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随口说了句褒禅山倒是去过,就在我老家巢湖。混儿没反应,好似已不记得语文课本里的古文了,欢欢很是诧异,问是王安石写的《游褒禅山记》里的那座山吗?我点头称是,觉得少有的自豪感,以前就算背上100篇,也没有这种感受。人一旦出门在外,过去未曾留意过的东西也变得珍贵了,不光是亲情,也包括身边的景物。
欢欢马上建议上黄山顺便也去巢湖玩玩,有山有水,一定很美。一直沉默的姜姐断然否决了女儿:那湖在地图上才多大一个记号啊?瞧你这样儿,没出过门似的。
人总是在挑剔自然,就因为挑剔,再美的风景也会因人的足印而留下创痕。现在的我,黄山已去过几次,可我记忆中最美的风景还是褒禅山的华阳洞,人迹罕至处,才是真的自然风貌,也正应了王安石所感喟的那句话,只可惜现在已被人为开发了,洞貌未改,而洞景早安置了人为挑剔后的创意。
人定胜天跟天公造物相比,人总是在改造天物,最终也为天物所惩罚。
阿莲的故事 85
春节一天天临近了,我给胖婶又打了一次电话,这回是老太太接的,说胖婶前两天已回去,还说买车票费尽了周折,最后在一个老乡那里买了高价票,并问我什么时候回,回去后多劝劝胖婶,让她节后还回北京来,她已离不开胖婶。老太太最终没收住嘴巴,告诉我胖婶急着回去是因为有个保姆妹子给她打电话时说,她那游手好闲的丈夫跟隔壁村的一个女人勾搭上了,胖婶回去是要跟丈夫算账。老太太劝过胖婶多次,说那都是风言风语,一个男人家,女人不在身边,总会有人背后说风凉话的。老太太是担心胖婶回去闹出事端来,一去不返。
()好看的txt电子书
我也给其他姐妹打了电话,其中有个不回了,其他正为车票的事发愁,车票都到了票贩子手上,得出高价才能买到。问到我的归期,我只好说还没定下来。她们让我尽早拿主意,越往后车票越难买,到时候想回去也怕买不到票了。
打电话的那个晚上,姜姐饭后让我先别忙着干活,说有事跟我商量。这几天电视新闻老播放民工春节回家的镜头,望着那人山人海,大包小包的场面,想到老秦那天在师大说过的话,以及他们规划旅游线路的兴奋,总让我心情沉重。
商量的事正是我意料中的,他们已决定初二上黄山旅游,一个礼拜时间,让我留下来守家,说等他们回来后再给我假期,一天不少我的。
我忽然萌发出奇思妙想来,我背着包裹加入了他们秦家的行列,一道向南。他们跨越了长江,而我停靠在江边的码头;他们是离家出游,而我是游子归乡。那是多好的景致啊!
姜姐跟我说话时,少有的温和,口气没有命令式的不容分说,带着商量的余地,总捎带“好不好”的征询,兴许正是这难得的口气,反而让我连点头的习惯动作也忘了做,我只是静静听着,毫无反应。
老秦也开口说,本来是想叫一个店员来看家,可春节期间店里生意很忙,她们都要忙店里的事,又都是本地人,不好跟人家开口,所以只能委屈我一下。反正年后再回家,一样可以看望父母。老秦随后又提到工钱,不光发双倍工钱,还另外补偿我一个月工钱,也就是说春节我能拿到1500元。
我终于点头了,这么好的待遇比起回家的天伦之乐,我选择了物质上的实惠,何况也由不得我来选择。虽说我有假期休息的权利,但如果因为春节执意回家,那年后我可能就无法回到秦家了。理由很简单,我没听从他们的调度,他们完全有理由重新找一个听从调度的保姆。
见我点头了,姜姐很高兴,说春节期间想给家里人打电话,只管打。还说家里有不少穿旧的衣服,改天找出来,给你家里寄回去,秦飞的衣服让你大弟弟穿肯定合适。
我感动着,感动不在于那衣服,而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了我的家人,还知道我有弟弟。她一直没问过我的家事,想来是欢欢告诉她的。即便如此,我也心怀感动。人都是多面的,都有温情的一面,如果说我牺牲自己春节跟家人的团聚时光,换来雇主这片温情,也是值得的。
我决定了,留守家门,将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京城里过春节,空荡荡的没有鞭炮声的春节。
