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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小小二递给申琼。她摇头,推让半天才从瓶子里倒了点在黑黑的掌心里喝下去,一脸很辣的表情。她跟甘南的藏胞不一样。甘南的藏胞无论男女都相当豪爽的接过来大喝几口,最多喝完帮着擦擦瓶口。
平时喝不。她问她。
有的节日喝点。她端着一个大铝锅坐到客厅的火炉上。掀开盖子,里面是肉汤和骨头。炉子烫得不是一般。
这是两个女人最安静的时光。她跟着她学习简单的藏语。
人们走马灯似的进出着这个半壁湖水的小屋。
先是一个带墨镜的高个后生跟着小拉姆前后脚进屋。他和申琼小声嘀咕着什么,很快又出去了。后来才知道他是村里摩托车队的。
又进来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沙发上一个劲的揉双膝,很疼痛的样子。平安把自带的那瓶云南白药气雾剂给了她。
然后是普布,帮着她用藏语翻译如何热敷来缓解风痛。
然后男鸳和另一个男人,询问她其他人都哪去了。
然后是贝玛他们三个。
然后是队伍那最年长、据说也是富婆的女人,说自己收养了村里的一个女孩子,准备资助她。因为她是那些孩子中看着最顺眼的一个。
原来,扮成关注花开的天使也是有条件的。
那些走马灯让人有些眼晕。平安独自晃去小院。
后门已经被铁撑顶住。坐在低矮的门槛上,看着自己那件蓝色未干的半袖T恤拼命飘摇。风把头发吹得异常撩乱。脸颊滚烫。
有些飘飘然。是因为小二,文布南,还是甘南,还是那些多年前和多年后均未忆完的走马灯。平安说她不知道。我更不知道。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有人喊她去前院吃饭。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九)花儿变成水中沙(4)
队伍里那年长的女人,一边往冒着热气的高压锅里添加火锅底料,一边为多五块钱少五块钱唠叨着达吉。晚饭是从达吉那里买的风干羊肉,还有前一夜在措勤没法煮掉的羊肉土豆萝卜。
平安没觉得饿。可能是那半张饼子和乙醇的混合,并且持续膨胀。她靠着破旧的沙发背犯困。
病痛反复持续着。发烧。生理痛。
纳加阔特每天上午十点有一班公共大巴回加都。那是个日头当正午的时点。毒辣的曝晒,沉重的背囊,不离不弃的疼痛。她并没有等来那唯一的大巴。汽车站牌下晒太阳的村民告诉她,那车经常不准时,经常会坏在半路。
总不能走回加都。但可以走回view point。前一天她看见楼下院子外停着好几台商务车。那里应该常有旅游团队出没。
她问了有没有车子回加都的。果然让她碰到一辆八人的中国团队,准备去巴德岗,会经过机场边。他们愿意免费捎上她,但要等到下午他们游览完毕。
这种事儿平安在国内也干过。邮车,检修电力的车,甚至拉麦杆儿的手扶,驴车。预谋,甚至被理解为有利用的成份,都要看别人成不成全。也不是没试过被人不理不睬的被迫在狂风黄沙中傻走了好几里地的情形。还是那句老话,帮是情义,不帮是本份。于前者感激,后者则理解。
快到机场前,有人问平安来尼泊尔几天了。
快二十天了。
有人嘘了一声。一个人不怕吗。
偶尔会。平安没有掩饰诸如去白热瓦那个黎明前的心境,但也不会刻意说出因延误行李而厮混南麓山区的辛苦。
这是个旅行社组的团队。来自上海和北京。女人居多。人手一本LP书。他们跟导游用E文聊天,有几个口语相当流利。看体格都不错。听谈吐也象是去了不少地方的主儿。
自助,户外,这些是舶来品,上个世纪国内没有这些说法。至于攻略装备之类的,也是近几年才流行的。
平安没买过一本LP,那本《六感漂泊》也是借的。她认识的背包客都不买那玩意儿。大都上网查查,最多打印几张纸塞包里。以前的人出去都是雨伞加球鞋,地图加问路,出发前最多跟去过的前辈朋友讨点心得。很简陋。很纯粹。
