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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上了讲台,像平时一样讲课。她的目光扫见我的时候,有一种既可怜我,而又无可奈何的味道;我不愿意和她对视。她一直喜欢我,干嘛非让她看到我挨揍?要是班主任看到就好了,或许她会因为可怜我,不再找我的茬儿。
这之后,我天天好好上课;放了学,直接回家。我爹坐在桌旁和我一起看书,每天都是十二钟才让我睡觉。我感觉每天都睡不够;其实,我一次也没看书,就在那儿演戏。为了演得逼真一点儿,我还不时翻一下书页儿。我成绩依然不错,数学稳过90分儿,语文稳过80分儿,自然科目能考40分儿(60满分儿)。我无论如何都不看自然书,尽量不去想这门课的存在,这门课一开课,就没把我引入门儿;但我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这门儿课就没办法交差了。想不了那么多了;再说,我爹就爱考数学。
就这样,该期中考试了。我最怕这个,这是大考试;我爹一直把考试的排名,看成最重要的事儿。越临近考试,我的忧虑就越重。有三名学生,我比不了;我绝对考不进前三名!
第一名张蝶,永远的年级第一,听说她姐姐考上了清华。她长得不好看,比我高一头,不停地往脚底下吐痰,黑乎乎一片,腻歪的我们受不了,我们其他孩子谁也没痰。
第二名刘雄,语文能考90,自然能考50。我特别讨厌这个王八旦。他学习好,但心眼儿特别坏。有一次,他故意把赵磊推到我身上,还理直气壮地让我找赵磊去。我担心自己打不过他,看他的表情,我要再敢说话,他就揍我。然后,他依然把赵磊往我身上推。这么个王八旦!
第三名“大熊猫”,一米七,二百斤重。他也是脑子好用,学习用功。
其他学生都不成气候,都是那种数学考不了几分儿的主儿,语文和自然科目,也不是顶极水平。但这三个人,我绝对比不过!我最多能考到第四名。并且,我也不一定能百分之百发挥好。万一粗个心,第四名也危险。
考试前几天,我爹天天问我:“这次考第几?”他还在希望我占第一。我回答不上来;“第二”我也不敢说。哪知道他天天问我这句话;你明知我考不了第一,还明知故问?算了,他这么纠缠,索性回答“第一”吧;别管我承诺不承诺,最终都是挨揍。
“第一!”
“第一,是吧?好。”那意思是:走着瞧!
考试如期进行了,别的学生都在考试期间吃好的,我依然吃大黑馒头,剩菜汤儿。考完了,放两天假。我在屋里呆着,不准出去玩儿。我爹二十分钟就从单位回一趟家,不停地问我都出了什么题;直问到我回答不上来为止。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还问这个问题;我只能瞎编了。他还问我作文是怎么写的;写作文,我从不打草稿,脑子里构思一个故事,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硬往试卷上崩,字数往往都湊不够。我只能描述故事的梗概;他竟然还问我用的是哪个词儿。一件事儿,可以用无数种方法来描述,用哪个词儿有关系吗?再说,考试时间紧迫,谁记得住?我只能对他瞎掰。
开了学,还没发试卷,墙上就贴出名次来了。第一名,张蝶;第二名,刘雄……我找到了我自己,我只考了第七名。同学们围着排行榜,评论每个人发挥得怎么样。他们一致认为我考得不错:逃了一个月课,上课又不用功,还能考进前十名。一个同学还说了这么一句:“你考得这么好,你爹肯定不揍你了。”但愿你就是我爹;你最好也以为我不会挨揍,让我别挨了揍再丢人了。
怎么跟我爹说呢?他不是傻瓜,不好骗。只能这样儿了:要是分数高,我就先报分数,不报名次;要是分数低,就先报名次,不报分数。但他早晚会知道;没办法,先这样吧,但愿这样挨揍会轻一点儿。
试卷发下来了:数学94,语文86,自然42。不行,这自然科目绝对没法交待。就算我解释,自然科目满分儿60,我爹把它折合成100,也才合70分儿。还有,数学扣掉的那6分儿,也都是因为我粗心。
老师讲题,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担心着我爹那顿揍。永远不放学就好了,时间快停止吧!
