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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实在太忙……”
“有本事生,就别没本事养。”孙则然很生气,“连个家人都养活不了,还打拼奋斗,成天做梦呢。”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太犀利,喻言也觉得自己母亲说得太过了,急在情理当中,但挖苦人就有点讲不过去,她下意识回头看着叶柏城,幸好这家伙在和医生沟通,应该没有听见,“瞧你这话说的,妈,我和柏城在上海也不是吃白饭的,大城市压力大。”她拉了拉母亲的袖子,想要亲昵一些,“再过两年,柏城事业好了,我也越来越好,咱们一家人都去上海过好日子。”
“过两年?过两年?你说我还要过多少个两年?”孙则然将胳膊一甩,那样大的力度正好附加在喻言鼻子上,硌得她鼻尖生疼,“每一次回来都说是过两年日子就好了,可是事情结果呢?孩子不还是我帮你们养着?连孩子生病都指望不上,你说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好干什么?”
喻言的鼻子生痛,或许是一路担惊受怕压抑了太久,她突然很想哭。可是她知道不能,一旦哭,更大的罪名就会接踵而至,妈妈会说,还有脸哭?我难道说错了吗?
“在济南有个好日子生活着多好,不愁吃也不愁穿,离家里也近,你们可好,非得去个上海。”孙则然对她的状况毫无察觉,“纽约不更好,你们有能耐去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累死你们也是活该的!”
话说得太劲爆了,不仅叶柏城脸色变暗,就连来往的护士都对他们指指点点,“妈。”看着老婆委屈的样子,叶柏城想要解释,可是话只说了一个字,便感觉手一疼,低头看去,是喻言深吸一口气,“没事儿,妈说得对,她只是吓坏了。”
所有的解释,就这样压在了嗓子眼里。
不管再担心,有一件事是对的,阑尾炎不是多大的毛病,过了一个小时,叶嘉妍便被推了出来。许是麻醉药效还没有过,看到叶柏城夫妻俩,这孩子眸中居然透出迷茫,可是在看到孙则然的瞬间,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就是要事业不要家庭的结局,尽管是有苦衷的,但那都是安慰自己的借口。起码连孩子都是不理解的。
这样的局面让喻言很想哭,可她偏偏要作出一种特别快乐的姿态来感染孩子。住院的几天,两人几乎没离开过孩子半步。叶柏城从附近的幼儿店里买了很多玩具,电动的,益智的,锻炼动手能力的,纯粹为好看的,总之各门各类,几乎把整个玩具店都搬了过来。起初叶嘉妍还没放得开,但毕竟是只有三岁的孩子,诱惑在前,很快便与他们打成一片。。 最好的txt下载网
同居的未必是两口子(6)
就在孩子对着橱窗里的梦幻娃娃伸出双手的时候,叶柏城二话没说,不到两分钟便抱着娃娃出来。看着孩子眉开眼笑,喻言问他:“多少钱?”
“一千五。”
“什么?”
“一千五。”叶柏城头也不抬,仍是一心逗弄女儿,“我刷的信用卡,发了工资慢慢还就是了。”
“叶柏城你疯了吧?一千五的玩具你也敢买?”喻言瞪大眼睛,作势就要夺下女儿手里的玩具,“看看能不能退,随便找个理由,给退了去!”
叶柏城头也不抬,将玩具用塞到女儿手里,“不用退。”
“你……”
他轻描淡写:“不就是一千五百块钱吗?以后赚就是了。”
“可一千五……”
“喻言。”叶柏城抬眸看她,没让她将话说下去,“平常我们也照顾不到她,这时候,别说是一千五,就是三千,我也觉得值得。”
愣了两秒钟之后,喻言艰难地点头。
这一次逛街又花了叶柏城两千多,等中午回家的时候,嘉妍又闹着吃必胜客。这一天哄孩子堪比与最刁难的客户谈判,喻言疲累不迭,“嘉妍乖。”她试图哄女儿,“妈妈一会儿炒菜给你吃。”
“我不,我不!”
