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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梓琪的一再追问,绵绵勉强地打过来一段话:“小琪,我没有告诉你,我服用乙烯雌酚已经一年多了,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太好,最近我更是感到它下滑得厉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撑下去,撑到有希望的那天。”
打完这段,她来不及道别,便迅速地下了线。屏幕上的窗口消失了,梓琪在心里哭喊着:“绵绵姐,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一定可以熬过去的!”他为同伴的不幸而深深哀痛着,转眼间又联想到了自己的困境,该怎么开口呢?这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不用想到合适的途径,上天已经安排了一切。当他的头脑里充斥了太多的东西,混混沌沌搅成一团的时候,疲劳便攻占了他的神经,于是他倒头就在床上昏昏地入睡了。电脑却忘了关,大大的屏幕上呈现的依然是那粉红色的页面。时间已是夜深,门轻轻地开了,母亲进来察看房间里的情形,见他“全副武装”地就倒在了床上,便轻轻地摇了摇头,走过来想为他收拾整理。然而她的视线却被那电脑页面吸引住了,这样她便来到桌前轻轻坐下,认真地浏览起那片名叫“风荷雅筑”的园地来。她仔仔细细地读着,眼里渐渐地充满了泪水,她的孩子,她养育了十八年的孩子,自己一直细心照顾他的生活作息、饮食起居,却忽略了他最最敏感的内心世界。对于她这个做母亲的而言,那里一直是一个无法窥测的巨大黑洞,如今偶然踏入其间,满眼*裸的真实令她惊悚,同时又感到一阵阵地心痛。“我可怜的孩子,他已经陷得这么深了,我该如何拯救他呢?”
她坐在电脑前发呆,口中喃喃呓语着。这时,梓琪被什么不安的梦境所吵醒了,他睁开模糊的双眼,一眼发觉了面前那呆坐着的母亲——她仿佛一尊雕塑,所有的神情动作都在某一点凝结了,忧伤烦恼焦虑无奈,种种种种地都重叠交织着,一时之间,传递出的是一种五味杂陈的滋味。他再看到那打开的网页,心里咯噔一响,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他扑过去,一头埋进母亲怀里,无助地呜咽起来:“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的眼眶也红了,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道:“傻孩子,对不起什么呢,这并不是你的错,都怪妈妈,是妈妈没有把你生好,妈妈应该把你生成一个女孩子的……”
梓琪抬起头来猛烈地摇撼道:“不,妈妈,这不是你的错,你是那么好的妈妈,你怎么会错呢?”
梦颖的泪滴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她哽咽地道:“那么,是老天爷错了,它交给了我们一个难题,我们应该怎么样去解决呢?”
母子两人就紧紧地抱在一起,在彼此的哭声里品察到一丝凄凉,又努力寻找着一缕慰藉。
半晌,梓琪抬起头来,睁着惊慌的大眼道:“绝不能……绝不能让爸爸知道了……他会……他会打死我的……”
梦颖难过地道:“唉,怎么办呢,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让他知道呢?”
“怕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哄亮一声,在这深夜的屋子里,梓珊也披衣走了过来。她在床沿上坐下,沉着冷静地道:“其实小琪的情况我早就猜到了,这种病例我也是见过的,只不过他自己一直不说,我也不好意思去询问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们也没有什么可慌的,找到一条正确的路径,往下走就行了。简而言之,就是寻找一种治病的方法。”
“怎么治呢?”梦颖有些呆呆地望着女儿,她眼角的泪还没有擦拭干净,看起来颇有些仓皇无助。
“做手术,这是目前唯一的一条路了。”梓珊沉重有力地道。
母子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后,是梓琪小小声地开了口:“那,要好多钱的,我不能,连累妈……”他说着说着,已是潸然泪下。
梦颖眼中忽然泛起坚毅的目光,她刷地一下立直了身子,斩钉截铁地道:“他爸有钱,他毕竟是孩子的监护人,孩子的事,他不能不管的。”她边说边作出蠢蠢欲动的架势来,仿佛立马就要起身去找那位父亲。
梓琪一把捉住了他的母亲,惊恐而绝望地道:“妈妈,千万不要啊!”
