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孪 落-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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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到后来,平安步伐越发如冰,沉重而清莹。

(四)露珠与尘土(5)
黑暗中,对面床铺上的老太太又在咳嗽。她已经八十六了。下午劳作回来,便坐在厅里的皮椅子上晃她的转经筒。

  老人不像她儿子那样排斥并拒绝拍照。她面对平安的镜头只微笑。不说话。可能是因为不会汉语。但是神态很从容,淡定。

  平安想,不少人怕是到了这个年纪只剩老糊涂了,自己极可能也不例外,甚至提早糊涂掉活不到那个年岁呢。

  老太太是在队员们进侧厢后才铺被子的。平安估计不是他们的打扰,她早睡下了。

  老人躺下后,很快鼾声大作。

  跟老人头对头的是她的孙女。那女孩子应该二十多岁,却很显老。有点腼腆。只说自己叫达娃。跟她父亲一样,同样拒绝拍照。

  达娃很快也呼噜起来。

  队员午后休息的那两个小时里,她一直在背水。为的是让新住进来的十个人用水方便。她太累了。

  与尼泊尔女人不同,藏族女人利用一根搭在双肩来背水桶,重量集中在背和腰部。

  所以她们年岁大的时候,不是肩头高低不等,而是驼背得很厉害,看上去好象从腰那里重新焊接过似的。

  还有,达娃的手很粗燥。

  思维有点跳。

  平安不知怎么忆起当年准备南下前,有个兄弟送过她一首海子的《你的手》。

  北方,拉着你的手。手,摘下手套。她们就是两盏小灯。

  ……你的手,在他上面,把他们照亮。

  于是有了别后的早上,在晨光中,我端起一碗粥,想起隔山隔水的

  北方,有两盏灯,只能远远的抚摸。

  的确。也肯定。

  有两盏灯。一盏亮在札不让。是自己手里的头灯。另一盏在别人心里。那人,在哪里,好不好,甚至谁忘记了谁是谁,这些都不重要。但两盏灯都不肯睡。也没有熄。坚持这么亮着。

  此时,月已沉西墙。

  
  我笑。

  平安问我是不是也如其他人那般看她。

  我说,不了解你的人,通常会认为你清高,不合群,这还算好听的,难听的就直接说你在装,在耍大刀。

  平安没恼。这些话她早听说,她还在学生时代就听过了。后来毕业到海城也被人这么批过。

  有的人比较安静,对很多东西又有自己的想法,常会被当成不合群,久而久之就真的不合群了。而有的事,也真的不是暧昧,不是隔。都说时间是个过滤器,但始终不是健忘器,以为淡了的,有不少时候反而更浓,更清晰。要说装,正是因为不少时候不会掩藏、装不出来才搞成人们唾沫里的不伦不类吧。

  平安的这段话是中肯的。的确有这样的人这样的感受存在。但是,的确这些人这些感受也的确不合很多人的胃口。适时的装疯卖傻是有必要的。

  
  第一个打开侧厢房门的是树。

  哎哟,在看书啊。他在说平安。

  平安想他的潜台词也许是说你又一晚没睡吧。他们都知道她睡眠不良。从她的文字中看出来的。

  其实,在老太太交替的鼾声与咳嗽声中,她居然很踏实的睡了三个多钟头。一夜无梦。

  隔壁窗棂上的大白蜘蛛并未骚扰到她。前一天下午普布指着那只硕大的正在搞网络工程的多脚怪时,她着实吓了一小跳,也担心晚上睡在那蛛领地下会不待见自己。

  她六点钟醒过来,脑子清爽,便开始翻书。

  古格遗址清晨的光线并不怎么样。真的不如下午到傍晚时分。

  平安搞不懂那些有强烈追逐欲望的摄影人是怎么想的。她缩回到车里。太冷了。

  车外是一堆藏族司机在用藏语聊天。这个季节进藏的驴子很多。这个年代喜欢西藏的人也越来越多。

  普布钻进车子,看见平安恹恹欲睡的模样,说,烧点藏香。

  给我看下。平安伸手要那个六棱形的盒子。

  盒子是淡橘黄色。印着佛和佛的莲座。香很短,比人的中指短点。表面竟浮刻有佛的讲经指,太精美。有不忍点燃的愿望。

  这比你们在八廓街看到那种地摊货贵多了,你们一般买不到。普布有点自豪。

  那香袅袅而燃,说不清的气息,古怪而复杂,似乎暗夹桑烟的味道,又不止。

  后来平安觉得身体发轻。飘。如前一晚山口处那枚燃烧待尽的羽毛。

  
  帕坦有四个大型stupa,落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要去巴格玛蒂河边,一定要经过北边的那座Ebahi Ashoka stupa。