阿莲的故事 86
父亲来信了,通篇都是问我春节回家的事,让我刚按捺下的乡愁再次席卷到心头。躺在床上,我将信看了又看,听着外面的风声,我能感受到在夜的那一头,一家人围坐着,念叨着我的归期。就好像最后一个寒假里,他们等我团聚一样,心情很急迫。只是我现在离家千里,他们等待团聚的心情就更为急切了。
我拿起笔,却感觉握在手中的笔沉甸甸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我能给出一个不回家的理由吗?1500元的丰厚待遇?还是来年的饭碗?都不足以说服家人。在他们眼里,一家人团聚是无价的。倔强的父亲再穷,也始终固守着那片土地上的传统,就如同庄稼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季节更替,岁月如水,但无论路途再远,水都要由高到低,最终回归到大海里。
家就是海,每到春节的节令,清静的土地才会提前奏响起早春的旋律,游子们好比是那条条解冻的支流,破冰后从四面八方涌回那片土地上,汇成家的海洋,春潮澎湃。
我始终写不出那年年底前的最后一封家信,仿佛自己变得麻木了,先前对村口那想像中的景象也模糊起来。可我欺骗不了自己,我的泪还是热的,窗外再冷,我那颗回归之心时刻滚烫着。只是已无法付诸行动,南下的列车没给我留下一个位置,哪怕是处缝隙。我只能把思念之情放纵到窗外的寒风中,任风肆虐,吹落在城市的拐角,躲藏起来。
旧历二十九的这天,在京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却想到了家里该写门联了。这天里,每家每户都要写春联,将红纸裁剪好,找来一本春联对子,然后从中选出好的对子写上。家门,堂屋梁,上下联横批写好后,再给牛猪圈门写上小的,最后还要写几张福字,用来倒贴在门闩和锅灶上,图个吉祥。过去我们村里有个老长辈,解放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上过私塾,解放后当了老师,能吟诗,出口成章,一手好毛笔字。那年代每到春节,求他写春联的人很多,人称“美先生”。美先生有才也很清高,求的人多,自然不会每求必应。过去读书人不多的年代里,要想写出好毛笔字来实在很难,不像现在花两个钱到市场买现成的,什么样的对子,什么样的书法都有。最要命的是,过去村里人过春节,有个习俗,那就是走街串巷每家拜年。一声新年好,彼此问候,递上香烟糖果后,都要驻足在门上的春联前,指点一番后,有赞赏也有嘲笑。没人愿意大新年的,大门一开,因为春联上的字写得不好,让人笑话,不够吉利,所以总想方设法求得好字来。后来读书人多了,也就有人开始练毛笔字了。我父亲这辈人,上过中学的也不多,但大都能写出一手毛笔字来。以前求美先生写春联的盛况消沉了,就连我们这辈人,也会在春节前先练几笔毛笔字,当然大都是男孩子执笔。可现在的年轻一代总学不好用毛笔,写出来的字很生硬,笔锋跟钢笔字很相像,所以,最终贴到门上的还是父辈们的墨宝,年轻人的毛笔字撑不开门面来。
我想到大弟拿毛笔写春联的情景,去年春节是他第一次执笔。在父亲的监督下,还没动笔,在对折红纸时就出错了,老折叠不出7个字的方格来,被父亲骂得无地自容。最后还是父亲手把手又教了他几遍,才勉强叠出不规范的方格来,写出的字自然有点歪斜,不要说字体是否好看了。父亲叹气说:真弄线(方言:笨拙)。因为现在已没有看门联的习俗,写上去也没什么人注意,贴上去算是个程序,所以,家里没人会写毛笔字的,都在集市上买,既好看又方便。
农村的很多过年习俗逐渐被抛弃了,但旧历二十九这天准备门联还保留着,不管是买来的,还是自己写的,程序未变。而在城市里,连程序都没有,依然跟往日一样,按部就班地过着,在这里少了点过年前的气氛,也许农村都习惯将一年的喜庆浓缩到那几天里,在传统中渲染气氛,带来新年的吉祥,而城市习惯了每天的喜庆,而不在乎程序,留意的是每天下来的收获。