且不说那些藏胞、夏尔巴人一双胶鞋说爬一趟珠峰就爬一趟,内地的农民也不过一双烂布鞋或干脆赤着脚,照样跑山过河的。社会开放了,生活条件好了,人又贪图新鲜安逸,才陆陆续续把装扮配备得潮起来。
所以没必要与他人PK去过多少地方,穿越了多少座名山大川,跑烂掉多少双鞋子,吃过什么美食,装备器材有多强,甚至睡过多少个当地女人。只选择适合自己的行走方式,包括经济条件、时间和体力。
重新站到当初计程车抛锚的那条马路上吃土。所有布景换回那个傍晚,天色暗淡,车流如潮,一辆的士或小巴都截不到。后来,只要见到有空位的车辆平安就招手,连副驾空的卡车也不放过。
终于有台客货两用肯停下来。去哪里。瘦个子司机探出小脑袋说着英文。
泰米尔。平安想想不妥又更正到,加都市区的哪里都可以。
二百卢比。瘦个子望着她。
她点头。他甩头,意思让她上车。她把背囊和自己扔进后排。后排堆满了垃圾状的杂物。
堵车。走走停停。
瘦个子掏出黄色小塑料袋。同样印着黑色的咆哮小老虎。同样揪出烟叶状的东西往嘴里塞。
可以问下你吃的什么吗?平安没能忍住当日对刀疤脸种下的好奇。
narcotic。
她怀疑自己的听觉。但貌似是那几个音节。
是不是那种吃下去可以让人兴奋的东西?
瘦个子回身点头。冲她很暧昧的笑。
那笑容的意思莫非是要么她也吃过,要么有试的打算?平安甚至有要那个小老虎来看看的进一步想法,却因这个笑容及其揣测戛然而止。
后来,平安把这事讲给karma girl听,还问那东西在哪里有卖的。
girl有点错愕的说,你买不到的,那东西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别碰。
后来,平安去问karma老板。
老板同样笑得暧昧,回道,二百卢比只够买半包那东西。
或许他们当她也是瘾君子。
后来,平安跟英子私下讨论。
英子说她也见过当地人吃那东西,也好奇的打听过。人家倒没明说是大麻之类的毒品,回答的大概意思是在想不通的时候需要借此来调整,但不能靠这个想太通,所以不能多吃。
吃饱饭的人们蹲在院子里等摩托车队队长,为了谈次日去穷宗的价格。死活等不来。
去厕所不。贝玛桶了下平安。
走。她仍旧昏昏欲睡。
黑暗中,两个女人被一群孩子围绕。他们一直跟她们到那湖景厕所。孩子们在门外嬉笑,甚至想推开木门。平安大喝。他们照旧堵着门哄笑。他们对什么都好奇,新鲜。
孩子再度拥上来。有的拽衣角,有的挎起胳膊。顺坡而下,在黄土地中央就势围成圆圈伸胳膊伸腿的打算跳起锅庄。
瞎转中,两个女人被分开。
平安摸到某个孩子的小手冰凉。比她的手还凉。第一次摸到比自己手还冷的手是什么感觉。她只想传微薄温度给那只手。
天太黑了,赶紧回家吧,多加些衣服。她嘱咐她。突然想起手凉没人疼那句老话。耳边有个声音,别人想疼你,可你给人家疼吗。
这时,她听到贝玛在身后笑,说有个孩子管她叫妈哩。大概是下午队伍有人认了干女儿闹腾的。
(九)花儿变成水中沙(5)
人们陆续聚集回达吉家的客厅。满屋子羊肉味。
晚饭时达吉带着女儿去过前院。他喝了队员们盛给他的肉汤。小拉姆红着脸硬是不肯吃。而申琼一直守在自家的火炉边。平安他们吃饭前她在煮羊汤。等到吃完回来,她还在煮。
沙发边的宽扶手上摆着平安吃剩下的半张饼。已经冰凉。发硬。
电视只有中央一台。在重播阅兵式。有雪花。那还是乡政府给安了大锅后才收到的。
树捧着一本叫藏地啥旅的书,念什么那女人和乡里所有男人都睡过的荤段子。他吃饭前就在念那些段子,吃完饭继续念。好比叨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和尚。
那书是达吉的。达吉识汉字。而且是高中毕业。毕业之后出去做过几年事。后来他把家里的空房子收拾出来为旅行者提供住宿来赚钱。每年也跟着亲戚朋友出去做点小买卖。他喜欢跟旅行者聊天。比如外界的时事。村子里的人……他的思想,在村子里应该是开明活跃的。
小拉姆和父母挤在里屋。一道虚掩的木门那边很快传出鼾声。
