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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问大家要不要把那林警叫来一起喝。
送炸土豆片的曲珍听到,很敏感的问,你们叫谁。确认是那个森林警察后,她断然决绝,别叫!
原来那林警追过曲珍表姐。没追到。曲珍竭力反对。理由是那家伙不似踏实能干且可以过日子的男人,始终不及她现在的姐夫。
平安下午去政府招待所路上,那林警跟她聊过几句,他是东北林大毕业的定向生,汉族人,谈吐中听得出有点滑头。
曲珍这丫头鬼精着呢。
(十一)暴风雪之前(5)
炉子烧得滚烫。脸也烤得滚烫。
曲珍不断往炉膛里添着干牛粪。在西藏很冷的时候,那东西也会拿出来卖,而且价格不低。
老唐从怀里掏出半拉盘羊角。半尺长。看上去硬而尖厉。
那是老唐在岗仁波齐色拉寺山脚下拣的。他一直揣在怀里。别人问他要来看一下,他拿出来晃两下,赶紧揣回去,生怕给人抢了去。他说要再买把龙风藏刀一起送给他的Q妹。
我爸收藏藏刀。曲珍在一旁说。
那卖不。给我们看看,长长见识。老唐伸长脖子。
好。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你们什么时候回拉萨。
我身体还没好,想再待个一两天。树带着坏笑。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他问。
没什么了。湖边你们去了。这几天天太好,不正常,这种季节申扎天气太晴朗,后面就会变天。曲珍很认真的说。
这里有班车吗。平安问。
有。只有到那曲和尼玛的。两天一班。下大雪就会停运。
还有吗。普布指着空瓶子说。
马上让人送过来。曲珍出去两分钟又缩着脖子回来。
隔壁桌,还有平安他们桌,high得很厉害。男人们最好的佐酒料就是段子。
喜欢这种环境吗。不是。
吉祥,给平安的感受不是餐吧,或酒肆。她觉得那是一个可以容允灵与肉短暂驻留的温暖驿站,可以挖掘出让内里足够安静的小空间。
平安已经是个能够充分过滤嘈杂并安于自我沉淀的女人了。只要她不想听,那些声响入不了她的心。她能够屏蔽掉来琢磨自己的东西。尽管大部分时间她可以保持微笑,偶尔也附和两句。
这不是她这几年待在上海锻炼出来的,而是这些年充分行走练出来的。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曲珍表妹的眼睛越眯越细,哈气连天。曲珍也异常疲倦。
回吧。平安建议。
买单时,吉祥那女子说,你们还是走吧,外面变天了,很冷,可能要下雪,困住就不好了。她那微微簇眉的样子好象识得卜术的巫。
等一下。大家快出门前,曲珍拦住平安和贝玛。她拿了个DC,让树给她们合影。
平安说回去会把下午拍的发给她。她坚持不肯,说不麻烦你们了。平安明白。她和她心里都清楚,客途相逢,散了也就散了。
撩帘而出的一瞬,风灌个满面。
藏地的棉布帘起码十五公分那么厚,每次撩来撩去都象是在掀一匹被冻得梆梆硬的冷库全羊。那风让那全羊变得更沉。
人们冷得裹紧衣服,颠着脚往粮食局大院跑。流浪狗,在街头边吠边徘徊。
平安提着热水瓶经过楼下,瞥见黑暗中老唐死命拍着树的后背,树在死命的咳嗽,好象心肝肺全部呕了出来。
这声音太过熟悉。
回房前,平安经过楼下那两个人的房间,房门大敞,亮着灯没人。她进去颠了一下他们的水瓶,近乎空的。她顺手拿走了树的杯子。
平安送回水杯的时候,树已经在房子了。
谢谢。他接过那热乎乎的铁。依旧面无表情。
平安没说话。也没有表情。
这场面好象也很熟悉。
淡了。忘了。平安这样以为。那么零海拔且深埋的根,怎么会钻出这荒凉的高原,把四五千米的高度这么不当回事情。
贝玛睡得好香。年轻真好。只是有的人在她这个年纪,比她还年少的时候,都没办法如她这样。