“好孩子听话……”
孩子任性起来简直要命,嘉妍表示,不吃必胜客也可以,必须吃姥姥做的菜。喻言欲哭无泪,自己老妈刚去了舅舅家串门,哪儿能因为这一顿饭就赶回来。好说歹说下,这一场谈判最终以魔头胜利而告终,叶嘉妍可以勉强尝尝喻言做的饭,如果不好吃,立即去吃必胜客。
如果不是叶柏城拦着,喻言相信,自己早就一巴掌甩在孩子身上了。
可叶柏城说,反正平时不在家陪着,如果她有要求,做父母的应该尽力满足。
她想想也是,再怎么娇惯,这都是自家的女儿。她窝在厨房里切菜,而外面是叶柏城逗弄嘉妍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清脆而又悦耳。喻言突然觉得,这就是自己一直憧憬着的理想家庭状态,自己在厨房忙里忙外,而老公在外与孩子乐呵。
虽然她在公众看来是所谓的“白骨精”,可惜她骨子里并不是。她不强势,她甚至只想安稳。
可这样和谐的局面,最终还是被打破。
喻言今天做的是鱼香茄子,上面洒着几叶香菜,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诱人的光。她记得叶嘉妍之前就很喜欢吃她做的茄子,还曾经因为她做的茄子吃得太多,没出息地胀了肚子。她自觉的这次茄子算是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就算是不吃,单是闻闻,也很有食欲。
可没想到叶嘉妍一看茄子,就拨浪鼓似的摇头,“不吃!”
喻言的心一下子凉下来,但考虑到孩子还小,端着碗凑过去还是低下语气:“好嘉妍,吃一些。尝一尝,可好吃了……”
喻言忘记了,孩子不是客户,再刁难的客户谈判失败的情况下也不会撕破脸,可孩子不是,他们只要不满,就完全有能力把你折腾疯。劝导了两次之后,只听啪的一声,喻言手里的碗碎了一地,带着油的滚烫的茄子落到她的手上,燎烧般地疼。
叶柏城赶紧凑过来,“没事儿吧?”他仔细看着她的手,“红成这样子了,赶紧去冲一冲!”
喻言一挥手,一把抓过闯祸的魔头。如果说第一天和叶嘉妍在一起还觉得愧疚,这孩子没和爸妈待在一起真的可怜,可是日子待得久了,便觉得他们在外工作真是理性,因为叶嘉妍真是骄横任性到极点,多与她呆一秒都是折磨。“叶嘉妍!”她隐忍了好几天的脾气终于爆发起来,“你给我认错!”
同居的未必是两口子(7)
三岁的孩子哪儿知道怎么是认错?被喻言一吼,叶嘉妍嗷嗷地哭。
“你干什么!她还只是个孩子!”叶柏城揽过哭得厉害的女儿,“她不愿意吃就不吃了嘛,你吼她干什么?谁都有不愿意吃的东西,她还刚生过病,得……”
“我不管,今天我非得梳理一下她的脾气。”喻言气得呼呼喘气,“你瞧她,都娇纵成什么样了?”
“喻言!”
很显然,这又是一次输赢早有定论的战役。叶柏城好一个哄,最终带小祖宗吃了一顿必胜客才完事。回来时看到喻言待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两眼直视前方,目光迷茫。
哄完孩子睡觉,叶柏城将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随即变魔法似的在她眼前拿出个袋子,“瞧,这是给你的。”
喻言低头一看,是必胜客的比萨。她唇角微扯,挤出抹苦笑,“你吃了?”
“我吃了。”
“那好,拿发票来我看看。”喻言伸手,“我看花了多少钱。”
“没发票。”叶柏城面露窘色,“只吃个饭,还要发票干什么?”
喻言似笑非笑地看他,“叶柏城,你骗谁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伸手从他外套口袋里一掏,摸出一沓小票来,头一张就是必胜客的发票,她看了看,将发票往桌子上一拍,刚要把比萨放回冰箱,叶柏城按住她的手,“我不爱吃这个,你赶紧吃了,一会儿放凉了。”
“我也不吃。”
“喻言……”
关上冰箱后她叹气,“叶柏城,我现在想想,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
叶柏城一愣。
他很清楚自己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在遭遇最刁难客户的时候是笑脸相对,从来没说过“没意思”,在身体最难受的时候更是坚强乐观,从来没说过“没意思”。“你走了之后,我就在想,怪不得有那么多自杀轻生的,有时候咱也不能怪别人懦弱,事儿没赶上,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叶柏城被她恍惚的表情和彪悍的话语给吓着了,“喻言你说什么呢。”他握住她的手,“她还只是个孩子,你和她较什么劲?我们大人还有挑食的时候呢,她更是凭着直觉做事,哪儿会管你这么多?”
