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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一屋子的人,只要是她还算认识的,就没几个是让她能觉得舒服的。那个养了三房姨太太还道貌岸然地教育别人夫妻相处之道的男主人主人高万年,那对丈夫贪欢妻子好赌的李副总夫妻,那个口碑很差传闻很多的官员,那个经常扭曲事实睁眼说瞎话的谈话节目主持人……也包括女主人高太太。
按说像林晓维那样柔软的心肠,本该把高太太列为同情进而维护的朋友范围。可是她终究对这位贵妇人喜欢不起来。她拿腔拿调摆着高人一等姿态从不顾及他人感受,尤其喜欢站在“我是为你好”的至高点上对人指指点点,就像中午她把王太太说得灰头土脸那样。
几十分钟以前,晓维也被迫承受了她的好意,听她指点自己的发型和唇膏,听她教授自己如何自我修炼自我提升维护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又听她讲她新投姿的婴儿早教机构。晓维几度试着转移话题,每次话题又被转回来,她坐如针毡又脱身不得。后来她发现喝酒的时候高太太的话比较少,结果却是她自己先喝多了。
此时喝多了的晓维开始同情周然了。她犹记得当年那个干净清爽阳光健康的大男生,学与玩都轻松自如,活动课只和男生打篮球,晚自习的后一半时间总是光明正大地看包着语文书皮的翻译小说,与任何人都保持着友好而适度的距离。曾几何时,他陷入这种本该与他格格不入的人群中,与他们相处默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晓维有些恨自己。以前周然说她“耳软心软”,当时她只觉得不中听,如今则深有体会了。周然一定也是认准了她这点才把离婚这事拖到了今天依然未果。
晓维带着一点复杂情绪踮脚去拿放在高处的浴盐。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她晕沉沉的,平衡感也差,落脚时重心不稳,先是人一歪,再来手一滑,整个玻璃瓶子便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晓维自己先吓一跳,两三秒后,门突然被敲响:“你怎么了?”
晓维大脑一时有些不转,周然刚才明明走了不是?她犹自摒着呼吸,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应,门已经咣的一声被猛地打开。
晓维反应不过来究竟是自己没上锁,还是周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了钥匙,或者这门太不结实被周然踢开了,但她刚才正在反思自己对于周然的烂好心与没主见,此时被他瞅见,仿佛心里的那点想法被他看穿一样,一时又羞又愤,反射性地抓起另一瓶洗发水朝着门扔过去:“你出去!”
那瓶洗发水只是打到了门框上,连周然的衣角都没碰到,而晓维的身体向前一倾,一脚踩在刚才碎掉的某片玻璃上。
几分钟后,晓维穿着毛巾浴袍坐在床头,头发还滴着水,受伤的那只脚则翘在床头矮柜上。周然借着床头台灯的光给她把碎玻璃屑挑出来,用酒精仔细清洗,贴上创可贴。
晓维脚底有两处伤,创口不算太深,但是非常疼,也流了不少血。伤口疼的时候连太阳穴都一跳一跳,酒精浸过伤口时那痛感更是倏地钻到心底。她咬着牙不出声。
浴袍是匆忙套上的,里面什么都没穿。当周然把她的脚稍稍抬高,她使劲地向后缩了缩,免得有漏底的危险。
周然无奈地止住动作:“现在还有刚才,你都用得着吗?我又不是没看过。”
晓维也承认自己矫情得过头。夫妻这么多年,该做的都做过,即使冷战谈判期间也常睡在同一张床上。刚才她那种反应,倘若说出去会让人笑死。
“这下子倒有明天缺席的最佳理由了。”晓维把脚缩进被子。明天高万年夫妻搞了个慈善球赛,晓维不想去,先前还在苦苦地找合适的籍口。
晓维的肚子也恰在这时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捂住胃,觉得难受。
“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加蜂蜜吗?”周然问。
“如果你愿意,给我冲一杯麦片,谢谢。你也该早点回去了。”
晓维的厨房兼餐厅里没有热水瓶,没有饮水机,只有个电水壶。厨房收拾得还算干净,但东西摆放得没逻辑,周然找了很久才找到麦片。烧水洗杯子泡麦片用凉水降温后加蜂蜜,当周然做完这些端着杯子回到卧室时,晓维已经睡着了。
床头台灯幽暗,晓维的头歪向另一边,灯光映出她侧脸的轮廓。她的呼吸不算稳,并不像熟睡的样子。
周然把杯子放下,在他先前坐过的那张凳子上坐下。坐了十分钟,晓维始终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周然自己也有了些困意,看看时间夜已深,明日需早起,要回去换衣服。而林晓维的逐客令早就下了很久。
周然去检查了一下晓维的窗户和煤气,把水杯、面纸和晓维的手机都放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揭开一角被单看了看她受伤的脚,确定无大碍。然后他重新坐回那张凳子,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但是在这个内外俱寂连钟表滴嗒声都没有的小房间里,显得足够清楚:“以前的事,我没有立场为自己辩解。但是,如果你肯原谅,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委屈。”
晓维还是一动不动。周然替她把灯关掉,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
周然走了五分钟后,晓维坐起来,拧开灯。她抽了一张面纸,拭去脸上的泪,端起那杯已经凉得很彻底的麦片粥,一口一口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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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乙的“闲言淡语”——时光倒流
听众:乙乙,你希望时光倒流吗?
