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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头发花白的老板也凑了过来。一身迷彩,很牛逼的谈起换烟换酒的买卖,时不时露出不屑的神情。这是个退伍老兵,从拉萨大老远跑来湖边开了只此一家的店。仅仅一个下午平安看到好几拨官兵来饭厅吃饭。生意怎样更容易赚些,那老兵心里清楚得很,外地游客能有几个啊。
王小队是在部队有些年头。他说自己手底下的兵娃娃,人手一个手机,人手一台电脑本本,可惜都上不了网。所以每次进城总期望待得久一点。那些兵娃娃经常问他们带杠杠们的借钱,说自己没钱花,当领导的有责任,没管好当兵的。那些兵娃娃也会主动找他和指导员谈心,有一个还跟他强调管理要以人为本,曾经被他骂的滚出去。
王小队也聊了自己。他在新疆长大,中学毕业后参的军,经常在普兰和狮泉河之间调来调去的,家属承受着随军之苦,也担心未来的转业。
后来又扯到藏地的女军人,他们军分区从兰州军区调来一个上校级的女军官,每次分区开大会人家准备上台发言的背影让他们望而膜慕……
高原是浑然一体的。国界,公路,看起来常常犹如稀疏的篱笆。
早年的军人说过,高原师就是守护篱笆的人。守护者必须智慧,勇敢。
但是,毕竟这不是早年的边疆,甚至不是二十年前的边疆。何况,如今的世道与人心,已远非军规或意志所能全力承受。
生活是枯燥的。不是简单的冷清苦寒,不用谈什么很静心很有抱负的假氛围。人,大多数时候不得不俗世的活。
再说,谁的孩子谁心疼。为人父母,为人子女,为人兄弟姊妹,都是一样。
平安记得上一次进藏时,在林芝——波密一段因修路原因等待汇车时认识的那个来自甘肃临洮的兵娃娃,干裂着嘴唇说自己入伍两年待在那一线没回过家。
当时那个兵的眼神完全不是那个年纪该有的。不是泪光。而是六旬老者那种风干的沧桑。
散时已是午夜。队伍的其他三个房间早已熄灯。
本来平安和贝玛是住标间的。司机在走廊里告诉平安,他们那个三人间的床铺太硬了。考虑到第二天要跑五百多公里,平安义不容辞的换了房。
刷了个牙,没洗脸,平安回房听见有人谈论着过往,好比林间两只孤独的老虎。
平安倒头蒙上被子。乙醇有乙醇的好处。难得上高原后能完全没知觉的睡过去。三点多被尿憋醒。她提着头灯上完厕所,又跑了一趟三楼平台。满天皆钻。
起风了。如同有牦牛群在奔跑,山谷间一片轰响。
风并非起于青萍之末。阿里没有青萍。在某个漆黑寂静的时刻,从各处骤然汇拢,瞬时形成巨大的旋涡,裹胁,甚至具备黑洞般的吞噬力。
大风里,漫起尘土和湖水寒凉的混合味道。营房在颤动,其间偶尔夹杂有战士的咳嗽声。后来,连挂满星钻的天幕都摇晃不止。
阿里。是什么意思。
传说,古藏语是“我的”,“我们的”。
我。我们。
千百年来生活在这里的藏族人民当它们是一样的。驻扎进这个地区的人们也必须当它们是相同的。
这是高原注定的心意与宿命。
钻回睡袋后身体发冷,平安的上下牙开始打斗。四周异常安静,头一回,以至于她能听见那些牙齿打架的回声。
好静啊。谁的夜。路,还有好多东西,在蔓延。
晚饭前,韩国寺又有几名投宿者前来。一个背包女用国语喊住了红。
红半天没反应过来。对方佯装不开心的拍着红的肩膀,说在加德满都陪她买过鞋子。
那女的是广州人,丰满,眼睛很大,搭local bus来的,说天黑怕得要死,好在跟一个日本老头一起搭班过来。
大眼女说一个人住对面的房子害怕,强行把背囊扔在红跟林的铺位中间。
她显然对寺庙生活感到新鲜,吃饭时强行要红帮她拍照,搞得对面的韩国人没法就餐,满脸怨气的站了好久。
碰到这种事情,平安往往有想离去的打算。中国人不少时候有点那个(招人烦)。为什么不能稍微安静一点的旅行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荼吉尼在跳舞(5)