“我不是因为嘉妍。”她笑笑,“我就在想,我们这样图的什么?外表是库奇加名牌,内衣却是超市摊子货,工作餐吃的是连锁店套餐,只要回家就是方便面烤馍加水煮青菜。让孩子吃必胜客吃肯德基吃一切最好的东西,而自己呢?”她拈起那张发票,“又是去农贸市场吃的两块五一碗的米线吧?”
“总之,我们活得光鲜,让别人看到的部分都以为我们是年薪百万的大富翁,可实际呢,”她垂眸苦笑,“我们活得,连天桥底下的民工都不如。”
“话不能这么说,民工会暗地里买房子么?民工会有这么体面的工作吗?”叶柏城为她打气,“再说,我们这都是暂时的。前途美好着呢。”
“或许吧。”
如果不来那个电话,也许气氛还会更加沉重下去。可有些事仿佛就是天注定的,两人快要睡觉的时候,喻言接到电话,秦韶的语气很急迫:“喻言,你家里事儿处理完了没有?”
“怎么?”
“上边儿集团要来咱公司视察,这不是刚确立了新的领导班子组成么,估计是要看一下你们的风貌。”秦韶顿了一顿,“这事儿也是突发情况,据说明天十点就会到我们这里,你看看怎么准备一下。”
“如果我回不去呢?”
秦韶一怔,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语气顿时冷凝:“那你自己看着办。”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同居的未必是两口子(8)
喻言当然会看着办。
她用五分钟的时间穿好了衣服,用十五分钟的时间收拾好了行李,等到时钟走到五十的时候,如愿打到了一辆肯去上海的出租车。叶柏城边打着哈欠边埋怨:“你们领导到底有什么事儿,大晚上还要逼人回去干活?”
“上面大头来了,突击过来审查工作。”
“大头以前也来了很多次,那也和你没关系啊?”叶柏城忍不住埋怨,“难道你知名度这么高了,这次点名要见你?”
喻言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光顾冷战了,她已经晋升为市场部总监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和自家男人汇报。她竭力平息口气,尽管内心已经欢喜如擂,“我已经是市场拓展部总监了,而市场部又是一个大部门,领导肯定要重视我。”
“什么?”叶柏城瞪大眼睛,“你竞聘成功了?”
“是啊。”喻言点点头,“不过,你这是什么表情?”
从叶柏城现在的表情来看,惊讶是有,但是怎么说好像也是谈不上高兴的,那样子的神态,更像是经历了一种类似于“彗星撞地球”之类事情的不敢置信。喻言狠狠戳了他一下,“我怎么觉得,你更期盼我竞聘不成功?”
叶柏城这才恍而一笑,“哪儿有哪儿有,我这是高兴的。”
“这还差不多。”喻言心满意足地叹气,“我告诉你,我成为市场部总监的意义在于三点:第一,薪资提高一个水平,这是最直接的好处;第二,能积累起很多人脉,你知不知道?市场部可比策划部要好多了,策划部是累死累活的命,而市场部呢,主管锦上添花,出头露面的都是他得到的好;这第三呢,是地位的提高。仅花了两年时间就由普通业务员到现在的位置,你是不是觉得你家老婆能力超群,简直是这天底下最不可多得的精英?”
“那那个林思丛呢?他做什么?”叶柏城皱眉,“你不是说他有势力么?你们公司不会让这么一个人做个平民小兵吧?”
“当然不会,不过我夺了他的职,他应该会担起策划部的工作。”喻言笑,“这是一定的补偿,更是面子工程。我走的时候虽然急,还没等到正式宣布全员决定,但是秦韶提前给我看过任职记录,上面写的就是林思丛担任策划部正职,你说得对,他好歹是上边派来的人物,这样以一顶一,也不算损了上边的面子。”
叶柏城干笑,“你好厉害,你们领导要任命什么人都要提前请示。”
“那是。”喻言没听出他的意思,仍是大咧咧地夸耀:“你老婆我这么有能力,哪家领导不重视不栽培?”
叶柏城表面连连说是,心里却有一点点酸涩流出来。他知道自己心思不大对,但是这样的想法却像是羽毛在心底游走,痒痒的,不会致死,却无比折磨。
喻言坐上市场总监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