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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人,然而他却做不到他们心目中的那个“他”,而是一步步不可抑止地成为了“她”。这个“她”,为传统的家庭所不容,被世俗的社会所鄙弃,然而她的心却始终坚不可摧,只管埋头做那个真实的自己。终于,她固执的行为引来了家里的巨大愤慨,父亲闯到她高中的学校,将她房间里的许多化妆品和女装生气地砸了一地,随后揪出了正在教室里埋头写什么的她,将她拎到老师办公室里,当着一众老师的面大声地喝令她“改过”,她拼命地挣扎哭叫着,却仍旧坚持着自己牢固的防线,终于,在父亲的愤怒喝斥中,在老师们的摇头叹息下,她冲出了那令她倍感屈辱的地方,越过门外无数好奇同学的防线,一直逃了出去。这一逃,她便再也没有回头。
两三年的时间里,她始终流落在外,在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里,她深刻地体验着生活的艰辛,同时也努力做着心中那个想要的自己。她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形象,蓄了稠密的长发,化着艳丽的浓妆,每晚去到一家夜总会上班,做着反串表演。在这里,真的是一个人情冷暖的世界,领头大班对她们轻薄的态度,观众们那些猎奇的目光,嘲讽的叫好,都一度令她难以忍受。不过,她需要那一份收入,那一份虽不庞大却稳定的收入,那是她实现梦想的唯一途径,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除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肆意地出卖自己的尊严,还有别的光明所在能够接纳自己吗?她找不到,因此,她只有一日日地忍气吞声,在痛苦的煎熬中迈动着自己快要麻木的双脚。
这是一个惨痛的故事,它如今还没有结局,却已经让真正理解它的人泣不成声。梓琪反复地读着那一行行血泪般的文字,一遍遍地拭去眼角的泪痕,突然地,就生出了想要认识这个悲剧人物的冲动,于是,他打开了她的个人主页,找到了那个自己所需要的QQ号,然后尝试着添加,不想立即传来了咳嗽声,那个“她”刚好在线,他们便很快地聊上了。
梓琪先发过去一个笑脸,同时打招呼:“你好!”用了大大的红体字,那边也很快回复了“你好”。
他立马再跟上:“请问你是TS吧?我也是,我叫小琪,今年十八岁,你呢?”
那边再传来回复:“我叫绵绵,二十岁了。”
“喔,”梓琪再打,“那应该叫你姐姐了,绵绵姐你好!”
这声称呼一出,顿有倍感亲切的意味,他心里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绵绵也有些动容地回答道:“喔,妹妹,你现在是在哪里,还上学吗?”
梓琪道:“是啊,我家在星沙市,现在上高三呢。”
绵绵感叹道:“唉,上学好啊,我很羡慕你,因为那是我自己想做而无法做到的事。”
梓琪道:“绵绵姐,我现在也很苦恼呢?家里现在还不清楚我的情况。也许今年,我就要独自出门上大学了,往后的一切,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下去。”
这一回,他首先得到的,是一个叹息的表情,随后是绵绵那语气深沉的话语:“唉,这种事情,迟早是要让他们知道的,之后的反应,那就看你的造化了,也许你幸运,拥有一个开明的家庭,或者就同我一样,无法再在从前的环境里找到容身的位置,只能流落在外,为自己的明天艰难地打拼。”
梓琪停下片刻,再打过一行字去:“那么绵绵姐,你现在这样子,感到舒心快乐吗?”
绵绵回答他:“至少,我在按自己的想法而活,所以我过得心安理得,不过——”她再叹了一口气,“偶尔想起我的家人,还是会感到深深的悲哀,我是那么地想念他们,却不知还会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梓琪心里也一阵悲凉,他立马打过去:“绵绵姐,我看过你的故事了,你真的很坚强,真的。我相信有一天,你的家人,他们会重新接纳你的。”
“唉!”绵绵叹道,“那一切,太渺茫了……”
双方都陷在各自的感情里不能自拔,接下来便是一段空白。空白过后,还是梓琪继续拾起了话头,他小心翼翼地问:“绵绵姐,我想看看你,行吗?”
