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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拆成两份,如果在旅途中比如尼泊尔,人家就是那么卖的,我不够吃我加了白煮蛋和牛奶。划算不划算是一回事,会不会因划算与否刻意苦自己是另一回事。
在海城的年轻岁月平安很无奈,有时候到了无以排解的地步。骨子里原本安静的东西少了许多,所谓斗志成了垃圾,脾气变得很差。
白天一睁眼便纠缠在客户和钱上面,互相没完没了的唠叨,甚至看着那些比黑暗更黑,比肮脏更脏的交易滋生、泛滥。而一到晚上就与朋友同事泡在饭馆酒吧里,吃吃喝喝,吹牛打屁发牢骚,或粉饰或陶醉或诅咒歌舞笙平。
海城比Z城如何呢。有个声音无数次在平安耳边嘶声尖叫。
很多时候,跟那些人喝酒或打牌到三更半夜后,她常常选择一个人步行回去。凌晨三点的街头格外冷清,没有恐惧,只余空荡。有时候,一起熬夜厮混的人中会有人顺便兜她回去,但她不着急上楼,而是在楼下马路牙子上独自坐很久,直到五点东边泛出鱼肚。
非要这样过下去吗。这是自己的目标吗。如果要,多久才是尽头,就算可以依靠这种方式获得想要的钱财,过上想要的品质生活。如果不要,那么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哪怕到最后一无所有,不得而终。
那纠结跟随黑夜蔓延,越发浓烈。
这种纠结让她游离于主流队伍之外,连非主流都不靠边。她可以跟那些人一起工作,一起吃喝玩乐,但在精神思想上完全是孤立的。一边浸染其中,一边找寻出路。她给自己挖下了巨大的坑,而且已经跳进去了。她也意识到被埋完全是咎由自取。
其实,十年后再看十年前的东西,谁不是在给自己挖坑,跳进跳出的呢。穿得华丽,或者光着身子。人们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能也不愿沉浸其中,那么尝试远离如何。这是平安到达海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便给自己的结论。
她拖延了三年。那三年,她仍一直在挣扎,是不是该远离,该如何远离。
三年?
放弃当初认定一个城的誓约,的确没那么容易。
象你这样的女子不可能不从容果断。我还是有点费解。
呵呵。我也没想通会那么久。要点酒吧。平安突然提议。从西藏回来后她一直拒绝碰那东西。
两杯酒落肚,平安捋起长发说,我爱上一个男人,起初没以为那是爱,没当回事儿,想不到越往后会陷得越深。爱情,很容易削弱人的意志和控制力。
这话让我觉得平安好象是个男人,对方是个女人似的。而且,越往后这感觉越趋确切。
如今,不光情感,生活里两性错位的现象愈加突出了。
(十三)遇对:左巴与佛陀(4)
听说又来新人了,还是个女孩儿。那个叫冬柟的男人这样问。
如同苏冠兰曾经那样问过,“请问你这里有人吗”。所有故事都是这般开始,然后沉入镜花水月,然后古老成渣滓。
那天BX刚过午餐时间,冬柟站在平安对面两米远的地方,两个指间夹着烟。
那天平安扎着马尾,穿着长及脚面的素花棉裙和运动球鞋,十足女学生的样子。对方那种打量的眼神还有笑容,让她有点不习惯。其实,他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那样。
离开海城的这些年,有时候她几乎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却忘不掉那眼神。那是一道不灭的光。那光会刺痛她的眼,会让某种情绪泛滥。
平安说到这里,眼里全是悲壮。到后来,她捂住胸口,脸色煞白,那悲壮流不下来。
我上去试图搂住她的头,被她推开。我看着她不停抽搐,就是哭不出。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而她还是哭不出来。
根本没办法继续下去。说人生若只如初相见不如不见,是有点道理的。有些爱,如果爱得不适合,比死还难受。她的疼痛应该到了极点。
平安始终没有亲口讲述她与冬柟的故事,她交给我了八本厚厚的日记和一支小U。
