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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上床,坐在床头拿出一本书,很快就熬到凌晨两点的睡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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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很浅,清晨会陷入一些混乱、斑杂的梦境,给早晨照在脸上的阳光惊醒,张恪定睛看了一会儿素壁天花板,想不起刚刚经历的梦境。
对着镜子,张恪整了整湖兰色的斜纹领带,拿起公文包,换好鞋,站在门后静静等到一些时间,只听见门外咔嗒一声响,那是对门房开门的声音,张恪也迅速打开房门,一位穿着红色短风衣的靓丽女郎正背着张恪锁房门,听见声音,回头甜甜的一笑,说:“又刚好跟张先生同时出门呢。”
“哦,是吗?”张恪抬手看了看表,“我都是这个时间出门的,只能说明罗小姐也是守时的人。”
“有吗?”女郎艳丽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我还以为今天出门晚了呢,匆匆忙忙的,害我都没敢梳头发,就顺便扎了一下,乱乱的。”女郎扯着一缕头发扬了扬,神情有些羞涩。
“要我说实话?”张恪眼帘抬高了一点,注视着女郎美丽的眼睛,“看上去凌乱,不过有些很分明的层次,罗小姐不说,我还打算夸一下你的发式,不过真的很衬你的脸形……”
“真的吗?”女郎脸上的羞涩更浓,与张恪一同走进电梯,张恪开始祈祷电梯能在这一刻突然断电,眯着眼睛妄想了一会儿,电梯门倏然打开,真让人失望。
“哈,罗小姐,”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头从那辆湖兰色的宝马车里探出来,朝女郎招手,“我送你去公司。”
女郎朝张恪摆摆手,小步快溜的钻进宝马车。张恪这时候相当懊恼自己昨夜为什么没有拿锤子将这辆宝马给砸一个窟窿,心里盘算着要换一个策略,身子钻进捷达车,发动车子,开往公司。张恪是海州隆裕集团一个部门经理,工作从早晨九点钟开始。他此时人还在车上,听着收音机里的早间播报,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接近洪江路口,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接通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张恪一下子想不起谁来。
“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只是很奇怪你还记得我?”张恪胡乱扯着。
“才过一晚上而已,你当我得了健忘症?你酒醒了吗?”
原来是跟顾晴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张婧,想她又长又媚的眼睛,张恪差点要吹一声口哨,轻轻一笑:“真要谢谢你了,凌晨四点醒来时,发现竟然睡在自己的床,真是要好好的谢谢你,晚上请你吃饭如何?”
“为什么要谢我,请我吃饭,总要给个理由吧?”
张恪嘿然一笑,心里盘算着到盛世怎么消费才会让杜飞破产,嘴里却不马虎:“要不是你在场,杜飞、周晓璐俩奸夫淫妇,能把我丢大街上,你说我要不要好好的谢谢你……”张恪抬头看了一眼路口的红绿灯刚跳绿灯,单手打方向盘,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没等张恪反应过来,剧烈的冲击已经将他人与车远远抛出……
“这狗日的上帝……”张恪甚至来不及发一句牢骚,死亡的感觉就在意识的上空倒悬着一只巨大的黑洞,将张恪猥琐的灵魂统统吸了进去……
第001章 前世今生
恢复意识时,张恪想极力恢复车祸时的记忆,却发现仿佛时间与空间扭曲后残存下来的碎片一般,记忆没有看上去可触摸的真实感。
到这时,张恪才算慢慢醒过来,眼睛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阴翳,淡黄|色的天花有些斑驳,不像是医院的病房,这种颜色很熟悉,自己家在搬出市府机关大院之前,天花板就是这种颜色,那时爸爸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妈妈是市信访局的普通干部,自己还是好学生……
旁边有人在小声的交谈。
“唐市长的意思,要你出去避一避……”就这么一声,接下来就陷入静默,听不出身边站着几个人。
这句话的内容与语调,张恪有着很强烈的熟悉感:一定有人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刻,用这种语气说过同样的话。
感觉不到身体哪里有疼痛,后脑勺却有给人用力掰开似的巨痛,痛得厉害,没有力气扭头去看旁边站着谁。这种头疼的感觉,张恪也很熟悉。张恪记得自己在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里发过一次高热,头就跟现在一样痛得厉害,被人用木楔子打进后脑勺似的。
那时还是海州市常务副市长唐学谦被人诬告入狱的九四年,爸爸作为被唐学谦提拨上来的人,受到很大的牵连,那时一家人惊慌失措,没有人有心思想着送自己去医院。
就是这种熟悉的头疼,让张恪怀疑自己再次发高热,而不是出车祸。
“唐市长的话,你琢磨琢磨……”那人又说了一句,接着就听见有人推门走了出去,没有再走进来,门让人在外面给关上了。
听到这人再一次提起“唐市长”这个称呼,张恪心里想:这个唐市长是谁,自己只认得唐学谦这一个姓唐的市长,但是唐学谦九四年被人诬告受贿入狱,到九九年改判无罪释放,那时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休养了好几年,都无法重新回到领导岗位上去,现在只是一个糟老头子,还有哪个是姓唐的市长?