梦颖也仿佛梦醒了一般,她沉重而无力地跌坐下来,怔怔地念道:“是啊,是啊,那怎么办?怎么办呢?……”她反复地念叨着。
梓珊眼圈也泛红了,她扶起梓琪细弱的身子,简短有力地道:“梓琪,没办法,收起你的软弱,学会坚强吧!”
梓琪抬起那雾一般的眸子,直愣愣地注视着前方,渐渐地,那里面烟消雾散起来,彤云涤尽之后,拱出的是一轮清朗明媚的新月,尽管只是浅浅的一钩,但那已经有了抹坚韧的颜色。他深深地埋头,又猝然抬起来,口中低沉却有力地念出了两个字:“坚……强……”
嗯,是的,坚强是他目前要学会的第一课,这要比什么弹钢琴、读经济、考大学更重要,更关键,那是他人生中必须牢牢掌握的一把冲锋枪,有了它,他才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冲破无数的防线与阵地,打一场场满是艰辛的仗。
时间不早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发白,房间里还是那沉默不语的母子三人,他们的心中同时充满了一股柔韧的哀凄,这一刻谁都听不见看不见,一任那窗外轰轰烈烈的雨声,打碎了整个烟色朦胧的天地,溅湿了这段青春的雨季。
第五章 黑色风暴
六月底,高考放榜那天,虽说是个异常火热的天气。
梓琪在姐姐的陪同下,趟过远远的长街,穿过厚厚的人群,终于挤到了校门口那一方墙壁前,在那方大大的红纸上,长长的名单中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总算找到了,却没有给他们带来意外的惊喜,梓琪的分数刚刚超过四百分,这样的成绩去不了他梦想中的上海音乐学院,只能上一所普通的院校了。周围那些熟悉的同学,有些品尝着金榜题名的喜悦,有些也感受着名落孙山的哀楚,他苦笑着掠过那一波波喜与忧的剪影,无心去交流分享这一切,他只想尽快地逃开,去抚平自己那波动不堪的心绪。
走出那爿照料了他多年的校园,回首再看那镌刻在门楣上的漆金大字,他有种想哭的冲动,自己生命中最天真烂漫的少年时光,那满载着青春梦想和梦幻记忆的花季雨季,就在这一刻踏出校门之际彻底地结束了。他回想起那其中的无数点点滴滴:春日的早上,他和晓云一起踏青,茵茵草地上回荡着她们清朗脆亮的晨读声;夏日的傍晚,他同亚芳、翠薇一同放学,幽幽池塘边掠过她们衣袂翩飞的身影;秋日的午后,身为语文科代表的他带领全班同学进入小花园排课本剧,森森黄叶间留下了他们尽情挥洒的言笑;冬日的夜里,晚自习后大家一同骑车回家,每一个都裹成可爱的棕子团,萧萧雪地里印满了他们零乱而杂沓的足迹……仿佛一部长长的怀旧电影,每一幕都给人难以割舍的感动,然而,感动得再深,也已经过去了,过去的美好再也回不来。前方呢,是看不清的迷茫,或者说,那竟是恐惧,再度起程,他有些寸步难行的感觉。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当口,他居然碰到了忆莲,那个房产商陆老板家的小女儿。再度遇见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她嘻笑着发问了:“江梓琪,大美女,这回应当考得不错吧,准备去哪里深造了呢。”梓琪哑口无言地望着她,一种怔忡不安的神色开始在脸上游走。梓珊对这对姐妹并无多少好感,见她这样地不顾高低,便有些没带好气地嘀咕了一句:“××大学,也是在上海呢。”谁知她立马欢叫起来:“唉呀,那同我姐姐是校友了,她正在那里上大一呢。什么时候我也考过去,咱们几个就又能聚在一起了。”梓琪对她尴尬地露出一笑,随即被梓珊拉过身往前走去。后面还传来忆莲大声的招呼:“江大美女啊,有空我们再联络,祝你大学生活愉快哦!”那声音让他有些发怵,于是挽紧了姐姐的手臂,脚下一急便往前奔去。
有些落寞地回来,家里还是为他预备好了一顿盛宴,妈妈、姨妈、姨爹、表姐都在微笑地等候着他们,原来这天还是一个更重要的日子,江梓琪,大家的小天使,他已经十八岁,正式成年了。
姨爹就首先斟了几大杯红酒,高兴地鼓动大家道:“来来来,今天算是小琪的成人礼了,我们大家先集体敬他一杯!”
