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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嫂见张德州手里拎着把大刀,脸色十分难看,反倒被吓了一跳,问:“你……你想杀人?还……还是遭了劫呀?!”
张德州上气不接下气地:“出……出事了!出大事了!”
胖嫂愈加惊骇:“出什么事了?你说,你快说呀!”
张德州:“念……念,念念她……”话没说完,就朝家里跑去。
“……念念?!”胖嫂生怕因为自己挂的那串破鞋引得张念念自杀,见张德州的这副神态,她也惊骇不已,扔下货物,跟着朝张家跑去。
张德州家门前。
张德州推门推不开,更加紧张,使劲捶门,高声喊叫:“念念!念念……”
张念念放下二胡,打开房门,惊疑地问:“你怎么了?!”
张德州长嘘了一口气:“哎哟!我吓死了……”
胖嫂跟着跑来,见张念念好好的,便喘着粗气,骂了一句:“神经病!”
丁赤辉的家里。
田大爷和他侄儿把担架抬到了大门口。
田世昌道:“行了,到了。你们快赶去喝喜酒吧!”
田大爷看看天,笑笑:“还赶啥呀?!别赶在半夜里,喂了狼。”转身对侄儿说,“走,大伯请你喝酒!”
丁赤辉赶紧说了句:“田大爷!谢谢您!”
丁志强打开了大门上的铁锁。
田世昌和覃文锋把丁赤辉抬进了屋。
屋里一片狼藉。凳子倒着,扫帚躺着,满地都是鸡毛。几双女式鞋子和衣物散乱地扔在地上,就像是遭了兵灾。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丁赤辉惊疑地自问。
丁志强从父母亲的卧室里拿出了一张纸,说:“爹!我娘给你留了张条。”
丁赤辉接过条,只觉得头晕目眩,把纸条递回给儿子,说:“念念。”
丁志强念:“……丁赤辉:别怪我狠心。我不能陪伴一个瘫子过一辈子,我要去寻找我的幸福。反正咱们俩也没扯结婚证,也不用办离婚手续了。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改嫁再娶,各有各的自由。房子和儿子留给你,我的衣服我带走了……”
不等念完,躺在担架上的丁赤辉就痛哭流涕,指着满地鸡毛,说道:“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啊!她连生蛋的母鸡都吃了,不给我们父子俩留下一块肉呀……”
丁志强扑倒在父亲的怀里痛哭:“爹……”
田世昌和覃文锋也觉伤心,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安慰丁家父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章 另辟蹊径,“曲线救命”
夜。田世昌的家里。
田世昌在卧室里,点着煤油灯,写着什么。
堂屋里,吴凤姣在踩着缝纫机,缝制衣服。电灯下,大方桌空着。
吴凤姣朝卧室喊道:“世昌!在写啥呢?”
“没……没写啥!啊,写……写报告呢,要钱的报告。”
吴凤姣唠叨:“大方桌空着,电灯点着,今天你倒是自觉,田英在家哪,你又老是跟她抢桌子!上堂屋来写呀!”
田世昌答:“就……就在这里写,一样!”
吴凤姣:“一样?不一样!煤油不要钱买呀?!”
田世昌:“啊,还有两句,马上就完。一点煤油算个啥呀……”
吴凤姣训斥道:“喂!‘兴家好比针挑土’,你知不知道?!像你这么大手大脚的,一辈子就别想发家!还‘一点煤油不算个啥’呢!好大的口气呀,好象你一个月能赚个千儿八百似的!你呀……叫花子戴手表——装富!算下来,还没我挣得多呢!嘁!”
“哈哈哈哈……”笑声跟着覃文锋一起进门,“校长娘子,在说谁呢?”
吴凤姣朝卧室努努嘴,道:“还能说谁?田英他爹呗!”
覃文锋又笑道:“哈哈!以往啊,我看过一出戏,叫《三娘教子》 ;今天啊,我看了一出新戏,叫《三娘教夫》 !”
吴凤姣也逗笑了:“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赶明儿啊,我给你介绍个‘四娘’,让她好好教一教你!”
覃文锋道:“我怕,我怕!三嫂子您就饶了我吧!找个像您这么厉害的角色呀,那我宁可打光棍。不图别的,图个耳根清静!”