想起唐学谦,就不能不想起爸爸这十几年来随唐学谦浮沉的坎坷命运。
爸爸八十年代初研究生毕业后就回到海州师范学院工作,后来,海州师范学院院长唐学谦调去市里担任副市长,爸爸随他去了市里,在市政府办秘书二处当副主任。在市里一呆就是五六年,唐学谦担上常务副市长,爸爸也逐渐爬到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位置。到九四年,唐学谦因为主持新丰集团的改制工作,被检查涉嫌受贿,省里派下检查组来调查。在唐学谦接受隔离审查时,让人带话给爸爸,让他到外面避一避。爸爸借给叔爷爷办丧事的机会离开海州,过了不久,省检查组就取得唐学谦受贿的关键证据,相关奇怪的是,在这个时候,外面都在传言是爸爸提供线索才让检查组查到唐学谦的把柄。
唐学谦入狱之后,爸爸给解除公职,回到海州大学任教。此时的海州师范学院,已经是与其他几所院校合并成为海州大学。
到九九年,海州市委书记丁向山受贿被捕,法院才改叛唐学谦无罪。人们这时才知道九四年唐学谦受贿入狱是丁向山诬陷的。至于为什么市委书记要诬陷职位比他低的副市长?法院给的判判词含糊其辞,就给了人们很多想象的空间,有说丁向山与唐学谦争夺一个叫许思的女人,有说唐学谦早就掌握丁向山受贿的证据,想借机扳倒丁向山,却让丁向山先下了手。至于真相是什么,好象也没有得出什么定论,但是唐学谦出狱后,精神很差,记不得当年曾找人给爸爸带过话。人们重新回想起当年的情形与流言,爸爸当年在唐学谦接受调查时离开海州,在他们看来,除了背叛之外,还有与丁向山共同陷害唐学谦的嫌疑。
法院没有给爸爸明确的说法,爸爸在海州大学也没有了立足之地,在昔日同事的帮忙下,调到海州棋院当个门卫糊弄人生。爸爸一世的聪明,却误在带话人的身上,一辈子翻不了身,心里郁苦,五十岁不到,就一头白发。
随着爸爸的沉浮,一家人的命运也颇为波折,妈妈在爸爸离开市里之后,也很快给调出市信访局,调去的企业效益也不好,九八年就下了岗。一家人一度在经济上也十分困难,直到张恪大学毕业在海州隆裕集团当上部门主管继而当上分公司的经理之后,家里的经济状况才有所改观。
今天是几时了?张恪记得自己出车祸时是4月28日,2008年的4月28日,出小区大门前往公交站台的路上,被突然闯出来的一辆小车撞飞,人在空中就丧失了意识,感觉昏迷了很久,三四天大概有的,或许已经过了五一假期。
虽然剧烈的头疼挥之不去,张恪心想能活着就好,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烧还没有退……”一只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张恪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说熟悉是这张脸看了三十年了,说陌生是因为这张脸绝不可能这么年轻,差不多是十多年前的样子,那时爸爸张知行还是市政府副秘书长,作为市信访局一名普通干部的妈妈梁格珍即使眼角有鱼尾纹,看上去也要比同龄妇女年轻得多。
张恪疑惑的再看了一眼,即使前额的皱纹消失了,眼角纹变浅了,皮肤注水似的恢复弹性,眼前的人的确是妈妈梁格珍无疑,但是……为什么妈妈变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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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恪看着年轻了十多岁的妈妈,忽然想起自己十四年前的夏天不正躺在家里因为发高热就算昏睡过去头也痛得快要裂开来吗?