平安吃的很慢。她把书架上那本《三国志》取下来边翻边吃。
饭堂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韩国寺的女管家端着一个斋饭盘坐在她的斜对面。
女管家是平安她们屋子里的女人给起的绰号,实际上那应该是韩国寺的行政后勤头头。有人说她并不信佛,却把寺院当作自家一样打理着。
那女人高高瘦瘦的,戴了副金丝边眼镜,不苟言笑,每天都在厨房里指挥着几个尼泊尔当地人干这样干那样。
两位游方僧踏着绑腿布鞋风风火火的冲进饭堂,身后还跟着个学生模样的矮个子。
学生冲着女管家哇啦了几句,递给她一布袋子东西。平安看出那布袋子下面映出米粒的棱角。
女管家接过米袋,似笑非笑的回指了一下饭锅菜盆的石灰台,意思大概是让他赶紧吃饭。
那学生谦卑的鞠了一小躬,排在游方僧身后。
最后进来的三个也坐在了同一张桌子跟前,冲着女管家点着头。
女管家嘴角微翘的回应着。她吃得很少,很快去了洗水池。
平安用余光扫到这些举动,感觉如同进入了欧洲老电影的古堡。她甚至不用回头,借着那潺潺水声,都能想象出身后墙壁上那曲长的影子。
对面有人窜了个位置,换到平安对面,冲她小声哇啦了一句。
那是个蓄着须的国字脸僧人,将近四十岁,袍子的领口如同道家的衣服。平安没听懂他说什么。那分明不是国语或英语。
他问你是韩国人吗。学生推着眼镜在斜对面帮忙用英文补白。
摇头。我有一张东亚的大众脸。平安用英语笑答。这问题在博卡拉街头有人曾经问过她。在南麓转山时,还有日本人问她是不是日本的呢。
那僧人用英语喃喃道,不,很像。然后端起餐具走了。
平安的盘子里除了沾有辣椒末的麦饭,又多了点小疑惑。
从饭堂出来,空旷的寺院里回荡着发电机的声响。那只能满足后厨和值班室。两栋僧舍照旧停电。
平安吃饭前忘记拿头灯,她近视,沿着漆黑的一楼走廊慢慢的摸索楼梯。
偶尔经过某个窗子,半扇虚掩间透露出的点点烛光中,她隐约瞥见一对缠绵中的男女,看不清脸,还好是穿着衣服在亲热。
平安一抿嘴,快速的蹑过。
楼梯扶手异常光滑冰凉,比白天去过的那些寺庙的地板还光还凉。
平安的房间在二楼的左首,楼梯转弯后同样需要经过长长的走廊。暗处照旧有人打坐。借着前面房间闪烁的头灯光,她依稀辨到是饭堂里刚刚说过话的游方僧。
打扰一下。平安停下脚,用英语小声问,你刚才为什么说“不,很像”,我像你以前的故人吗。
僧人仰头。平安的眼前闪过两道光。
不。或者该说是两抹柔软的光明,更加准确。
是的。那两道柔软迅速暗淡下来。
什么人。能说说吗。
平安不少时候异常敏感,甚至莫名其妙。可能跟她写作有关系。我也写东西,但比她懂得顾及。可能因为她活得比较纯粹。
对方摇头。低头。
喂。不远处,隔了两个屋子的走廊上有人喊平安。头灯束一闪一闪的,仿佛在矿里一样。
你继续,我走了。平安奔向前面那几个身影。那是她们房里的几个女人。
你跟和尚在聊什么。英子八卦的问。
没聊什么。平安把在饭堂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他在勾引你,还是你在诱惑他呀。听说不少南亚的修行地都有这种事呢。广州的大眼妹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一般说像谁谁的手法有点老套。英子也笑起来。
红则拍起平安的后背来。
咚。右首隔壁的房门里走出一个人,往公用垃圾桶里扔了个空瓶子。
走廊里顿时弥漫起大蒜的气味。那是位每天要一个尼泊尔人陪着到处游走,晚饭只喝大蒜精油不吃饭的白人老太太。
保持安静。这里是修行地。老太太的英文里带有浓重的北欧口音。
英子她们几个走去屋里,仍旧哧哧的笑着平安。
