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孪 落-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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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象怕我们沾你们什么似的。

  大姐,手机一直没信号,这不顺路经过白热瓦车站,刚好可以问问嘛。平安解释,心中却掠过第二丝反感。

  别叫大姐!我不习惯这种称呼。林的嗓门越来越大。

  平安心里话,如果八零后九零后管你叫阿姨,不知会不会被吃掉。人始终是要老的,怕有用吗。

  从英子嘴里,平安多少了解过一点这两个女人。

  红跟林原本不认识。在樟木口岸出关时碰到的。她们都是单独一个,于是决定相伴。

  林是个徒步强人。不吃早午饭可以走一天。红为了吃饭,必须要很快很快的走,早早达到吃饭点,赶紧吃好跟林会合。

  真要她跟这种人一起,倒不如一个人。有种人个性强到根本不懂得为他人考虑分毫,甚至沾不得。

  三个女人挤在前往苏那利的小巴上,与那些裹着头巾的黝黑面孔贴在一起,并被那些黝黑张望不止。

  苏那利。是陆路通往印度的必经之地。

  那些对印度文化、印度教,包括冥想瑜珈古儒诸多神往不已的人们,从此过境。

  在韩国寺里,每天同样积聚着不少尚未抵达和已经抵达过的灵魂。他们和她们面容,言语,所有伦属肉体的特征,都是沧桑。

  那你去苏那利,是不是也当那里是普渡之径,或者至少在为日后做准备吗。我问平安。

  暂时没有。你知道吗,从苏那利回来,坐的是当地改装过的吉普。就是该报废,驾驶舱的表盘线到处裸露,没有挡风玻璃,每次发动前要打开车前盖的那种,司机和副驾那一排挤四个人,最右边的我被压成饼干状,司机有半个身子是挂在外面。我想如今大多数人的生活与精神不正是这种感觉吗。去不去印度或者其他地方还不是一样。人们灌输或者强调行走非要与信仰有关,始终牵强。不如当是平淡再平淡更平淡的看待生活和精神的方式更加合理一点。

