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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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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凤姣:“当年,当年我还以为读书人的政策一落实啊,你这当校长的,再不值,也是个万元户吧?!谁曾想,校长当了这多年,还是一个穷酸!”

  田世昌惟有苦笑:“哈哈!当年你自称秦香莲,控诉我陈世美。如今倒好,秦香莲反倒嫌弃陈世美了!”他不想再深谈,起身踱进自己的卧室。

  覃文锋打着哈哈进了大门:“哈哈!你们两口子在演《秦香莲后传》哪?!这出戏,真是耐人寻味呀!”

  吴凤姣不太热乎地:“这么晚了,还来串门?”

  覃文锋:“找田校长,谈点公事。”

  田世昌回到堂屋,让座:“哟!覃老师,坐,坐!”

  吴凤姣:“公事么,明天去办公室谈!”

  覃文锋借笑话缓和气氛:“嘿嘿!如今啊,就兴这个——办公室里谈私事;私人住宅谈公事。没进门啊,先听见了嫂夫人的一番教诲,受益不浅哪!”

  吴凤姣以为覃文锋在夸自己,便问:“你受什么益了?”

  覃文锋慨叹:“我呀,深深地体会到了,有妻的痛苦、无妻的幸福。咳!还是当光棍好啊!”

  吴凤姣这才知道覃文锋是在嘲讽她,便冷冷地道:“你愿意打一辈子光棍,谁也管不了你!我给家里人打预防针哪,你也别烦我。不把他管紧点,我就成了女光棍!”

  田世昌苦笑:“你看看,她是不是狗扯羊腿……”

  覃文锋笑道:“吴嫂子,我的观点从不隐瞒:真要是罗花当他的老婆,比你强得多。不过你放心,既然月老已经把红绳系错了,他田世昌绝对没有勇气去解开。他们俩的关系,早断了!”

  “断了?!”吴凤姣指着屋角的蜘蛛网,说,“你看这蜘蛛网断了,是不是?风一吹呀,它又能粘拢去!”她又指着头顶上的电灯泡,说,“断了丝的电灯泡,那根丝一旦搭拢去了,不仅能过电,还比以前更亮呢!”

  田世昌欲声辩:“我……”

  覃文锋抢先道:“吴嫂喂!你就别冤枉田校长了!他呀,老在我面前夸你。”

  “夸我?夸我什么了?”吴凤姣问。

  覃文锋学田世昌的口吻:“我老婆,虽说模样差点、脾气大点,可是价廉物美、经久耐用啊!这么好的老婆,别说是罗花了,拿三个电影明星来,我也不换!”

  吴凤姣听得高兴,一剪刀下去,差点剪坏了衣料,责怪道:“哎哟喂!差点忙乎了一晚上,还得倒贴钱!你呀,你呀!难怪人家都说你是‘糍粑屁股蛤蟆嘴’,真是没说错!你到底是来谈‘公事’的呢,还是来谈‘母事’的呀?!坐在这里,尽谈老婆!”

  “哈哈!”覃文锋也被逗笑了。

  田世昌问:“有啥事啊?快说,我还有洗碗的任务没完成呢!”

  覃文锋:“设‘鸿门宴’的事,吴嫂子批准了没有?”

  田世昌:“呃……原则上同意。”

  覃文锋:“那好,我献上一条妙计!”

  田世昌欣喜地:“好哇!快说!”

  覃文锋:“明天,我跟她赌酒,先把她灌得个晕晕忽忽的,大家再一撺掇,要她代课。人要是喝多了酒哇,啥事都肯答应!”

  田世昌笑道:“等到酒醒了,她说那是‘黑板上的字——擦了不算’!”

  覃文锋:“哎呀!走一步,算一步。仗要一步一步打,饭要一口一口吃嘛!”

  田世昌:“行,那就试试。”

  星期天中午。田世昌家的堂屋里。

  田世昌请张念念吃饭,覃文锋和王小兰作陪。

  花小朵端着饭碗,独自坐在门槛上吃着。

  吴凤姣端着一菜上,热情地:“小张啊,尝尝我们山里的野味!笋子炒腊肉。”

  张念念尝了一筷子:“嗯!香!真香啊!吴婶,您也来吃吧!”

  吴凤姣:“你们吃,你们吃!我还有两个菜炒!”边说边钻进了厨房。

  覃文锋略显醉态。他端起酒杯对张念念说:“小张,来,咱们俩碰一杯!”