命运。这是平安一直在学习的东西。
夜静得出奇,静到可以听到街对面的吉祥。
黄芪。让夜相对安宁一些。
平安睡到了十点,爬起来去karma三楼公用阳台晒了几双袜子。一个白种女人坐在花台前望着她笑。那笑容让她感觉很饿。她决定去吃饭。
泰米尔的另一条大街。
刚进街口,平安看到了一个苏杭旅店的招牌。门庭幽暗,冷清,与喧哗的街头不相称。在蓝毗尼,红告诉她,自己住过苏杭,是一对温州夫妇新开的,很干净。
有人在吗。
隔壁紧邻的小卖部走出一个年轻女人。典型的浙江女人的精气模样。
我过来看看。平安说。小卖部粗糙的货架上都是国内货物。那女人的老公不在,应该是她一个人顾店。
那女人腾出一把竹椅子给平安。显然明白她不是来住宿的。
*女人在异乡,拉起了家常。
他们两口子来了不到一年,租下这个铺面装修出一个不带餐厅的小三层旅馆和一个小卖部。
老板娘觉得苦死了。钱不如国内好赚,加德满都的物价不比国内便宜。关键是大环境不好。每天除了限电外,还限水。而且限水时间不定。很多时候在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要爬去楼顶开水闸,还不能离开人,必须等着把几个大储水罐装满才可以关阀走人。物质条件好多比不了国内,比如装修时的材料常常是花跟国内一样的钱,却买不到跟国内一样质地的东西。用的吃的更是不如国内丰富。他们随身有一个小孩,教育也成问题,幼儿园远比不上老家。
想过回去吗。平安问。
想啊。旅馆没装完就想回了。可是没办法,投了这么多钱进去,总不能连本都拿不回来就回去吧,会被家里人骂死的。
这时来了个推单车卖菜的。
老板娘起身说要买点今天吃的菜。她跟那男人比划着。她说她不会说当地话,也不会说英语,所以不认识什么人,跟当地人买东西只能这么比划。
这里的杆秤很有特点。两个秤盘,一个放东西,一个放秤砣,哪边高就往哪边补小秤砣,然后加减。
平安没有打扰老板娘讨价还价。她想她是初来乍到还没有完全适应。如果日后再回来这里,如果他们还在,也许这女人已经习惯。
(十一)暴风雪之前(6)
黄河拉面馆。从苏杭往前走一百米不到。藏青色的幌子已经陈旧。那是在纳加阔特遇到的北京两口的那老婆推荐的。
掌柜的是个回族老母亲,裹着黑绒头巾,忙进忙出。后厨里是个年轻小伙子一直在揉面。前堂有个一岁多的小孩子,拖着扫把满屋子晃。
平安说,我老家也是西北的。
西北的都来这里吃哩,还有其他北方人也过来。她高兴的回。
您来几年啦。
六年了。
六年。那是平安离开海城并且不停行走的年份。
这是一家来自青海的祖孙三代,老太太有两个儿子,后厨忙的是小儿子,大儿子跑外了,满地跑的是小孙子,孩子的妈妈是尼泊尔人。
你们每年都回去吗。
回过两次,从西藏走,顺便在拉萨转几天。
习惯吗。
还行,这里比西宁好赚些。
进来一个女人抱起孩子。孩子不情愿的甩开扫把。那女人很不起眼,皮肤暗沉,头上披着纱丽。
尼泊尔人大多信奉印度教,不知道孩子妈妈是不是原来也信。平安暗语。
历史上穆斯林与印度教派一直冲突不断。撇开种族和信仰问题,单是生活习惯就完全不同,比如饮食上前者不吃猪肉,后者不允许碰牛肉。那么一旦印度教徒和*教徒结合会有什么说法,如何协调……这些问题,平安好奇,但不好意思开口。也许她想太多。也许跟汉人与穆斯林通婚差不多。
情感,最基本前提是包容。
端上来的粥很大一碗。花卷撒着西北特有的姜黄粉。那是熟识的颜色与味道。
的确不少中国人来这里吃饭。还有不少当地人。桌子一直没空下来。由于店面小,人们要站着等位置。份量足,味儿地道,价格合理是一个原因。再有,就是思乡情结,做饭的吃饭的都逃不掉。食物成了最佳寄托。
平安离开前给那位回族老太太和她的混血孙子拍了两张照片。老太太看着照片高兴道,一直忙馆子,好久没照啦,还是孩子百天时照过。