  麻木?我问。

  不是。麻木是说不出来感受的,比如挤迫或疼痛。平安脸上略微抽搐着。

  可能在疼痛?我不好继续。我自问,通道是信仰的变种,这说法到底是否讲得通。

  回到圣园,那两个女人又张罗要去tara。

  平安没反对。跟随不是顺从。她常在跟随中查找那些相同事物与以往不同的感受。

  林很留恋那喇嘛庙。好比藏胞转经那样,顺时针的转起来。

  平安和红看着那女人的身影慢慢缩小。红突然说自己出来一个月了,从没有这么想念西藏。

  红跟平安一样,是七十年代的同龄人。河南人,职业导游。

  去西藏,因为喜欢就留了下来,继续老本行,有活的季节出活,没活的时候就自己出来玩。

  她是在西藏成的家,但找的不是康巴汉子,是个四川人。

  这些都是前一晚她们饭后闲聊时,红自己讲的。

  那为啥不跟老公带上。英子问红。

  一出来就吵架,有墨脱那次就够了,因为是亲人所以不会象陌生人之间那么顾及、容忍。红说。

  据说,红与她老公是在墨脱徒步时认识的。当时一起去墨脱的有四个人,一路上各有想法,吵得一塌糊涂,也遇到了不少艰辛。但是走出墨脱后,竟然成就了两对夫妻。

  又是墨脱。

  一年前。波密。溢碗面出门,一个老人跟平安他们打听去墨脱的路。

  老人穿着古老的绿色胶鞋,旅行袋和摄影包绑在一个小破拖车上,旁边还有个很旧的红色塑料桶。那些东西根本称不上是装备。

  哪儿的。

  云南。

  多大岁数。

  58。

  怎么去。

  想搭段过路车,不行就走路。

  很多人,越来越多人,当墨脱是人生目标。她有莲花之义。莲花在藏佛教中为“女根”。

  所有密宗经文皆以此开篇,大致意思是:“从前最高的神逗留在金刚女的莲花里,所有佛祖的身体、语言、知觉体现于金刚女。”据称这话包含了密宗的最高真谛。

  只是,撇开女智慧男方法的‘法’,花落处的‘佛’,意念里的‘神’,那条路还有什么。也许还包括流浪人那份关于心灵是孤岛的牵强?……

  平安不知该跟那老人家继续说些什么。

  那个上午,很巧合。出波密县城平安他们遇到一队家族朝圣者。

  老牛他们跟兄弟俩聊了几句,他们来自昌都,轮流磕长头直到拉萨。他们的前面是一台改装的手扶拖拉机。能过得了波密–林芝那一段吗。

  到后来,红又说他们两口子原本打算在拉萨买房,可因为那个三月不敢买了。

  红自嘲的说,那之后,她和她老公想过回成都,可是没回成,不过好在没回成,回去就赶上汶川大地震,救完灾再回西藏不就又赶上当雄地震嘛。

  从内地到西藏,到墨脱,到如今的自嘲,红的故事,既动人又老套。她那假想的笑话也有点冷。

  平安心想,不是一个人就不会漂泊啦。

  还有,那些生命不能承受的重。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荼吉尼在跳舞(3)
开往班公错的车子上,老唐唠叨着那只男鸳早上已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其他人都沉默。

  出发前,平安去过树的房间,又听他重复前一晚讲给贝玛的话。

  后半程可能会不好走,藏北天气容易突变,把这些暂且抛开吧。咱们该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别人不理性,难道也跟着不理性吗。当看我面子算了吧。平安起码说了三遍,那男人才平静下来。

  即将到达日土时,地图上显示这逼近北纬34°、东经78°的冈底斯以西,很快要与喀拉昆仓山脉东南的萨色尔山脊接连。

  高原是这个星球苍老的额。

  他缓慢隆起,是不慌不忙赶路的智者。偶尔突兀俏丽的山,长不了多高便会夭于那苍老,好比单薄的积木容易塌陷。

  那些浑重的看不出膨胀的但持久不舍的堆积,才可以铸造出最高的最寂寞的额。

  这额不是凡人所该望到的,于冰雪之中保存亿万年,恪守着最早的初衷。那是人们怎样也理解不了的初衷。

  海一般蓝的班公错,激起浪花朵朵。

  这湖在祖国境内的部分是淡的,可到克什米尔地区就成了咸的。一池两味,亦如人生。

  对岸是遥远的雪山,隐约一个有点偏远的藏族村落,然后是肉眼中不清晰的国境。

  国境并非地图上的那条线那么细。很多时候,国境是一座甚至相连的几座山脉,也可以是一条大河,或者根本是偌大的无可分隔的湖泊。

  所以,这里不是边陲终点。新藏线从此经过。车辆带来一阵阵尘土。

  湖边只有一家旅馆,还有一个不知番号的拉着铁丝网矮栅栏,只有几座军用帐篷的武警工程兵驻扎哨所。

  从鸟岛回来,平安和贝玛去了那个的哨所,是船家小石头带她们去的。

  她们徘徊在一排的帐篷门口询问是否可以进去。

  可以。坐在右边床铺上一个兵点头带着浅笑。另外四个兵窝在左边床铺里打牌。旁边有一个兵在睡觉。那些兵娃娃很小,应该是九零年前后、来自内地的汉族孩子,大多入伍两三年。

  她们的到访多少有点唐突,以致于睡觉的那个兵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们有点无措。怎么会有两个女人。

  二排帐篷的兵聚集一起看电脑本本里的碟,《敌后武工队》。看样子比一排服役的时间长点。有点牛。没搭理平安她们,还唠叨了小石头两句。大概是不待见。简单招呼后,平安火速的拉着贝玛出去了。

  一排跟她们聊过的两个小兵正站在库房兼后厨的帐篷门口冲着她们笑。

  平安问,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们的厨房。

  他们很高兴的帮她们拉帐帘。

  物资配备条件比想象中好,也比在川藏线上见到的那些武警工程兵的条件要好。

  离开哨所前,兵娃子硬往平安她们手里各塞了月饼和梨子,说是部队发了很多,他们吃不掉。

  不会说什么感动。只是令平安联想起两个场景。

  两个小时前,进入班公错的安检站,等待查证中。贝玛靠近一个正在站岗的兵娃子,可能是打算闲聊两句。谁料那兵娃子过分敏感,立刻窜起来抱住枪紧张的蹦出两米开外。在场所有人哈哈大笑。

  一年前。山南的桑耶寺。大门紧闭。军车贴着门。兵靠着军车。平安说他们大老远过来的,希望通融一下。兵们摇头。那我们就爬去那边的山吧。平安对老牛几个说。那你就试试看!最大的那个兵娃子严肃的站起身。平安想那兵肯定认为她在叫板。那天平安他们为了这一趟爆了胎辛苦折腾了两个来回,最终悻悻而返。贝玛比平安运气好,晚到三天,却目睹了最壮观的桑耶。