绵绵很大方地同意了:“好的,没问题,你发过来吧。”
于是梓琪发过去一个视频请求,很快便连接上了,视频窗里出现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长长的披肩直发,秀气的鹅蛋脸,匀称的五官,瘦怯怯的身材,穿着碎花的吊带睡袍。他立马发出惊呼:“哇,绵绵姐,你好美,这样子就是个自然的女孩嘛!”
绵绵笑了笑道:“你也是啊,小琪,你的样子也很好,打扮打扮会更漂亮的。”
“唉!”梓琪又叹,“我现在在家,还不敢完全做自己想做的呢?”
“那么,好好努力,今年考个好大学,然后去了学校,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啦。”绵绵道。
梓琪有些迷茫:“大学,那又是个未知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它总给我一种隐隐的恐惧感。”
绵绵沉吟了半晌道:“唉,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努力,这条路是很艰难的,而且一旦走上,就再也不能回头。”
梓琪有点激动地道:“可是我们并没有选择啊,我们从来就注定了,只能走上这条路,只能这样子地去过活……”
绵绵怔怔地道:“是啊,我们没有选择,一切的一切,从头就已经注定了,这就是身为一个TS最大的悲哀,不论前进还是后退,我们的人生同样没有坦途。”
梓琪无言,盯着那空白的对话框,视野里似乎出现了一连串长长的省略号。这时绵绵打来最后一句:“时候不早了,我得去休息,待会下半夜我还要去表演呢。”
对面的头像暗了下去,梓琪却还盯着那个焦点,久久地出神。这一晚他失眠了,躺在那寂寞的大床上,听着外面那唏唏嘘嘘的雨声,每一滴冰冷的雨水仿佛都滴进了他的心底,给他带来一股一股的深重的不寒而栗。他辗转反侧,头脑里不断地浮现着许许多多纷繁复杂的映象,他的家庭里,童年时的甜蜜,少年时的风波,随后是青春期的成长,在他日益显露的天性面前,父母亲人的不同态度,以及那深埋他心的惊恐与困惑。他记起很小的时候,某回他发烧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爸妈跟姐姐都在他身边来回地奔走,时而送来毛巾让他敷面,时而端来热水喂他吃药,到了晚饭时间,妈妈给他做来了清淡宜口的菜肉粉丝汤,爸爸则坐在床前一口一口地喂他吃下去,吃过饭,他注视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听着倦鸟归巢的声音,耳边是姐姐在为他细心地朗读童话故事,那些悠远的童话故事,那时的他,便感到自己的生活也如同它们一样美好,似乎这一场病,也成了一番不愿醒来的动人梦境。
而今,那样的梦境是永远消散了,父母离异,曾经圆满的画面就此割裂,而由于他的原因,那断裂的画幅上再添了几道重重的伤痕。自从分居之后,他们与父亲见面的次数本就不多,而每回相见,他看得出,父亲的眼光,总是对自己这个“儿子”有诸多不满的,甚而至于,他还一次次地迁怒于母亲,认为是她教坏了孩子,毁了他们家的希望。可怜的母亲,自从被抛弃后就独自坚强地带领着她的两个孩子过活,靠着她深厚的毅力和爱心教导她的孩子们,而那个父亲,除了定期支付他们教育费和赡养费之外,从来就只是冷漠的蔑视和蛮横的指责。
父亲期待他成长为自己心目中坚强的大树,他却柔弱得像水一般,承载不起许多的重量,而只是流去了意料之外的地方。渐渐地,彼此心中的落差越来越远,他跟父亲之间也就有了无法弥合的裂缝,父亲对他的一切都看不顺眼起来。偶然的几次,父亲来他们的小家探访,亲自给钱送东西,出于礼节,大家的态度都是一种冷冷的客气,冷到结了冰,只映出清清的人影子。突然那冰面被猛烈地击碎了,房间里,父亲对着他严厉地斥责起来:“看看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花里胡哨的,一点没个正经样子!”又指指那墙角的钢琴:“整天就是弹弹唱唱,有什么好,今后还指着吃这碗饭吗?”
一顿猛烈的抨击几乎撞晕了他的头脑,他傻傻地愣在墙角,一双大眼睛盯着那个威严霸道的父亲,作不出半点回应。他那副软弱的样子激发了那个父亲心中的火气,他两步冲过去,老鹰抓小鸡般拎起那单弱的身体,一阵猛烈地摇撼道:“他妈的软骨头一个,有个屁用,摔死你算了!”他感到一片天摇地晃,正在世界即将停止呼吸的时候,另一声愤怒的大吼穿透过来:“住手!江茂林,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孩子?是我一手带领他长大的,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好了!”