田世昌在卧室里嚷道:“小覃!别跟你嫂子斗嘴了,进来呀!”
吴凤姣也笑道:“进去,进去吧!你先让我耳根子清静点!”
田世昌家。卧室里。
田世昌一指床沿:“坐。”
覃文锋坐下,问:“写啥呢?”
田世昌压低声音说:“写检查呢!”
覃文锋:“为啥?”
田世昌:“还不是为校舍倒塌的事吗?!”
覃文锋:“不是写过一回吗?”
田世昌:“……退回来了,说是不深刻,重写。”
覃文锋打抱不平地:“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其他的领导谁写检查了?!房屋倒了,全推在您一个人身上,就您一个人写检查。写了,还说不深刻。干脆,不写!”
田世昌阻止:“哎呀!你小点声音!让吴裁缝知道了,那个爆竹脾气一点着,我这耳朵根子啊,半个月都清静不了!”
覃文锋压低声音道:“我是替您鸣不平!您真的是‘糯米脾气’?让人舂,让人揣?一点想法也没有?!”
田世昌叹了口气,道:“你是党员,我也是党员,跟你谈谈心,暴露活思想吧!想来想去,我也冤得慌。咳!我是‘没嘴的葫芦装黄连——一肚子苦水没法子倒’哇!村长说,怪我汇报不及时,他不知道学校的危房有这么危险。且不说,我隔三差五往他家里跑,找他讨要维修费,他家的门槛都被我踩塌了三寸。连他老婆都嫌我烦,做脸嘴给我看。如今倒好,他一推六二五,说一句‘不知道’,就没事了!”
覃文锋愤愤不平地:“就算您一次都没有汇报,村长他来来去去打学校过,有眼无珠没看见哪?!”
田世昌:“最可气的还是乡里。我也记不清往乡里跑了多少趟,除了‘研究研究’,就是‘知道知道’。只有一次,乡教育办的马主任倒是给了两条明确的指示,‘一不要惊慌失措;二不要掉以轻心’。我一回来,就原原本本地向你们传达了,是不是?”
覃文锋:“是。我有记录为证。”
田世昌:“那一天,丁老师带着学生在大树底下上课,也不知道是谁反映上去了,马主任立即把我召去熊了一顿,‘我叫你们不要惊慌失措嘛!你们怎么就不听招呼呢’?!没办法,我只好让丁老师搬回教室上课。三天,没出三天,就出事了。马主任又有话了,‘我叫你们不要掉以轻心,你们怎么就当成了耳边风呢’?!”
覃文锋禁不住骂道:“操!嘴巴是圆的,舌头是软的,他怎么说怎么有理!”
眼泪溢出了田世昌的眼眶:“上头打‘太极拳’,责任我一个人担了……委屈我不怕,我就怕悲剧重演啊!剩下的一幢房,还是清朝留下来的祠堂,也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了,指不定哪一天会塌下来。这一回,不幸中的万幸,总算没有死人。下一回,还有这么幸运么?万一哪个学生砸死了,怎么向家长交代啊?!”
覃文锋:“趁这个机会,找上级要钱,翻修校舍……”
田世昌:“我也是打的这个算盘。可这检讨哇,怎么看怎么像是申请经费的报告。只怕还是不深刻,仍然过不了关。”
覃文锋:“要过关还不容易?!大帽子尽量往自己的头上戴,社论里的话最好多抄上几条……我呀,检讨写得不多,诀窍可掌握了不少!”
田世昌灵机一动:“哎!要不,你帮我加工加工?”
覃文锋爽快地:“行!我包你轻松过关。”
田世昌把草稿递给覃文锋:“底稿,你拿去参考参考。”
覃文锋匆匆一瞥,道:“这实质性的内容……您是不是再斟酌斟酌哟?”
田世昌:“不用斟酌了。我早考虑好了。实质性的内容,总共三条:一,请求给我行政记过处分;二,自愿降低一级工资;三,辞去现任的校长职务……”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吴凤姣,突然走进门,说:“叫我说呀!前面两条全都不写,只保留最后一条:辞职!这个破校长,没法干,你也干不了!”
田世昌与覃文锋面面相觑,无言对答。
喜鹊岭乡,枫树坳村。村头。
在该村住队的许家明高挽着裤腿、肩扛着锄头,与村民一起收工回村。
走到村头,骑着自行车的乡邮员喊道:“许秘书,您的信!”