  巴格玛蒂桥是一九九四年尼日合建的。

  桥下的河水少得不成样子,仿佛是仅仅走不动路的老迈,却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正在干枯当中。与冬季无关。

  这里是印度恒河的上游。每天都有烧尸的。虽然不及传说中恒河的那么盛大,比如没有主持法式的婆罗门光头僧人,比如祭祀仪式简单,甚至干脆省略没有。

  平安站在桥端远远的望着河沿荒地上正在焚烧与等待焚烧的潦草情景。

  印度教中,婆罗门那样的高种姓会在河边高台上火葬,而贱民与首陀罗阶层只能在离河更近的低洼地火化。

  有人说,如果圣河离天国最近,是天国的入口处,那么穷人其实会比富人更快进入天国,因为他们火化的地方离河最近。

  (Stupa:指佛塔。)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露珠与尘土(6)
那个阴郁的午后,平安一直在走。

  尼泊尔的公路狭窄,她总是跟那些当地人和车擦肩而过,几乎有回到大昭寺广场逆时针转圈一样的冲撞。

  直到太阳出来,足底和头顶烫到不行她才停下脚步。

  她没能走到传说中烧尸更盛况的帕斯帕提纳神庙。所有被她询问的当地人都告诉她,好远,搭车吧。

  搭车。平安听从了劝告。死亡。与走向死亡。很多时候可能是要用一种更迅捷的方式。

  帕斯帕提纳的渠道两岸照旧演绎同样的情景。那渠水是从巴格玛蒂分流出来,又绕山坡流回巴格玛蒂的。

  三场烧尸。

  右边一个刚刚结束祭祀仪式被抬上火葬台,身下是半米多高的木柴,白色的被单上则撒满了红色的啼咔粉。左边有两个。一个正在祭祀当中,亲人和朋友们时不时往水里洒下黄花。而另一个已经烧完,火葬工正在用渠水冲洗台面,并把剩余的灰烬扫入渠里。

  桥上,高台的长椅上,挤满了围观者。渠里有好些孩子在赤脚玩着水。sadhu聚在渠边谈笑。猴子也是不是凑过来。

  所有尼泊尔当地人,无论亲人还是围观者,没有哭泣,没有眼泪。他们秉承着印度教徒对死的达观。没有悲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时间于他们而言总是循环往复,任何事物皆有轮回。生死也一样。降临人间,就会回到天国,也许有朝一日还会回到人间。

  当浓烈的烟雾飘起来,银灰色的粉末随风到处飞散。

  平安的肩膀头也飘落了几颗。她闻到焦臭的肉味。原来右边那具也开始焚烧了。

  平安转身踏上通往后山的出行道。她没有流泪,也不难过。只是不想继续看下去。

  但是她没能很顺利的下山。

  先是误闯了山路边某个祭祀禁地,而被持枪的守卫撵出来。那里只允许hindu进入。

  倒是有些正在祭拜的印度教徒看见她这个擅自闯入的外国女子,表现出很宽容的一笑,还友善的提醒她别踩到地上石雕的祭祀鞋。

  平安当时第一个念头:那些鞋子跟在西藏经常看到岩壁上画着的白色梯子是否一样,都有“早登极乐”的意思呢?

  等到真正出了后山门,却遭遇到一场打架。一个满脸眼泪鼻涕的孩子冲着一群穿纱丽的妇女扔石头。

  游客们到处逃窜,都怕石头不长眼。慌乱之中,平安崴了脚。

  
  当时平安到底流没流泪。我不知是真是假。因为当时我不在场。即便她没流泪,也不好肯定她真的不难过。

  我们第二次从西藏回来后,详细讨论过死亡。

  你第一次深刻接触到死亡时多大。我问平安。

  应该是八岁吧,之前都是听大人们说过谁谁谁又死了,没亲眼见过。

  能讲具体点吗。

  那年暑假,跑去一个同学家里玩,后来不知怎么就睡在她家啦。我们那一片的孩子都是同一家厂子的。那个年代,家长对此也没啥不放心的。她大姐那年刚好高中毕业,直接参加本厂招工上班了。那天晚上我们三个挤的一张大床。第二天早上,我和我同学醒来时怎么叫她大姐都叫不醒。后来喊大人过来,一摸鼻孔已经没气儿了。可是她在我旁边那一宿都让我觉得跟火炉一般温暖,直到早上也那么觉得。

  意外死的?