在做梦吧!
张恪眼睛一闭,任楔入后脑勺的剧烈头痛吞噬自己的意识,哪怕醒过来断胳臂断腿,总比醒不过来强。
又不知道昏迷多久,张恪再次醒来时,一睁眼看见妈妈坐在床前,一脸的关切;左手臂缠着输液用的硅胶管,剧烈的头痛有所消退,伸了伸手脚,有些虚弱无力,没感觉有断胳臂缺腿……
还是在做梦,重复十四年前的情景而已……
梁格珍见儿子张恪醒了过来,脸上的担忧淡了一分,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贴到自己的额头,感觉了一下体温的差异:“烧退了,知行,小恪的烧退了……”
张恪心里充满疑惑,被妈妈微凉的手掌压在额头的感觉却实实在在的是活着的感觉,爸爸从外屋推门进来,穿着洗得雪白的立领短袖衬衫,眼窝子深陷进去,头发凌乱,胡子有几天没有刮了,正是十四年前省里因为唐学谦受贿问题派检查组下来时,爸爸的形象。
还是在梦中吧?
张恪此时想起刚醒来时听到的那个人声,那人是唐学谦被双规前的专职秘书叶新明。如果这出梦是重复十四年前的情景,叶新明应该是假借唐学谦的名义,骗爸爸离开海州。
梦境重复十四年前的经历,想想真够可悲的。爸爸离开海州,唐学谦受贿入狱,谣言四起,爸爸成为陷害唐学谦入狱的背叛者,一家人的命运就要发生惊人逆转。周围的世界就要一下变得冰冷残酷,张恪在经历人生第一次挫折带来的痛苦之后,变得玩世不恭。而十六岁之前的张恪,拿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一个连双手都没有性经验的纯情少年。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随爸爸走进来,张恪只记得这人姓陆。陆医生伸手摸了摸张恪的额头,肯定的说:“烧是退了,药按时服用,明天我再来一趟,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了……”
张恪目光落在双手与被单下的身体上,的确不同于三十岁的自己的双手,身体也是少年时的削瘦样子。
既然是梦,为什么这么真实?或许是回到十四年前也说不定。
张恪看着爸妈站在自己面前,实在不晓得说什么好,病人总有不说话的理由。
迷迷糊糊的睡下,即使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张恪宁可相信这是一场梦,十四年前的那场冤狱对唐学谦、对张恪一家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谁会希望再来一回?
第002章 注定发生的车祸
再醒过来时,饥肠辘辘,既然有饥饿的感觉,表明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了。
床头柜摆着一碗稀饭,上面搁着荷包蛋与肉沫酱,飘着诱人的香气,感觉不到外屋有人,大概都出去了。
张恪躺着不动,终抵挡不住如此真实的饥饿感与食物香味的诱惑,挣扎着坐起来,心想便是做梦,也没有让自己挨饿的道理。将稀饭、蛋与肉沫统统倒进肚子里,又躺了一会儿,手脚才渐渐生出力气。
张恪推门走到卫生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满是病容,下巴尖尖的,眼睛里没有神采,嘴唇单薄,唇上有些茸须,正是十六岁时的自己,要不是从镜子里看见,仅仅是回想,是想象不出这么真切的面容。
究竟怎么回事?张恪扇了一下脸,没敢用力,有些痛。梦境是模拟不出身体的痛觉的,但是谁又能肯定呢,难道时光倒流是合乎情理的?既无法证明身在梦中,更无法相信身处真实的世界,张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出了故障,让自己处在这样的状态。
走过客厅,目光扫过玻璃台几上的日历——1994年7月18日——啊,7月18日!
退烧不是7月16日吗?张恪之所以清楚的记得高热退烧的日期,是因为在他十六岁那年发过高热之后的第三日,也就是7月18日,就在机关宿舍后面的北街发生了一起五死三伤的恶性茭通事故。
张恪拿起T恤套头上,从门边立柜上的陶罐里抓出一把零钱,一把钥匙用一根彩绳穿过——与记忆里的细节完全一致,张恪十六岁会将钥匙挂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