  永远都是这样,可能间隔仅仅几日,甚至几个小时,人生的景际便是另一翻。

  不止一个人张罗尝尝当地的鱼。

  藏胞不吃鱼。平安刚毕业去甘南的藏区时就知道。两个藏族司机整餐饭只能扒拉那盘炒包菜和淹萝卜。

  阿里的鱼并不好吃。

  就算拉萨那样相对低海拔的鱼一样不好吃。第一次进藏,平安他们几个图新鲜专门去吃拉萨鱼。味同嚼蜡。点了五斤,连一半都没吃掉。

  高原太过寒冷。鱼为了御寒,常常长出猪一样的膘。而且是死膘。

  留宿的只有平安他们车队。晚饭后,队伍里的几个人让小石头带去寻找拍日落的最佳地点。

  翻上第一山头,小石头又带着大家翻下去。平安没再跟随,独自骑在山头静待西沉。

  她看见左首的公路上是树,贝玛和小石头,还有那只女鸯,前后脚的走在一半海水一半尘土当中。

  平安的正下方面有车通过。是阿里到叶城的卧铺车。还有拉满一后车厢人的大卡车。

  而她的右首,透过长焦看到湖边的弃船上,普布和队里另两个男人坐在一起。

  普布饭后就那么独自坐着。树戏称普布在忏悔,肯定是在狮泉河晚上又跑过什么夜场,对不起老婆了。之前在古格遗址的戈壁上他独自静坐时,也被这么说过,说是忏悔塔钦那个晚归之夜。

  这是男人之间常见的玩笑。真真假假。如同做了没做,始终是他们的习惯。

  左岸与右岸的人们归于平静。也许是暂时的。如同余晖粼班驳的湖面。这是个无人战败的黄昏。

  旅馆一楼饭厅特别宽敞。哨所的官兵们端坐在电视机前,依旧在看战争题材的国产片。

  有人回头端着饭碗硬让平安给他拍照。他看到了她的大镜头。

  那是一张帅气的脸。如果不是那身军装,搁在任何一座城市都将是又酷又潮的小靓仔。一个没有绿意的阿里边缘,那身绿色让年轻的生命硬是站成了一棵棵树。

  这时一个排长凑过来跟那靓仔一起要求合影。呵呵。下午平安探访时打算给他们来个集体留念的,结果被这个排长说了一句,我们部队规定不允许随便拍照。 。。

(六)荼吉尼在跳舞(4)
九月是御夫座流星雨的频发期。进藏前平安查过资料,据说二十九日当晚流量可高达五十颗/小时。

  跟着小石头上了三楼的天台。

  小石头是旅馆老板娘老家河北一个村的远方亲戚。这孩子来西藏才一个多月,终日厮混于班公错湖面和旅馆之间,整张脸黑到只有在笑的时候露出那两排牙齿是白的。

  树架起脚架,先是对着湖面的方向。北斗的七颗钻已端端的落(lào)在湖面。这是他们第三次谈到拍星的计划,终于在第三次兑现。

  后来大家又转向身后南边的山谷。刚好有一颗鹅黄色的曲线缓缓划下。平安只轻声喊了句流星,再未申张,也没许愿,唯有安静的望。

  高原的夜晚,房间冷得待不住人。且无从打发。

  一部分人在打牌。一部分人在餐厅喝酒。喝酒的几个再次碰到哨所的王队。王小队不过二十八岁,面庞上尚未完全脱掉孩子的稚嫩。

  下午他们见过一面,他说前些日子有三个没处住的女游客,是他们连队腾的帐篷帮着解决的。

  树他们自带两瓶酒没够喝。老板娘冲着王小队的面子,捐了十瓶青稞啤酒和一大碟油炸花生米。据说这青稞啤酒与一般的拉萨啤酒不同,是顶级青稞与5100的水酿制而成,外面卖到十八元一小瓶。

  后来头发花白的老板也凑了过来。一身迷彩,很牛逼的谈起换烟换酒的买卖,时不时露出不屑的神情。这是个退伍老兵,从拉萨大老远跑来湖边开了只此一家的店。仅仅一个下午平安看到好几拨官兵来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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