阿莲的故事 87(1)
这两天老秦开着车跟妻子在外面买年货,冰箱已塞满了食物,烟酒和包装奢华的礼品放在一个个鲜艳的袋子里,那袋子上的红福大字让人感觉福气临门了。他们一家子添置了不少新衣服,连登山旅游鞋都买上了新的,姜姐穿上了一件橘红色的新毛皮大衣,又做了个发型,头发盘起来,显得雍容华贵。
明天就是旧历三十了,我忽然想起老太太来,想到她孤零零一个老人在家,甚是寂寞,就跟姜姐提出除夕晚上要去老乡家过,想过去陪陪老人,反正秦家年前都收拾干净了。姜姐点头同意,说大年初一全家要上街玩,在外面吃饭,用不着我回来,给我提前放假一天,初二一定要回来。我自然高兴地答应了。混儿和欢欢觉得有点失望,他们跟冼老师早约好了,在秦家除夕晚上一吃完年饭,由冼老师开车一道去郊外放烟花,多个人多份热闹,叫我也去。我借口说自己要看春节晚会,也不懂放烟花。
大年三十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外面的世界仿佛焕然一新了。坐在车上的人也没平时那样多了,拥挤的人群可能都已踏上了故土,享受起一年的轻松时光。等到了老太太的住宅小区,那看门大爷还在那里,还在摆弄着那个半旧的半导体,还在哼唱着京曲,见到我很是意外,问我怎么没回老家,还打听胖婶今年这么早就回去了,整天愁眉苦脸的,家里有事吗?看样子他很关心胖婶,毕竟是相处了几年的熟人。
老太太见到我出现在门前,一样很惊讶,听我一解释,立刻乐得合不拢嘴,说正愁着这年该怎么打发哩,你就来了,真是个好丫头,没忘记她这个糟老婆子。年货胖婶走前已帮她买好了,冰箱里的肉菜,蔬菜都不少,见我在屋子里查看,老太太笑道:一个人过年没那么多讲究,就差门联了,都不想贴了,没大意思。我赶忙说要贴的,然后就出门到街上挑了几副。按老家的说法不贴门联是不吉利的,只有家里当年有人过世了才空着或是贴上黄|色对联。
回到屋子,用胶水给贴上,大门屋门显得有了光彩。老太太来了兴趣,说今年咱俩过老家的年,中午就吃年饭。于是,我就在厨房忙碌起来,老太太也在旁边打下手,将冻鸡解冻,又拿出一条大冻鱼,做碗头鱼用。碗头鱼是家乡旧俗年饭桌上的摆设,做好后放在桌上,不能碰这道菜,一直要到正月十五才能当菜吃,取年年有鱼(余)之意。现在也有这样的传统,只是到了正月十五,碗头鱼大都犒赏猫儿狗儿了,生活宽裕了,没人在乎一盘不新鲜的碗头鱼了。
那天我们两个人做了五道菜,算上年鱼,也凑个吉利数“6”。将门关上后,就开始吃年饭了,老太太童心大发,口里学着爆竹声,说年饭开席了。吃着吃着,老太太忽然伤感起来,想起了远在国外的子女,说去年小女儿陪在身边,今年一个都不在了,说不定哪天自己死在屋里头也没人知道。我急忙劝慰说,大过年的,奶奶身体硬实着,可别说不吉利的话。其实陪在老人身边,我的思绪也早飞到了远方,飞到了父母身边。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老太太一接到手上,就嬉骂上了,说你这胖丫头可好,回家过年就不要我老婆子了,莲子比你有良心,正陪我吃年饭哩。是胖婶打来的,从老太太说话的口气上,胖婶应该情绪很好,老太太说得没错,有关她丈夫的风流韵事也就是风凉话,空|穴来风。老太太叫我过去接电话,话筒那边又传来胖婶往日开朗的笑声:你这个二百五,一点不傻了,春节还没过去就跟你婶子抢饭碗啊?婶子明天就上火车站买票去。
一阵玩笑过后,她才跟我说到我父母这几天老向她打听自己为什么没回家,连个信也没有,让家里人担心不已,好在我到了老太太家,有了准信,真以为我在车上被人贩子卖了。然后就说借别人手机打的,不能多讲了,等会儿告诉我父母去,让家里打个电话过来,好让他们吃个安心的年饭。
挂上电话,我一直守候着,没回到饭桌旁,情绪莫名地激动起来,好像满肚子委屈就要找到出口了,想一下子倒出心头。电话铃一响,接到手上,话筒立刻传来了父亲的粗声呵问。此时此刻,根本也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