妈妈姨妈表姐等都纷纷端起酒杯,一派杯光酒影外加迷人笑靥朝他迎过来,他却一脸麻木地迟迟作不出回应。姨妈梦娴就问他:“怎么了,小琪,考得不好?”
梓琪默然不语,梓珊丢过一个眼色,依蕊会意,忙大声咳道:“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呢,考试不考试的都过去了,我们家小琪这么优秀,将来准会是个大人物的!”
她的一番开导和安慰显得有些干巴,梓琪仍是闷闷不乐的,他忽然就沉沉地抛下一句:“妈,我上不了上音了。”
说着,他眼中的泪花盈盈欲坠,梦颖忙上前给他拭泪:“傻孩子,你已经够优秀的了,这一点点小失败算得了什么,你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
梓琪还是放不开来,他哽咽地道:“要不是数学……”他话刚出口,梦颖就打断了他,她强颜欢笑道:“来来来,大家一起祝贺小琪,总算长成了个大人,今后,就要为新的生活而努力了!”
大家都齐声贺着,一仰头将酒倒入各自肚里。冰凉的酒水淌过梓琪的喉咙,他品尝到一丝甘苦的滋味,妈妈说的,未来的新生活,他的新生活到底在哪呢?是什么样的呢?”
梦颖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迷惘,喝过酒,就过来拍拍他的背,安慰他道:“小琪,我知道你的担心,你不要发愁,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妈妈想尽一切方法,也一定会把你给治好的。”
她忽然当众讲出这一番话,让正在沉思中的梓琪怵然一惊。当他环视开来时,发现周围的每一张脸都在对着他微笑,姨爹梁文涛就开口了:“呵,谁说不是呢,小琪本来就和我的亲生孩子一样,从小,我就觉得他文文雅雅、安安静静地,跟别的孩子都不一样。既然是这样也好,我就等于有了三个女儿。”
姨妈梦娴叹道:“唉,小琪,你知道吗?当你妈妈第一次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们时,我们大家都哭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心疼你,心疼你默默忍受了这么多年,心疼你还要再吃那么多的苦。”说着,泪水再度从她眼角涌出,她忙不迭地去擦拭。
表姐依蕊镇定地道:“小琪你不用怕,我们学心理学的,对这种
情况都十分了解,这只是一种普通的病而已,是一种与生俱来无法痊愈的生理疾病。好在,从内无法治愈,如今我们可以从外部来整治它,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就让他成为什么样子吧。”
梦颖再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妈妈无能,暂时没有钱去帮助你,
不过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把这笔钱弄到手的。”她说着说着,原本温和柔弱的面上忽然显现出一派刚毅来,那是一份母性的力量,为了自己的孩子而不管不顾的勇气。
“妈妈!”梓琪哭着扑进她怀里,“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没有考上一个好大学,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我还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该死,我该死!”
“傻孩子,哪有啊!”梦颖搂着那鼻涕眼泪糊了满面的孩子,自己的眼眶也一阵阵发红,“你一直都那么听话懂事,这一切的困难,我们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呢?”
“是啊,小琪。”梦娴也跟着道,“你的事不光是你妈妈的事,也是我跟你姨爹的事,我们虽然力量薄弱,但也会尽力地为你想办法的。”
梓琪抬起那泪眼朦胧的眼眸,恰好看到依蕊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还做了一个他平日最喜欢的撅嘴的动作。他不由得噗哧一笑,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也趁机摇落了几颗,耳边传来依蕊低柔的鼓励声:“加油,小琪,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梦颖方在抽泣,忽然神色一凛立起身子道:“不行,我得去找他!”说着就朝门口冲去,梓琪在她身后惊呼着“妈!”那道旋风般的身影已经刮到了大门口,刮开了那重重闭锁着的大门,门开了,外面却是一阵更为强劲的旋风,江茂林那阴郁的鹰眼直勾勾地望过来,俄尔他开口了,那语调低沉得可怕:“你们说些什么?治什么病?谁有病?”
梦颖头脑一胀,立马不管不顾地冲口而出了:“是小琪,我们的孩子,他生了病,你这个做父亲的能够不管吗?”
江茂林“哼”了一声道:“他有病?我看,都是你这个当妈的给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