左首隔着两个僧舍在暗处的那个打坐者也迅速进了房。
到处是哐当的关门声。
平安站在原地没动弹。
有点小光火。又觉得可笑。心想,咋就不被你们窥到楼下那对卿卿我我的场景后再乱放炮哩。
此时,对面僧舍响起了诵经声,之后整个蓝毗尼都想起了诵经声。野外则照旧是动物的和声。
半夜,平安照旧三点多醒来。这次是因为林的鼾声。
混沌中重新往复。文字,过往,直至四个月前的藏地。
到达蓝毗尼的第四个清晨。
大家都决定离开。红跟林去奇旺。平安二人前往巴德岗。
等早饭的那一个钟头里,所有人站在漆黑的走廊里,听着最壮观的诵经声。好象交响乐的多声部。
最洪亮的那个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如同武侠小说里功力了得的人依靠内功隔地传音一般。
平安游走西蒙阿拉善地区的时候,曾听说藏地的诵经人有的常会借用类似呼麦的蒙古喉音法来发音诵唱。每个民族是独立的,也是相融的。
红念叨着,在西藏也有这么厉害的领诵师,叫嗡则。
怀念西藏的何止你一个。平安心里说。
饭后,四个背包的女人被工作人员叫住,问她们要不要他们的三轮车送出园子。
大家都决定走出去。园子很清净,没有狗,没有乌鸦,只有四双脚摩擦泥土的声音。
平安想自己日后会再回到这里,住上个把月。虽然只跟随晨钟暮鼓三个晚上,但可以肯定这是个适合自己的地方。
这感觉到她回国后至今仍久弥于心,难以消散。
(六)荼吉尼在跳舞(6)
蓝园门口就有小巴。
平安因为担心背囊再次出问题,一直在车外盯着卖票员绑行李。车上三个女同胞被一个印度男人在额头上强行点了“酷母”,强行收了费。
这种红色的“酷母”滴,核心是郁金香的抽取液。印度教徒,将这种液体、大米、红粉搅拌在一起,搽一小点点在前额的两眼之间,以示神灵存在。
窗外明显变天了,一路阴沉。车子走走停停,人来人往的。
平安的前面是个发动机。盖子上背对着她坐着个女人,脑后垂着细长的红丝辫。那是在西藏就有的一种妇女绑扎发辫的方式。
kalanki如同巨大的采石场,杂乱不堪。
平安她们就被一堆的士佬围住,属一个印裔黑面孔的司机开得最低。其他的士故意不让路,他只能从倒出十几米才能掉头。
印裔司机的英语咖喱味太重,重复好几遍才能听懂。这是个健谈的司机,喜欢叽里咕噜,连路边的建筑都不放过介绍。
尘土暴扬。
一辆客货从旁经过,车上的人冲副驾平安指了指门的位置。她以为背囊带被门夹了,赶紧瞅后座。正常。司机好象意识到什么,驶出十几米后停在路边。下车一看,左后轮胎爆得正光着铁轱辘跑呢。
没有工具没有备胎,甚至连千斤顶都没有。这个时间正好是晚上车流高峰期,连的士和小巴都截不到。
两个女人站在车旁吃了二十分钟的土,司机搭着另一辆的士过来,非问她们要三百卢比,他跟那司机讲好剩下的路程再付三百。
天越来越暗。
问第二个司机知道巴德岗不。他不很自信的轻点头。
平安问他会说英语吗。他用几个手指头捏在一起A了半天A不出来。A little?平安忍不住帮白。他点头重复。
连路标都没有,好在往东走的公路只有一条。有几次司机问平安要地图来看。最终还是降下车速试图找人。
好在有个学校,黄昏中的乌鸦群在宽广草坡的操场上盘旋嚣叫。
成批的学生从校门口涌出。平安摇下车窗,学生终归会说英语,也看的懂地图。她请他们用当地方言告诉司机怎么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
从的士里触地的第一感觉是光滑的石板街。很干净。
一个瘦高的当地人迎上来。英子喜欢跟着这样的当地人,可以尽情交谈。他把她们带到售票处。然后是计划的sunny,价格不菲,没有热水洗澡。
英子晃着手机说,谭也在巴德岗,她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