最终还是放学了;我敢肯定,我爹在家单等着我呢!
我一步一步往家蹭,可最后还是到家了。我爹就坐在桌子旁,他果然在专门等我。饭已经上桌了,他先问我考了第几,我说还没排名次。他把试卷要了过去,边吃饭,边审核。
“怎么自然只考了40分儿?”
我想说:“是42分儿。”你干嘛故意少报2分儿,要揍我直接动手就行了;没必要把理由找得那么充分。
他没动手,又翻过数学卷儿来看。这是中午,我娘在外边回不了家。我爹边看试卷儿,边说了一句:“吃饭吧。”
我战战兢兢地拿了一个馒头,不敢夹菜吃。他把试卷儿放在桌子上,边垂着头看,边嚼菜。他嘴里“咯吱咯吱”地响,真他娘难听!怎么豆芽儿都能嚼这么响?我最讨厌他发出的这种声音;他竟然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半天才敢夹一口菜,也不敢大口吃馒头。数学成绩不错,接近满分儿了,他应该不会太失望。
“3加5,得几?”
他嚼着菜问我,头并没抬起来,还看着试卷。我不敢吃了,怯声回答:
“8。”
“再乘以9。”
他依然盯着试卷,嘴里“咯吱咯吱”响,始终没看我一眼。
“72。”
“再除以4。”
他还是那个姿势。
“18。”
已经问到最后了,没有下一步骤了,该发生什么事儿了。
“啪”,我额头挨了一筷子;我爹在瞪着我,我彻底不敢吃了。
“那你怎么写16?”
他用嘴吮了一下筷子,接着看试卷;看来,这顿饭是进不了我肚里了,下午肯定要挨饿。其他错题,他也会一样地揍我。
跟我预料的一样,其他几道题,他也现场让我做;报完结果,我脑袋上就挨筷子。虽然在挨打,我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几口饭;我怕不吃饭会长成侏儒,我们村儿来军家的儿子就是侏儒。
我爹吃饱了,也不管我吃没吃,就让我去上学了。
离上课时间还早,我和同学们一块在教室玩儿。忽然,我看到我爹在教室门口,他怎么来了?同学们也看见他了,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了。同学们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桌子上的没敢下来,扭到一块儿的没敢分开,一声不响地看着我爹。我爹竟然走进了教室,看样子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穿过讲台,找到了那张名次单,看了老半天。谁也不敢吭声,都在担心我爹会不会突然冲过来,打我个半死。我爹没冲过来,他出去了,到了门口还特意望了我一眼。还好,目光并不凶恶;他始终没和我说一句话。
他刚出门,教室里就炸了锅了,他们蹿到我身边儿,议论纷纷:
“你爹怎么来了?”
“你没告诉他你考了第几?”
“你爹这招儿,真是别出心裁,太绝了!”
“你爹肯定不揍你了,你考得这么好。我要能考中等,我爹就带我去北京玩儿。你爹肯定不揍你!”
我爹已经揍了我一顿了,晚上不定是什么级别的拳击等着我呢!你们这群王八旦快滚吧,别在你祖宗伤口上撒盐了!
通过这次期中考试,我发现那个班主任确实心理有毛病。这次考试,有一个女同学得了奖,但是在排名时,因为登记失误,名字和别人对调了,她领不到奖。她成绩一直不好,这次,是她第一次领奖;我们估计,这肯定也是她这一生中的最后一次。语文课上,班主任告诉那个女生:
“没你的奖了,名字和别人对调了;找学校调回来,太麻烦。不给你了,啊?”
那个女生忍着哭,说:
“那是我的奖,我要。”
老师面带讽刺地笑了,说:
“一个奖,只要有本事,下次拿也一样;怎么你也是得奖的最后一名,还要什么要?”
那女生已经悲痛欲绝,大哭起来,嚷道:
“我的奖,那是我的奖!最后一名我也要,那是我努力得来的,我要!”