你自己看吧。她很平静,平静到跟那日的疼痛简直判若两人。
我花了两周看里面的文字,仔仔细细的看,一遍又一遍。
交易,黑幕,秀,口舌,出卖,……挣扎,挣脱。鲜艳的花朵常常散出糜烂,腐臭,……,当然也不乏温暖宁静的草根。那不止是一个年轻女子的三五年。那是海城一堆人的记录。所谓一堆人的记录,就是对经历过那个时代、类似城市的每个年轻人有着惊人的相似。
我再回头翻看平安发表过的文字,个个皆有原型。为什么她的题材和文字倾于凛冽。如果生活本身给年轻而正直的心灵就是这种烙印,还能怎样。
至于冬柟,有三分之一文字是关于他的。
从工作上第一次吵架,到针锋相对,到冷战,他们互相不待见。那是个终日泡在酒精和麻将里,终日和这样那样的人们谈论谁谁的发家史,讲究着谁谁的*帐,时不时跟着他那帮哥们寻花问柳的男人。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出处,价值观完全不一样。这样的青年男女根本没理由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平安早前的日记确切这样写着。
但是不出一年的时间,文字慢慢发生了变化。比如公司聚餐平安第一次被灌醉,是冬柟单独把她背回去的。他后来背过她好多次。比如他们和另外两个同事结伴出游,其间还夹着两人有点亲密的合影。比如新年舞会,她手把手教他跳过舞。
这是办公室里吵出来的情愫吗。我边看边想。
“是我们太年轻,还是我太年轻?我想,还是我太年轻。”有一日平安在日记里这样自问自答。
有那么一晚,在公司聚餐后,冬柟开车送完所有同事后,平安没有下车,她说,冬柟,你送我去九如坊吧。
冬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是已经踩了油门。
九如坊,那是海城立在海边的一座有三百年历史的牌坊。何为九如。如山。如阜。如陵。如岗。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如川之方至。如松柏之荫。如南山之寿。
平安想在那坊下问那男人一些真话。她想那男人一定会说真话。实际上,那男人也的确讲了实话。
凌晨两点。冬日的海滨,夜凉如潮。
你喜欢过我吗。那天平安喝过酒,但是非常清醒,她觉得冬柟也足够清醒。
那男人叹了一口气。异常沉重。没错,是喜欢。
他盯着车前方,手死死握着方向盘。他有点紧张。这紧张是骨子里的。别看他平时很张扬,很放得开,很凶巴巴。平安还是了解他的。
可是你的思想和性格……那男人轻轻晃了下头。
我知道,不入流嘛,因为正直,敏感和有思想反而成了缺点。平安苦笑。
那为什么不尝试调整下。
调整?卷入那个洞吗。
沉默。那男人应该懂她说的是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出走了,你怎么想。平安握住那方向盘上的手。
沉默。平安又问了一遍。
出走?去哪儿?冬柟翻着眼皮。他总是爱这么翻着眼皮。平安知道这是他内心复杂的表征。
随便哪儿都好,比如流浪。呵呵。平安突然笑得很轻松。
为什么。他也笑了。
如果说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呢。
一部分是多少。
也许三分之一。
那剩余三分之二呢。
那男人是在试探他是不是她全部吗。平安大笑。你不能总这样下去吧。她问他。
是啊,搞点自己的小生意,怎么样。他看着她。
好好生活吧,做点积极的事情。他手太大,她手太小。那是罩不住的温暖。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谈论两个人的事情,内容并不多。结论对平安不言而明,去留随你,想走就走吧。
那以后,二人再没有过谈论。照面无可回避,因为是同一家单位。但他们什么都不说,招呼也不打,有时连眼神都省了。
别人以为他们冤仇深重。不知道那是默契。有一种默契,近乎冷战,或者当如沉默似金。
你对他有爱吗。平安反复质疑自己。
应该有。平安品得出那份温暖。那不是假的,不是秀出来的。那不似坏透筋骨的人。