母亲出现了,她以另一种威慑人心的力量暂时拯救了他。父亲愣愣地望着那张森冷的面孔,忽然就冷笑道:“嗯哼,好啊,我管教我自己的孩子管错了,梦颖,还是你行!你把他们个个都教得成龙成凤,那不就是你的本事了,我睁眼看着的!”
狠狠地丢下这句,他一转头,气冲冲出了这个家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掉,母亲和姐姐立马扑过来捞起蜷缩在墙角的他,母亲就摸着他的头脑安慰道:“小琪,别管他,他就算是个暴君,我们可不服他管!你弹琴这么有天赋,将来一定要考音乐学院,说不定还是将来的钢琴家呢!”
姐姐梓珊则心疼地抚平他被弄皱的衣衫,一边不屑地道:“哼,我们家小琪人长得漂亮,就应该穿鲜艳一点的衣服,他那老古董,理着干嘛!”
在母亲与姐姐的包容与爱护下,他终于收起了那对盈盈欲泪的大眼睛,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后支起身来,认真地理了理全身上下零乱的衣衫。已经很久了,当他年纪渐长,发现男生跟女生的服装有些不一样的时候,他就尽量地选择中性一点的服装,色彩鲜亮的,款式活泼的,这对他的心理是一种弥补作用。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渴望的是那些真正漂亮的女装,那些可爱的百褶裙,那些俏皮的小马靴,每一种都对他有着深深的吸引力。每当看到同伴密友们又换上那一套套新鲜的时装之后,他那股强烈的羡慕与失落总是满得快要逸出来。可是如今的他,还鼓不起那份勇气,他只有在无人知晓的梦里,一遍遍地幻想着那灰姑娘变公主的动人情节了。
没人清楚他真实的内心,包括最疼爱他的妈妈跟姐姐。满腹心事无从递的时候,他又去到了网上,跟他最亲密的绵绵姐碰面了。
当他通过镜头,再次看到绵绵的美貌时,不由得感叹道:“绵绵姐,你真是漂亮!”
镜头中的可人儿沉吟了半晌,然后打过一行字来:“其实,我今年攒下了第一笔钱,前不久刚去做了几项整形手术,或者,是比从前好看一些了吧。”
梓琪“哦”了一声,再小心地问她:“姐姐你怕疼吗?”
“疼?”绵绵摇摇头,“身为TS死都不怕了,还会怕疼吗?我这一辈子,虽然才活到二十岁,可是经历的疼痛已经够多了。这一点点小疼,在我看来只是甜蜜的付出。”停了半晌,她又再道:“我们的人生,哪里有不疼的呢?”
梓琪也叹道:“是啊,我现在也真的很疼很疼,是心疼,我感到自己那颗脆弱的心快要担负不起那应该担负的重量了。”
随即,他便把父亲来大闹的事告诉了绵绵。听完他的讲述,绵绵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面前的路也不会好走,你原本有个宽裕的家庭,有个显赫的父亲,可惜这一切,偏偏却会成为你的障碍,要战胜这些,你得付出更多的心血跟气力!”
梓琪哀哀地道:“可是,我实在是一个好脆弱好脆弱的人,一切的一切,我不知从何着手。走这一条路,我怕我才刚刚迈出步子,就会无力地滑倒在地。”
绵绵板起了面孔教训他:“既然你是注定要走这条路的,那么就没有资格脆弱,记住,前行的路上,没有人可以真正帮到你,一切都要靠自己!”
发过这句后,梓琪忽然看到屏幕中的人儿身体摇晃了一下,刹时那张面孔变得极其苍白,她勉强地伸出一只干瘦的小手,捂住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一番痛苦不堪的表情。梓琪见状不由得惊慌地问道:“绵绵姐,绵绵姐你怎么了?”
满头如瀑的长发随着身体的栽倒而零乱地披散开来,半晌,那一团云雾中才重新浮出了那张美丽的面孔,美丽却写满了苍凉的面孔。面对梓琪的一再追问,绵绵勉强地打过来一段话:“小琪,我没有告诉你,我服用乙烯雌酚已经一年多了,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