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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不掺一丝一毫杂质,世上最动人的容颜。他以后,她并非出生于人间,而是来自遥远的天国,那仙气弥漫的世界里,一个最震憾人心的天使。而他,愿做她身旁那个不离不弃的的守护者。
他就这样默默地守候着天使,直到她终于幽幽醒转过来。醒来之后的她,说不出一句话,首先便涌出一滴泪来,硕大的清泪滑过她苍白的脸颊,仿如一颗即将破碎的水晶,耗尽了真心,余下空洞的躯壳坠落下来,哀伤地化进虚无里。此刻的她,也正像这样一颗水晶,失去了真心的护佑,整个人黯淡无光起来。
贾亮就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紧张地唤着她的名字:“孝柔,孝柔……”
孝柔一脸痴痴地,忽然就从床上猛地扎起身来,瞪大双眼惊恐地道:“不,你走开,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好了,一个人自生自灭,和谁也没有干系!”
贾亮喊道:“不,不是的,你不是一个人,有我,还有我啊!”
孝柔猛地掉过头,一对冷咧的眸子盯着他道:“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来看我笑话,是吗,是吗?!”她嘴唇急切地抽搐着,仿佛时刻要碎掉。
贾亮就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抱紧她道:“不,不管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孝柔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着,无力地挣扎着,进而,她不再动了,软软地瘫倒在他怀里,她失声痛哭起来。贾亮抚着她的背,也眼中带泪地道:“哭吧,把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然后,一切就会好了。”
孝柔埋首在他怀中,许久许久都不曾动弹,她的哭,渐由放声悲号变成了低声抽咽,最终,声音消失了,只见她的身子还微微地耸动着,久久不曾抬头。她承认,此刻对他的怀抱有一点依赖,因为她不知道再去哪里,能找到这样温暖坚实的怀抱了。
一边好几个日子,她就这样躲在医院里,躲在贾亮的怀抱中度过。是他,他的软言细语,他的真心实意,稍稍抚平了她那慌乱的情绪。可是这里不是躲一辈子的地方,迟早有一天,她还是要面对大众,面对一切的。于是当她终于出院,回到少年宫的那一天,展现在她眼前的,依然是那令人压抑的气氛,诡异的眼神,窃窃的私语,一丝一毫的空气都令她感到窒息。她跌跌撞撞地行进着,想要朝自己的教室摸索而去,却被田辅导员叫住了。
她愣愣地望着田辅导员,对方就深深地叹道:“唉,小江,你跟我过来吧。”孝柔就带着一颗麻木的心,拖着铅般的步伐随她来到办公室里。在办公桌旁对面坐好后,田辅导员又是一叹道:“唉,小江,怎么说好呢?其实我也很同情你,我相信,你的经历,你的生活,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痛。可是——”她转折道:“你也知道我们少年宫,是孩子们成长的地方。孩子们年纪小,不会分辨好坏与美丑,如果遇到什么不利的因素,他们很可能会被误导,而走上不该走的歧途。因此,我们对于你的问题,就变得很慎重起来。”
孝柔咬紧嘴唇,心一横就道:“嗯,我知道了,您说吧,接下来要我怎样?”