那么,是他不爱你,不能接受你吗。还是他怕他的圈子和周围的目光接受不了你。你们有距离。那距离不是两个人的距离,是你跟他身边一群人的距离。显然这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沟壑,而是一个女人与一股强大社会势力的沟壑。就算你愿意填平这沟,那群人肯吗,你有这个能力填得平不。正直敏感已经让你沦为尘世异秉。在笑贫笑孤不笑娼的年代,爱上异秉还不如爱上那些人人可肤的女人,否则等同于自己也沦为异秉。这是平安十年前便给他二人批语。
(十三)遇对:左巴与佛陀(5)
任何主义、信念与实践都是以一些事物为由在自己的群体(也包括民族或国家)与其他群体之间制造“精神隔都”。比如以历史、传统为由。同理,人也一样。比如以本性、习惯为由。
这爱与荆轲刺秦有一比。
平安自比荆轲,爱跟光阴一样,是把刀,只不过秦不是指冬柟,是冬柟身边的那些庞然大物,是那些纸醉金迷。荆轲和那把刀,有的活吗。
这爱显然只能作为祭品,被自己和冬柟一起恭送上那些庞然大物的巨大祭台。
有不少个深夜,坐在楼下马路牙子或者花圃台阶边的平安,看到冬柟喝得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他们那时候同住在公司宿舍。
有时候,他径直上楼,摇摇晃晃,步履沉重。有时候,他也会找个马路牙子或台阶坐好久。她不知道他是否看到她。反正她认得出那是他的身影。但是两个人都不吭声,就那么远远的,静静的坐着。
我们是夜半新柠小区的两尊佛。平安这么写道。
很容易想象那是怎样的情景。一尊以酒肉歌色弥昼弥夜。另一尊在黑暗中妄求苦渡之路。
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对平安不算很难,她可以跳出BX,海城有两家同行给她发过录用单。但对平安来说,可能是一样的,另一口BX的缸。
不想浸染,便远离吧。不能任由有些东西站成了茫茫森林,没有出口。她打算依靠行走完成成长与沉淀。离开海城以前,她已经迈开了双脚。她想坚持下去。
说到这里,平安插了句玩笑。她说她妈每次一见她背着背囊的样子就掉泪,觉得跟扛麻包的民工没两样。她朋友中有人半讽她是个钱不多却把旅行当鸦片的家伙。
那年开春平安没声张,沿用病假方式,去了一座陌生的城,落实完新工作,托付某个自以为值得信赖却很快出卖了她的师姐帮忙发运家当,然后踏上了旅途。
这一离开近七年。
第五年的夏天,平安有一次出差,是海城隔壁的城,需借道海城远郊的机场。平安打电话给晋。晋是平安原来在海城的同事和老友。晋说你过来吧。平安不说回也不说不回。晋又说冬柟不在。平安还是不说话。
每次打电话晋都提及那男人。平安离开后没有再跟冬柟联系过。可是冬柟怎么样了,平安怎么样了,对方都知道。没人要晋那么做。晋无形成了二人的传声道。平安不知冬柟听了自己的消息是什么反应,她总以沉默为答。每次听到那名字恰恰是好久记不起那男人的时候。晋的嘴巴如同定点敲响的钟。
冬柟真的不在,他去了西藏。回来耍一下嘛。晋催促平安。
西藏。
那是平安当时未曾抵达的最后一个省份。她一直把那个地方看得很重。从小如是。得积攒多少力量才可以到达。她问自己。她指的不是体力。
那男人跟她有着相同的爱好,对于旅行的痴迷。他的脚步总是快过她。你好象在跟随他的足迹?晋说平安。晋知道平安每次旅行的方向。也许是,也许不是。平安走得总比他深入。他跟着的那帮哥们从来都是短暂的点卯似的观光,吃吃喝喝,疯狂购物。他是安于这种方式,还是没勇气自己行走。也许都有了。
飞离海城那一日,机场远郊的天格外蓝,云又厚又白。那是平安在海城那几年里从来不曾见过的天色。与她次年初到拉萨的那个下午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云朵下的山峦换成了布达拉。从那天起她以为自己可以反复回到那里。
最初以为不能浸染,便只有远离。然而走着走着,平安很快发觉这想法不对。
人不可也不能逃世,你远离不了。以某种方式彻底解脱,比如死亡,而那不过是存在方式的转换而已。
抑或想着被捉入牢笼或被治于死地,试图正面对抗,以囚徒的姿态活着,同样于人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