“信?哪来的?”许秘书问。
“县城。”
旁边一个小青年一把夺过,嚷道:“哇!字迹好清秀!许秘书,是你女朋友写的情书吧?”
许家明笑道:“不是……”
小青年:“真不是?那你敢不敢公开?”
旁边的几位村民也起哄:“对!公开,公开!”
许家明正色道:“那不行!我给你们宣讲法律的时候,不是说过吗?公民有隐私权。你们给我一点隐私权,好不好?”
小青年笑道:“哈哈!许秘书害怕了!”
哑巴杨石头夺过信要看:“啊吧……啊吧……”
小青年奚落他:“杨石头!你又不识字,看个啥呀?啊?你也想娶媳妇啊?叫你爹买头母猪,代替代替吧!”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把信交给了许家明。
许家明避开人群,拆开信封,掏出来只有一张妇科检查报告单,“患者姓名:张念念,检查结论:无妊娠反应,处女膜完整……这……”许家明轻声自语,一脸惶惑……
小青年察言观色,对许家明说:“是女朋友……要吹灯吧!赶紧回去,当面赌咒发誓……”
一村民调侃地:“你呀!‘鸭棚的老板——操蛋(淡)心思!”
另一村民:“吹就吹!凭许秘书这么好的条件,还愁找不到媳妇?!”
又一村民:“你呀,‘自己屁股流鲜血,还替人家诊痔疮’!”
周围的村民一阵哄笑,笑得小青年面红耳赤。
许家明一脸阴云,毫无笑意。
十八盘小学。
清晨。学生们陆续到校。
覃文锋走到学校门口,见田世昌拿着一把大扫帚,正在清扫操场。他忙打招呼:“田校长,好早哇!”
田世昌停住扫帚,说:“对不住啊!昨晚上,吴裁缝一吵一闹,你话也没说完,就气跑了……”
覃文锋显然余怒未消:“我又没招惹她,她把我也捎带着骂了两句。你看这冤枉不冤枉?!”
“别打心里去!她这人就这脾气——吃多了火药,一点就着!”田世昌说。
黄亚男走到校门口,见田校长拄着扫帚与覃老师在说话,赶紧放下书包,说:“田校长,我来扫!”
田世昌忙问:“黄亚男,你回了?你爹呢?”
黄亚男:“做了截肢手术,还在县医院里躺着呢!”
田世昌:“那你娘……”
黄亚男:“在照顾我爹。我娘怕我掉课,就让我回来了。”
田世昌关切地:“你……还得照顾你弟弟吧?”
黄亚男点点头:“嗯!先托给大姨照料。大姨一听说我回到家,立马就把弟弟送回来了。我早上起来,得喂猪喂鸡,还得喂弟弟。”
田世昌没再说下去,只朝远处招招手,嚷道:“丁志强!杨小松!过来!跟黄亚男一起,把操场打扫一下!”
覃文锋指着黄亚男的背影,道:“咳!当初您要是跟她妈妈成了亲,比现在可就享福多了!罗花的脾气……比吴裁缝好一千倍!”
田世昌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呀,记住我的话,‘得不到你所爱的,就去爱你所得到的吧!’”
覃文锋想想,道:“叫我说呀,吴裁缝就是让你给宠坏了。”
田世昌不以为然:“你没成家,不懂得‘家庭经济学’——谁挣钱多,谁的脾气就大。这也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啊?哈哈哈哈……”
两人笑过一阵后,田世昌道:“算了,不说我家那个裁缝了。我老想着,有件事要叮嘱你。怎么见了面,反倒忘了呢?……啊,想起来了。你替我润色检讨书啊,实质性的三条,一定要保留。无论吴裁缝怎么闹……”
覃文锋:“嗯,知道了。”
田世昌:“哎,昨天晚上,你大老远地上我家去,不是为了替我写检讨吧?”
覃文锋笑笑:“当然不是。替人捉刀代笔呀,最美莫过于代写情书,最烦莫过于代写检讨。谁还想揽上这倒霉的差使呀?!不过呢,也和你写检讨的事有关……”
田世昌:“别卖关子了!啥事,说吧!”
覃文锋:“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