“唉!”田辅导员叹道,“我也是没办法。你的事已经传开了,不论真假,已造成了不好的影响。现在很多家长致电过来,要求我们更换钢琴老师,让他们的孩子有更纯净的学习成长环境。”
孝柔的心倏地坠下,掉在地上狠狠地碎掉了,她小小声地道:“好,我懂了,上过今天最后一堂,我就会走的。也谢谢您,这么多日子来的关照了。”
说着,她便深深地鞠下躬去,眼眶中蓄积的泪也随之滚落,一股股晶莹的泪线,擦过她的衣襟,穿过她的鞋面,最终悲凉地堆积在地上,渐渐地,那竟汇成了一股清浅的小溪。
终于,她趟过这道溪流,继续打起笑脸,来到她熟悉的教室里。这一天的钢琴课上,气氛很独特,孩子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紧盯着他们的江老师,不声不响地静默着。孝柔环视着那每一张可爱的脸庞,想起和他们共处的这一段美好岁月,心里的泪雨就疯狂地落下,然而面上,她不得不打起一脸阳光,朝孩子们强笑道:“大家好,江老师,因为生病,有好几天没来给大家上课,而这一次过后,恐怕……”她抽噎了一下,再继续道:“恐怕也不会再来了。因此,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课,别的,我教大家的也已经够多了,那么今天我们便来复习一遍我们学过的曲子吧。”
说完,她便坐到琴身前,认真地敲打起琴键来,美妙的音符顿时流出,先是仿如一股透明的山泉,渐汇成清浅的溪流,再淌进平静的湖泊,最终生出汹涌的河流,涌入汪洋的大海。孩子们一路顺流而下,从竹排,到小舟,再到画舫,到轮船,最后坐上远洋舰,勇敢地航向海天交接的地方。这漫长而艰难的一路上,江老师是他们最依赖的领航人,而今,领航人要离开了,留下这一群心怀梦想,却又孤立无援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孝柔一边敲打着琴键,一边就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泪水沾满了衣衫,打湿了琴键,将她的视线晕染得一片模糊。终于,她按捺不住了,扑倒在琴身上,她开始小声地哭泣起来。教室里顿时一片沉寂,片刻,有孩子走过来,拽住她的衣服轻轻地道:“老师,江老师,别,别哭了,我们大家,还想再听你弹呢。”
听着那稚嫩的声音,孝柔抬起头来,用爱怜的眼光打量着他,打量着整个教室的他们,忽然想起,这其中缺少了他,那个最惹人疼爱的小神童,自己跟他,曾有过那么多耳鬓厮磨的日子,然而往后,他们该是不相见了吧。相聚别离,本是人生常事,可真正面对别离,又为何如此令人伤怀,因为此去经年,从前再多的良辰美景,都只能似梦如烟了。她强行挤出一个微笑道:“好,大家还记得那首《Happyeveryday》吗?老师再教你们一遍吧。”
说完,她便带着那个微笑,轻敲琴键,哼唱起了那萦绕心头的歌曲:“Happyeveryday;祝你天天快乐!Happyeveryday,快乐永伴你和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牵手一起走,走过晴阴和雨雪,走过冬夏与春秋。成长让我们离首,伯劳燕子不回头,尽管飘泊分两地,仍有问候递心头。我最亲爱的朋友,花开季节,风起时分,你曾默默地,想起我没有……”
从初见的悸动到离别的伤感,这淡淡的词曲总给人一种清新的气息,时而温馨,时而忧伤,每一抹都是纯净透明的。师生们都在安静地沉潜着,幽深地回味着,却被大大刺耳的一声给唤醒了。那是一位中年妇女,带着凝重的神色匆匆走进来,冲进人群中拉起一个小孩便走,那孩子惊叫道:“妈,妈,你干嘛?”
她妈就一脸蛮横地道:“走,你跟我走,以后不在这里学了,这里的老师有问题,你还是回家去,我再给你请好的!”
那孩子一脸恐慌地看着他妈,又回头惶惑地望着孝柔,终于是被他妈给强行拖走了。等他一走,孝柔就再也忍不住,趴倒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朝外挥手道:“同学们,我们的课程结束了,大家可以回家了。”
通知一下,学生中便开始翕动起来,孩子们一个个收拾东西预备回家。孝柔就立起身来,抢先冲出教室,一边疯狂地落泪一边往外奔跑。这无情地抛弃了她的地方,她再也没有脸面,没有心思多待一分一秒,眼前她唯一的念头,便是尽快消失,越快越好!她奔跑着,后面传来了焦虑的呼唤声:“孝柔,孝柔,你要去哪里?你等等我!……”
她听出那是贾亮,然而她没有停步,还是一如既往地向前奔着。贾亮却紧跑一阵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坚定地道:“你要走的话,等等我,我陪你一起走!”
孝柔转过身来,朝他不解地瞪视着。这时辅导员也从后面追了过来,大声道:“贾老师,你真的决定了吗?你可要想清楚啊!”
贾亮回过头去,毅然决然地对她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要跟江老师一起,她走,我也不留!”
辅导员叹气道:“唉,何必呢,你还是做得挺好的,就这样走了,不是赌气吗?”
贾亮冷冷地道:“我就是要赌这口气,江老师也并没有犯错,可是她要走,那么,就让我一起陪她吧。”说完,就挽起孝柔的手臂,镇定地道:“我们走!”