丁乙乙:不希望。
听众:为什么?
丁乙乙:如果重来一回,我担心一切还不如现在。
听众:可是一切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们就可以避免昨日的错误,找回我们曾失去的东西。
丁乙乙:俗话说“本性难移”。错误还是会犯的,不是这种就是那种;该失去的还是要失去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所以,不要纠结过去了,向前看吧,未知的才是最好的。
第13章(1)
第13章
第二天还是周末。晓维脚不方便,顺理成章地脸都没洗便一直赖在床上看书上网玩游戏,早饭也不吃,就这样一直撑到快中午,胃终于受不了地开始疼。
晓维正对着塞满冰箱的速冻食品犹豫不决时,门边对讲机叮咚一声响。可视对讲机屏幕上,穿服务生衣服的大男孩说:“给一位林女士送餐。”
午餐是周然找人送来的,花色丰富,口味也是晓维喜欢的。晓维在感谢之余也不免要想,对于周然这种冷漠惯了的人来说,这种只会偶尔发作的细心究竟是他天性里被压抑的部分,还是后天努力学习的结果。这样的细心周到,他最常用在客户身上,政府官员身上,还是那些女人身上?这么想着时,这份餐带来的感动便大打折扣了。
周然的电话并没随着外卖立即打来,晓维也没给他回电。
下午三点多,一个电话把窝在沙发上吹着冷气边看电视边打瞌睡的晓维叫醒。她以为这个电话是周然的,结果来话人是她的老板李鹤,他正在公司,需要找几份文件改几个数据然后发出去。
“柜子第三层左数第五个文件盒里,你那儿有备用钥匙……我的电脑里有另两个文件的备份,我的电脑开机密码是……文件夹的名字是……不用找了,我还是去公司一趟吧。”
虽然李鹤说不用晓维来,但晓维总觉得不踏实。李鹤带着一组人下了不少工夫去做这家客户的攻关工作,如今终于稍有眉目,还是不要在任何问题上出差错的好。她换好衣服,简单化了个妆,乘出租车去了公司。
“不好意思,周末让你跑一趟。”看到晓维,李鹤表情有几分欣慰。
等工作完成已是平时的下班时间。“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李鹤说。
“不要客气。我该回家了。”晓维站起来。
“你的脚怎么了?”李鹤问。他刚刚留意晓维穿了一双与平时风格很不一样的休闲平底鞋,每走一步小心翼翼。
得知晓维昨夜在家中受伤,李鹤连连自责:“你怎么不早说?我若早知道,至少不会让你又去复印又去搬资料。怪我不细心,没有早发现。”
“真的没事。资料室又不远,那些资料又不重。”
李鹤坚决要送晓维回家,晓维坦然接受了。
“你不介意我先接一下绯绯吧?她下午去学舞蹈,已经下课了,我怕她等久了不耐烦。”
“当然不会。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有点想她。”
忆绯见到晓维也很高兴,坐到她身边,趴在前座的椅背上:“爸爸怎么会和林阿姨在一起?”
