹妹分手的症结所在,而根本不是之前他们所认为的那个什么道德底线云云。尹恪诚也很后悔没让苏承躲到楼梯间去,本来只是觉得让他出去有些无礼,情急之中也忘记了自己要和丁玲确认的事情根本不应该让外人,尤其是苏家人知道。
不过苏承并没有逼问,他只是坐回床里,与尹恪诚对视了片刻,看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纠缠,只是问道:“现在怎么办?”
所以他才是苏颖最喜欢依靠的二哥。那么的关心她,却又从不逼迫别人。
“黄润莲,问过他吗?”
“问过。他说不知道。”
“不会吧?”
苏承看着尹恪诚疑惑的目光,有些不高兴的反问:“为什么不会?他何必要瞒着我们?难道苏颖失踪了他会很开心吗?”
“苏颖绝对不会做出让家人担心的事情。所以就算她要失踪,也会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如果要躲起来,她一定要用钱。但是她不想被人找到,也不想在大量提款的时候被觉察到,所以她只能找人借钱。苏颖非常注重隐私,她不会把自己的事情拿出去四处宣扬,所以能帮她的人也很有限。在这些人里,能在短期内借给她很多钱,而且不会起疑,甚至会帮她隐瞒的,只有黄润莲。”
苏承从心底里肯定是相信尹恪诚的推理,但是看他面色苍白得似乎立刻就要休克掉,也忍不住的想他该不是想当然的自我安慰才这样说吧?
“所以,她是——”
“当然!”尹恪诚吼了出来,纸一样苍白的脸陡然涨得通红,“苏颖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太过激动,生生被自己的呼吸呛到了。苏承吓了一跳,这儿可没有呼吸机,他开始快速的在脑中重温急救程序。
万幸,尹恪诚缓过来那口气,他低着头,很快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苏承装作没看见,跟苏霆要来黄润莲的电话。本想去他家拜访,但是人家去了上海,而且态度不太好,甚至有些挑衅的问“要我找上海市长来作证吗?”
“他是坐飞机去的吗?”
半小时后,他们得到了答复,机场也没有黄润莲搭乘飞机离港的记录。
等待答复的时候,尹恪诚接到了张爽的电话。张爽告诉他今天苏颖的哥哥苏霆上门找他,说苏颖失踪了,要求去他的旧居看看,但是在那儿也没有什么收获。
“苏家人是不是也找过你?”
“嗯。”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现在还不知道。”
“哥们儿,有件事儿这会儿不能不告诉。我答应过苏颖不能说,但她现在……”
“什么?”
“我那个房子,其实早就让苏颖买下来了。”
尹恪诚重重的握了一下手机,轻轻摇头,仿佛电话那边就是苏颖本人。他温柔冲着虚空笑了笑,低低地应了一句:“像是她的作风。”
“唉,也不知道你们俩……算了,找着她跟我说一声。她肯定就是躲起来闹闹情绪,小姑娘嘛,别担心。”
“嗯。谢谢。”
求婚
苏家司机一路飞车才把苏承和尹恪诚送上了当天北京至上海的最后一趟航班,两人就在飞机上草草吃了点东西。因为疲劳,尹恪诚的腿从九点多就开始间歇的发抖,苏承实在看不过,也不顾他的劝阻,将他的腿抬起来给他按摩。尹恪诚固然感觉不到,但是光看他多变的手法就知道这才是专业水准。
把尹恪诚的腿放好之后,苏承又给他盖上毛毯,然后才得意的笑笑,问他:“比苏颖强吧?”
尹恪诚不想说苏颖哪怕一个字的坏话,可是也不能否认事实,便只能不置可否的笑笑。
同样是苏颖的哥哥,苏霆和苏承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可能跟年龄长幼有关,尽管他知道苏霆其实也是个很温柔的人,但他每次都会先给人带来很大的压迫感,只有顶住了这种压力,然后才能慢慢体会到他的温柔;而苏承,和他相处,从头到尾,由始至终,就是舒服二字。他对一个外人尚且如此,何况是自己的妹妹呢,怪不得苏颖对他如此痴缠。
看到尹恪诚温情的微笑,苏承忍不住想要逗逗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腿,笑道:“便宜苏颖这个小丫头了。”
如果苏颖也在场,从她脸上的诡笑尹恪诚也能猜得出苏承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会儿眼前只有装作没说过这句话似的径自去翻航空杂志的苏承,而他自己满脑子又全都是苏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苏承只是存心逗逗尹恪诚,见他苦恼的望着自己,便也笑笑,“不说这个了。苏颖给我讲了你们的事。”尹恪诚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飞机的轰鸣和苏承悦耳的声音混在一起:“我妹妹真的很喜欢你。”尹恪诚隔着衣料摸了摸口袋中的小盒,轻轻点头:“我也……很喜欢她。”
“那你们还要分开?”
苏承侧过身来懒懒的将左臂枕在脑袋下面,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脸好事的表情,仿佛他们在谈论的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什么明星的绯闻一样。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弄得尹恪诚也惆怅不起来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将那件事说出口。他自己的名誉无关紧要,更不会在乎丁玲的,他只是不想让苏颖成为笑柄,哪怕对方是她的哥哥。
他们抵达黄润莲在上海的宅邸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黄润莲一脸不情愿的接待了他们,还是异常坚定的三个字“不知道”。苏承还想继续跟他纠缠,尹恪诚却拉住了他,并谢绝了黄润莲留宿的邀请,告辞离开。
“我们去苏州。”
“嗯?”
“黄润莲肯定是乘火车送苏颖过去的,苏颖喜欢那儿。” 苏承有些怀疑的看着尹恪诚坚定地按下电梯的按钮,而尹恪诚则对着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语:“我在那儿,第一次跟她说的‘我爱你’……”
苏承的怀疑变成了惊讶,倒是越发相信尹恪诚一定能找到妹妹。
电梯到了,苏承推起尹恪诚进了电梯,尹恪诚轻声道谢,神情又有些黯然,对着苏承的映像苦笑了一下:“黄润莲如果真的不知道苏颖的下落,他会像你我一样着急的。”
清晨,青花居的小厮一打开大门便透过薄雾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尹恪诚。当然,小厮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昨天半夜或者说今天凌晨接到过黄先生的电话,吩咐他们,“如果有个坐在轮椅上,长得不错,只有一条腿的男人上门,不要接待”;但是昨天晚上早些时候,黄先生离开后,暂时成为青花居主人的苏小姐却给了他们截然相反的指示。最后就连在青花居服务时间最长的何经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