孝柔心里蓦然涌起一股酸楚的柔情,就沉默地靠着他,两个人一起朝外面的天地里走去。背后远远地还有纷乱的议论声:“唉,这个贾亮,真是昏头了,居然要一起走!”“所以嘛,果然是妖精,妖孽啊!”
然而所有这些都已经不再传入他们的耳里,他们只管紧紧地靠在一起,朝着前方的世界大踏步而去。
从那狭窄的空间里出来,面对外面广阔的天地,孝柔陡然发觉他们好渺小。于是她抬起头,朝贾亮小小声地问道:“我们,去哪里?”
“走,上我家去!”贾亮下了决心道。
“你家里,都有谁?”孝柔不安地问道。
贾亮侧头对她道:“我妈,嗯,你放心,我会向她好好介绍你的。”
孝柔喃喃地道:“呃,介绍我?介绍我是什么啊?”
“是我女朋友!”贾亮坚定地道,“今生唯一的爱人!”
孝柔震动了,倒在他铿锵有力的话语里,她久久地起不了身。经历了太多打击,已变得软弱无力的她,或许只有依靠他坚强的臂膀才能重新站立起来吧。于是这一刻,她忽然对他无限依赖起来,就这样一路枕着他的臂弯朝那个家走去。
到了贾亮家里,上前来迎接的母亲忽然看到儿子身旁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眼中露出一抹喜色,就特意地问道:“亮儿啊,这位是?”
贾亮笑了笑,就大方地对她介绍道:“妈,这位是我女朋友,江孝柔,我们在一起工作过。她家在外地,这次休了假,我想带她回来住几天。”
“哦,”贾亮母亲忙不迭地招呼起来,“那小江,快进来吧,我先给你收拾收拾。”一边就暗中打量起孝柔来,见她眉目清秀,气质温婉,心里便暗暗地点头称道。
孝柔有些紧张,跟着贾亮迈进门来,还来不及观察这家中的一切,就被他母亲的热情招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紧张地道:“贾妈妈,不要,不要客气……”她有些语无伦次。
贾亮母亲看着她呵呵地笑道:“你这丫头真有意思,贾妈妈平时就一个人在家,最盼望家里来客人了,何况,是你这么重要的客人呢?”
她说着便堆起了满脸的笑纹。
孝柔还有些尴尬,贾亮就对她笑道:“我妈就是这样,热心肠一个,你还是慢慢学着适应吧。”
孝柔脸一红,这才不再抗拒了,任凭贾亮母亲给她递来各样东西,吃的喝的用的,又忙着去给她收拾房间,一边又朝外喝道:“亮儿啊,你快去厨房里洗菜淘米,小江来了,待会儿要做晚饭给她吃呢。”
贾亮便答应着朝厨房走去,孝柔跳起身来喊道:“呵,妈,我也没事啊,还是让我来做吧。”就要抢步过去。
贾亮妈妈从房间里赶出来,先是一愣,然后惊喜地道:“呵,小江,你刚才叫我什么了?”
贾亮笑道:“叫了‘妈’啊!”
他母亲就一脸灿烂地笑道:“嗯,很好,这么快就学会改口了,真是个好孩子!”
孝柔羞得满面通红,僵硬地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听到贾妈妈再笑道:“这样吧,既然你也没事做,那么就两个人一起来,人多力量大,我们这顿饭也可以早点开始了。”
于是接下来,母亲继续为心目中的儿媳整理房间。而这新鲜诞生的小两口,则在一起亲亲密密地煮好了一顿晚餐。之后是一家三口围在灯下,安静祥和地共进了这一餐。饭后,孝柔有些疲倦了,便提早进房去歇息,贾亮便提出要送她过去。两人来到母亲新鲜收拾过的房间里,只见一切都被布置得井井有条,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居家感。孝柔便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哽咽地对贾亮道:“你妈妈,她实在是个很好的老人家,我不想,不想再给她造成伤害。”
贾亮轻轻拥起她道:“傻丫头,你这么好,怎么会伤害她呢?我爸爸去世得早,妈妈一个人辛苦地把我拉扯大,早就盼望有个好的儿媳来为她分担一切了。现在,你可以当她最好的帮手了。”
孝柔一凛,惶惑地道:“我,我真有那么大的能力吗?还是,我只会令事情越来越糟?”
贾亮就将她紧紧拥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