这餐饭平安碰到另一拨吃饭的,前前后后总共十几个,全是陕西口音。她边吃边听他们聊天。原来是大唐电信来这里做基站的。
一个刚坐定的小矮个接了电话嚷嚷说哪儿哪儿又出什么事,谁谁让赶紧过去看哈。他一边拉其中两个往外走,一边嘟囔,他娘的,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才从那边回来的。剩余没走的四五个坐下来跟回族老太太要茶喝。
坐平安正对面的年轻男人说自己几天前洗澡被煤气熏昏过去。有人则在一旁附和说当时听见浴室里大叫一声,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不醒人事。
平安见过这里的煤气罐,很简陋,漏气也不希奇。至于燃气热水器,是那种很原始的直排式,发生事故的概率自然可想而知。
那男的冲旁边好象主管模样的男人说,你进来八年多,房子老婆孩子都混好,我嘛苦就苦点,最愁的是到现在连个正而八经的女朋友都没有,虽然好过的也有几个,但都长不了。
那主管嘿嘿道,去年轮你回公司,那咋又要求出来。
坐不住呗,待办公室待不住,一坐下来就犯困。我姐打电话说过好几次,劝我别出了,想想还是出来舒服点。
门帘一掀,进来一对四十几岁的男女,那帮人呼啦都站起来叫张总张总的,拉凳子递筷子,嘴里张罗着,一起吃一起吃。可能是项目组的领导借春节海外巡察,兼携家眷旅游。
类似这种外派通讯类项目的技术和管理人员每年数不胜数,华为,大唐。
大多数象这拨人一样,年纪不大,刚毕业或毕业没几年被派出来。薪水津贴虽比国内的基站项目高,干活作息不规律算普遍,如果放在硬件环境优越的国家会平衡很多,可这里的条件比非洲好不了多少,那点高工资带来的性价比心理系数很快会降下来,甚至远不如国内。
头头的突然造访,这拨人没法继续倒苦水。所谓苦怨多过情趣,不过是生活的实质。因为离乡背井得更远而倍显厚重。
雄梅镇。划过两日前的夜。那些剥落的墙皮,还有到处乱爬的虫子。
门当乡。白水汤面里浮着煎糊掉的鸡蛋。有些人拿出背了几千里地的私家菜。有人夹了一点独自对着墙壁吃饭。有人只喝着面汤。
班戈县。飘起了小雨。司机跑过来说要加油,身上没钱了。有个男人沾着唾沫数钞票。
纳木错乡。遥遥念青唐古拉满目积雪,犹如被铺展成平面的雪莲花瓣。
那根拉垭口。远处的湖面裹携着龙吸水的风。雪粒子扑面。猛烈。生疼。
飞快。计划里的,想停留的,只能跟着飞快。
前一晚吉祥,火炉好热,甜茶好暖。
平安吐露不想那么快回拉萨,想把速度降下来。贝玛说,我也是。树说,我也是。其他人沉默。
有些人太想回拉萨了。回拉萨意味着回家。
出日喀则地区,可以望见拉萨河一角的时候,普布说,我没干旅行包车这份工之前,在这段河滩上为公路养护段开过大卡拉过石头。
平安听到他话音后的叹气。很轻很轻。
她听他说过,他不是拉萨人,是山南的,他入赘丈人家,老婆小他三岁,儿子八岁了,他以前不会说汉语,他儿子教他学的。
盘羊角。雪莲花。都是一样的。
从喜马拉雅的北边到南边,从康藏到后藏再到前藏,有多少个的吉祥。
喜马拉雅是一个通道。
西藏是一个通道。
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谋生与回乡的通道。或茶马。一片在高海拔、高落差中间穿行来穿行去的茶马。
每个行走的脚步声,心跳,还有叹息,仿如百代钢针。
(十二)德吉路的平安树(1)
这是在西藏最沉最长的一夜。
梦寐无数。
……
最后一个艳阳午后。从karma二楼阳台晒到五楼阳台,不断有人打扰那个盹。眼前总晃过贝尔果婚礼上那些红袍金饰缠身的小新娘。一枚果实。一个男人。一份感情。不论生活在雪山的哪一方,过了成年甚至要更久方才体会得出。
候机厅等待着众多回国的同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