  不是。大一点以后听我妈说,她大姐有梅毒,好象是生出来就有了。

  之后还有这样的体验吗。我问她。

  有过。又是两年后的暑假。我大哥跟着厂区的那帮男孩子去黄河沿儿游泳。这是当地孩子的习惯。我没事儿干就跟在我大哥屁股后面。那天有个男孩子溺水了。当时所有孩子都眼睁睁看着他的挣扎,看着他被水冲走,直到看不见为止。我大哥那个下午回家前拼命叮嘱我不能告诉爸妈下午去过黄河边。那天晚上我一宿没睡着。

  你在十岁前把宿命与无常都见证了。我身上有点发凉。

  是。平安讲这段过往的语气好象不是在讲身边发生过的事情。也许是她性格冷静?

  后来我们又聊丧葬的方式。

  你有想过自己怎么个死法,怎么个埋法吗。平安问我。

  可以借鉴一下边疆或印度方式。我说,比不得大部分国人,尤其是咱们汉人,死了一定要入土为安,再不行也要找个格子落停儿。现在土地越来越少,活着的都没地儿住。墓园也越来越贵。藏地有*。靠近云南的某些藏地流行水藏。喜马拉雅南麓的人们喜欢把尸体烧掉,残渣归于流水。这不蛮好吗。

  怕是你想要,人家未必肯收你,又不是人家教派的,最终还是落个死无葬身之地。平安狂笑。

  不会都那么绝的。你知道在西藏那曲有个叫比如的地方,那里曾经有成百上千面骷髅墙。当然现在保存下来的很少了。据说几百年前,快要死的或者想死的,但又担心无人收殓的人,就带着从鄂巴那儿求来的灵药,那是一种死的时候不会有痛苦的药,去那里喝了药待在墙边,第二天自会有人来处理。传说那墙上的骷髅大多是这么来的。听说现在也还有这种事情呢。

  好,可以考虑去比如。平安突然给我来了个拥抱。

  我们相互拥抱。时间有点长。

  我们听见各自呵呵的乐。我们却不知道对方的眼眶已湿润。这是两个月后平安看了我的文字才知道的。

  因为拥抱时,我们看不见彼此。

  (Sadhu:尼泊尔、印度对苦行僧的称呼。)

  (hindu:指印度教教徒。)

  (鄂巴:藏地土语,“巫师”的意思。)

(五)那些以佛的名义(1)
差不多一周我和平安没有联系。从那次深入的谈论死亡之后。从我们为死亡拥抱之后。

  平安是那种安静到有点倔强的家伙。你不找她,她从不会主动找你的。

  对我而言,那几天她就是阴影。所以她的安静可以成为我的借口。

  我重新翻拾《拉达克没有坟墓》、《中阴得度》等一系列书籍。那是我曾经想看,却一直没有好好看过的书。那是平安看过无数遍,反反复复用文字转成自己感受的书。

  后来我想,所谓她是阴影的说法不过是自己牵强的借口。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个影子。平安最多是一双手。一双在适当时候出现的有些敏锐的手而已。那手扯住了放开那些影子幕布的绳子,包括她自己的。

  
  帕斯帕提纳庙的后山重又回到巴格玛蒂河的臂膀。河边荒地上坐满了晒太阳的乞丐与流浪者,瘸着腿的平安想问路,但没人听得懂英语。

  好不容易她发现远处有一个正在发动摩托的年轻男子,会说英文,赶紧拿地图问博德纳大佛塔往哪个方向。

  他让她顺着石板路前行,第一个路口左转上山。她走出没十几米,他追上她,说是他也往那个方向,可以搭她一段。就这样她又搭了一段免费摩托。

  可是到路口上山后,发觉到处是垃圾和野狗,感觉不妥。等了好久才截到一辆的士,一问根本方向相反。

  看来免费摩托不都是随便搭的。平安想。

  不过,她相信那男的不是故意拉她去错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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