这个班主任竟然厚颜无耻地来了这么一句:
“那要不,我给你买张奖状去?让你也高兴高兴,给你脸上也贴贴金。”
我已经气愤难忍了,这个老师怎么这么坏?给人家弄错了名字,还在这儿冷嘲热讽!那可是人家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班上竟然有同学跟着老师的话儿笑,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我多少明白点儿了:有什么枝儿,就发出什么芽儿。这些学生,跟着这种老师,也心眼儿变坏了。这个班主任回了家,肯定是天天被她男人揍;导致她心理不平衡,来了学校拿学生撒气。
我在气愤和担心中放了学,饥饿倒没让我多痛苦。我尽量磨蹭,可还是到了家。我竟然没挨打,但绝不是因为我成绩好;我爹用歪理说教了我一顿,说什么“只有占第一才有意义”的话。
放屁!胡说!那些成年人个个活得好好的,他们当年都是第一?你单位上那些人也都是第一?人家都比你活的次?你一个月挣200,谁看见人家挣199了?小莎他爹识几个字儿?人家怎么是局长?你这个占第一的,怎么只是个会计?你连赖着你的傻冒媳妇儿都甩不掉!请问,你的日子比你们班考20分儿的傻二蛋强在哪儿了?
我爹还把我的成绩向我娘说了,我娘来了一句:“退步不小。”你有什么资格埋怨我成绩差?你不想想,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是全村儿公认的傻冒儿,怎么就认为自己应该生出个占第一的?
晚上,我吃了一顿饱饭。不过,依然12点才睡觉。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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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傍晚,我放了学刚进大院儿,邻居们就告诉我,我娘把我爹打坏了,现在正在住院。我纳闷:这怎么可能?我娘既打不过他,也不敢打他。别管他是被打坏还是被骂坏了,快住院吧。
后来,我才知道,我爹为了离婚,把我娘打急眼了,我娘抓起一个东西就扔了过去,没砸着我爹;东西摔在墙上,碎片把我爹的脸割伤了。
我进了门,屋里已经乱得不堪入目了,看来这次折腾地不轻。我暗自高兴,没人管我了。
当天晚上,家里没人;邻居们和我娘都去医院了。我自己弄了点儿饭,吃完去找小莎。我俩已经很久没在一起玩儿了,我很想她;她在看电视,心情并不好,我又告辞了。我俩已经没什么话题了,她感觉她的心眼儿也不怎么好了。
我一个人在家呆着,什么也不干;既不看书,也不看电视。这么呆着真舒服,我都记不起上一次这么呆着是什么时候了。
次日,我一整天都非常快乐;快打吧,照这么打下去,离婚有指望。下午放学,我连蹦带跳地跑回了家;我娘在家,没关系,她不会搞砸我的好日子。吃了饭,她想带我去医院,说是看望我爹;我根本不愿意去,可我的罪恶感,让我无法拒绝。父亲生病,儿子不能不去看。在我爹面前,怎样不挨打,我怎样干;在我娘面前,内心的罪恶感,指挥我怎么干。
我爹满脑袋绷带,坐在病床上,邻居和同事们在围着他;他始终没看我一眼。我娘开始哭诉:
“我以后全听你的,再不会把你弄伤了,求求你了,看在这些邻居和同事们的份上,原谅我吧。”
邻居和同事们也跟着帮腔儿,说些差不多算了,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
这是个公共病房,旁边有很多病人,病人们谁也不说话,愣愣地看着地板,都在听我娘说些什么话儿。他们一定在猜测,旁边这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爹板着脸,眼睛谁也不看,始终注视着自己的腿,态度很坚决。我明白了我被带到病房的目的,因为邻居和同事们正在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这类话儿;我娘不是怕我担心我爹,我娘在利用我!
我自始至终都感到丢人。邻居和同事们算不了什么,可这病房里还有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他们都在注意这边儿!
事情还没结束,小莎娘就先领着我回家了。
我爹一直没出院,我娘天天晚上去伺候,我日子好过多了。每天中午,我都和李伟刚去游戏厅呆会儿;我已经喜欢这种玩意儿了,尽管我没玩儿过几次。快到上课时间了,我俩才匆匆赶去学校;但我始终也没逃过学。
这种快乐日子,持续了一个月,我爹又出院了。他俩竟然还要一起过日子;晚上我又得假装看书。不过,每天中午,我都和李伟刚一起,在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