平安没有一如既往的妥协,开了头灯。但是没能维持多久。隔着耳机,她听见有人不停翻腾睡袋。又是一年前的哗啦啦。这次谁影响谁。双方都有了。似乎听到那声音的背后是对光亮的忿恨。
算了。平安决定出局。她裹紧抓绒衣,提了罐青稞小米,光着脚丫儿趿拉着拖鞋站去小院儿里。小米还是半个月前在帕羊买的。
很冻。本来在达吉家烫过热水的脚已经冰凉,身体在小米的作用下瑟瑟。这不是她愿意的。
整个下午达吉家的火炉很旺,把干干的牛粪扔进去便会燃烧起通红的火苗。如果能围坐在那样的炉火边,点根蜡烛或开起头灯,喝喝茶,看看书,听听音乐,跟远方的家人或朋友聊聊……但那是四个人房间。由不得她。所以不得不站在风里,以为小米可以缓解一下。
但是。死寂是强大的主题。与他携手,她只能倒着行走,看着那些温暖与安静越来越远。
月亮,是笑不出来的剪影。整个村落灭了灯火。夜色好浓。T恤完全被吹成一条抹布,依然飘来荡去。
小米。在凌晨两点发挥效力。
热量从平安双脚倒着延伸上来。她撕开里面那条厚睡袋的拉链。还是闷。再撕开最外面抓绒睡袋的拉链。缓解。
很想起夜。一想起那遥远的湖景,还有四处溜达的藏狗,她慌。琢磨着达吉家后院门外的墙根倒是不错。
打开铁撑,刚蹲下,发觉一米半开外蜷缩着一条狗。显然那只狗也发觉了她。它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瞪着她。然后狠狠哼了一下,将头埋回夜一般的毛发里。
其实文南村的狗很懒,有时甚至懒得看陌生人。它们要么睡觉,要么只顾着找吃的。这是平安后来才知道的。
平安突然有点悲凉。行走中的女人真的麻烦。车载幕布。大雨伞。同伴望风。还有男人们的冷嘲热讽。甚至是如今一条狗的讽刺。转而她又想笑。夜有夜的好处。即便有人远远经过,也不过当达吉家的后门口蜷缩着两条狗罢了。
外裤还没提妥,那狗突然窜起吠个不休。平安吓得差点儿坐到地上,好在身后是达吉家的院墙。
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喊声。在达吉家的前门。原来狗是听到人的脚步才叫的。
平安冲过去开门。头灯对面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你,谁。极混沌的汉语。显然对方辨出她是生人。一时语塞。平安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女人径直冲上石梯。似乎达吉达吉的喊。
揉着眼的达吉听那女人用藏语说了什么,火速披上袍子跟出门。
房里有人惊到坐起身,问怎么了怎么了。没事没事。那身体随着平安的话音又迷糊着倒下。
出什么事了。平安追上急匆匆的达吉。
母牛生小牛。生不下。
我也去,成不。
达吉没答她。风风火火的走。平安风风火火的跟。
村子东北角有个不少的圈。亮着不很光明的若干烛火。好象村里停电了。
大部分牛无动于衷的睡着。被木板隔离出一小块儿草榻里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但已是有气无力。
那躺倒的牛身下好多血渍,有的已接近干涸,可*依旧缓缓流着血水。从牛头顶部那团咖啡色毛发,周身的玛瑙黑,还有耳朵下的橘红色绒线球,平安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牛是如花。
是石罗家的吗。她问正跟那老太太讲藏话的达吉。
就是。你怎么知道。达吉转向她。她从他嘴里得知那老太太正是石罗的奶奶嘎玛巴桑。
它难产?她没说出下午跟石罗在田里的段子。
只有一头出来,就憋住了,里面可能还有两头。达吉叹着气把手伸向如花。
为什么叫达吉过来。后来平安了解到乡里的兽医放假回那曲老家了,达吉以前跟着兽医接生过三次小牛。
可是折腾了两个钟头,如花的叫声越来越小,看上去越来越衰弱。之前产下的那头牛犊趴在木板的另一边,也在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