“林阿姨今天到公司加班。现在我们送她回家。”
“爸爸不是好老板。休息日让员工加班,还不请吃饭。”
“你听谁说加班就要请吃饭?”李鹤笑问。
“电视广告上演的。”
李鹤趁红灯停车间歇回头看晓维:“你看,我不请你吃顿饭,连小朋友都有意见。”
晓维推辞,忆绯拖着她的手摇来摇去:“去吧去吧去吧去吧求求你了阿姨……”晓维真是拒绝不了这小姑娘。
就餐地点在晓维家附近,晓维特意选了小孩子们喜欢的餐厅。李忆绯这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像一只快活的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对着晓维说个不停,讲老师,讲同学。那些大人们听起来索然无味的小事,在她的世界里则是了不得的大事。晓维每一句都听得仔细,配合着她的童言童语与她一应一合。
“你对孩子很有耐心,你应该去当幼儿园老师。”当忆绯跑到儿童区去研究玩具,李鹤对晓维说。
“你这是暗示我工作不合格,劝我换份工作吗?”
“我哪有?你自己没觉得吗?你跟小孩子在一起时,话也多一些,笑也多了。”
饭后,这对父女送晓维回家。大厦的入口,忆绯小朋友困得半睡半醒,李鹤把她扛上肩头:“我送你到家门口吧,最近社会案件挺多的,你的脚又不方便。”
“真的不用。电梯和楼道里都有监控。你带绯绯早点回家。”
“那我在楼下等着,你到家后给我来个电话。”
“好的。”晓维朝他摇摇手。
李鹤拍拍女儿:“跟林阿姨说再见。”
小朋友揉了揉眼睛,似乎清醒了。她突然直接从父亲的肩上伸出手去揽住晓维,拉近她,在她脸上啵了一口:“再见,阿姨。”
这个亲昵粗鲁的举动令晓维大吃一惊又尴尬,她重心不稳,后退一大步,直接触到受伤的脚,疼得抽气。李鹤连忙放下女儿,上前扶着她,连声询问要不要紧。
“没事,没事。”晓维再度挥手与他们告别。她直到转过身时嘴角还带着笑。那小孩子的稚气行为感染到了她。
晓维进屋脱鞋换衣去洗脸,听到手机响,想起李鹤要她到家后回电话报平安,而她忘记了。她没看号码便匆匆接起电话:“我到家了。你不用担心,早点带绯绯回家吧。”
“是我。”耳边传来的却是周然的声音。
晓维后悔刚才没多看一眼号码。她掩饰着尴尬,努力找回冷静:“有事吗?”
“没什么事,只想问问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那个,不要紧的,没什么感觉了。”
“你这几天应该不能开车。我找人接送你上下班。”
“不用了。我公司有同事上班经过我这儿,这几天可以顺路接送我。”与晓维顺路的那个人正是李鹤。
“是吗?那就好。有什么需要的事情联系我。”
“好的,再见。……周然?”晓维想起先前忘了说的一件事。她疑心周然已经挂了,他挂电话总是很积极。
但这回他没挂:“什么事?”
“谢谢你今天的午餐。再见。”
周然看着手机屏幕,直到背景灯灭掉。他打开车窗,在车里又吸了一支烟。
他的车停在林晓维楼下。今天他参加了高万年的球赛,结束了这名为娱乐实为工作的一天。他觉得累,推掉晚上的聚餐想早些回去,却不知不觉地开到这条街。他心说,即使再被拒到门外,至少也表个诚恳的姿态。感谢晓维的脚受伤,让他有充分的不算难看的纠缠理由。
管理员说晓维出门了。周然把车停在公寓门口的小停车场,抽完一支烟,还没想好是在这里等着晓维,还是先给她去个电话。这两种方式看起来都很傻,前一种守株待兔,不知要等到几时。至于后一种,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出他俩全无惊喜的通话内容。
老天很眷顾,没让他久等。周然手中的烟才刚抽完,他就见到了晓维与那对父女其乐融融的告别画面。他必须承认,那画面很刺眼,但他似乎没什么立场去指责。这一点他有自知之明。
周然打消了上楼去见晓维的念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打了那个电话。
丁乙乙这天运气也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