  张念念:“不是已经‘碰’过好多次了吗?”

  覃文锋:“碰过了再碰嘛!宪法上又没有规定,喝酒只许碰一次杯!”

  王小兰劝阻:“行了!别碰了……”

  覃文锋醉得有些难以自控,朝王小兰吼道:“我……我是碰她的杯,不是碰她的手!你又不是我老婆,把我管得这么死呀?!”

  王小兰不满地:“谁还稀罕管你呀!”

  田世昌笑劝:“为张念念接风洗尘,高兴的事。你们别红脸哪!念念啊,你看,覃老师端着杯子,还站着呢!”

  张念念端起酒杯:“好!再碰!”

  覃文锋:“碰了,就得全喝完!”

  张念念爽快地:“喝完就喝完!”

  两人一碰酒杯,喝了个底朝天。田世昌叫好。王小兰闷声不响地吃菜。

  覃文锋满脸通红地说:“田校长,我覃文锋是酒后跟你吐真言啊!我是真心想辞职啊!”

  田世昌问:“辞职?为什么?”

  覃文锋:“累!累啊!自从丁老师受了伤,他的担子全都压在我们几个身上。累得我都快趴下了!我覃文锋不是骡子不是马,是人啊!”

  王小兰不满地:“你别说话带刺!谁拿你不当人了?!田校长不是正在物色代课老师嘛?!”

  田世昌:“是的,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一阵子,大家都辛苦了。可是……去县里要中专毕业生,无功而返。一时半会,真还难得找到一个合适的!”

  覃文锋:“立足本地,就在咱们十八盘村找嘛!”

  田世昌:“有文化的青壮年,全都外出打工去了,尽剩下一些386199部队……”

  张念念好奇地:“什么?您说什么……38……61……99部队?”

  王小兰解释:“村里剩下的,全都是些有资格过三八妇女节、六一儿童节、九九重阳节的人!”

  张念念笑了:“哦!这么个‘386199部队’!”

  覃文锋:“咳!管它啥部队!拉夫凑数,随便找一个人来……”

  王小兰驳斥道:“这怎么能行?!这不是误人子弟吗?!你呀,尽出馊点子!”

  覃文锋:“我出的都是馊点子,你倒是出个好点子呀!”

  王小兰语塞:“我……”

  覃文锋朝张念念呶呶嘴。

  王小兰这才明白了覃文锋的意思,赶紧说:“哎!眼面前不就坐着一位老师吗?!人家小张,可是大专毕业呀!”

  覃文锋见张念念埋头吃菜不接腔,便用激将法:“看看!人家小张都不答理你!肯定是不愿意啊!也是,哪能用房梁去搭豆角架啊!那不是大材小用吗?!”

  张念念冷淡地瞥了覃文锋一眼,说:“我学的一点东西,全都还给老师了!”她放下筷子,起身对田世昌说,“对不起!我有点头昏,先告辞了。”走到门口,她说,“小朵,吃饱了没有?”

  花小朵:“吃饱了!”

  张念念:“吃饱了跟我捉蝴蝶去!”

  “啊!捉蝴蝶去哟!”花小朵把碗放回桌子上,跟着张念念跑了。

  王小兰不满地:“这人她……怎么这样啊?!”

  田世昌:“咳!一厢情愿。”

  田世昌回头一看,见覃文锋趴在桌沿上:“你!你怎么了?”

  覃文锋喃喃地:“头……昏……”

  田世昌又好气又好笑:“你呀!没灌倒别人,先把自己灌倒了!”

  吴凤姣又端上来一碗菜,问:“小张呢?怎么走了?嫌我做的菜不好吃?!”

  田世昌忙说:“别往你身上扯,没你什么事!我们想请她代课,结果……谈崩了。”

  吴凤姣指着覃文锋:“哟!走了一个,这儿还倒着一个!”

  王小兰责怪地:“他呀!酒量不大,还喜欢逞能!”

  覃文锋挣扎着站起来:“我……没倒!我……告辞了!”

  田世昌:“别走!就在我这里躺躺……”

  覃文锋酒醉醺醺地:“我不躺在你这里!要躺……也要找个好地方!”他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王小兰对田世昌道:“我去送送他。吴婶,打搅了!”

  王小兰赶紧几步,扶住跌跌撞撞的覃文锋。

  山道上。

  王小兰扶着覃文锋。覃文锋步履蹒跚。

  路过一道窄窄的田埂,覃文锋身子一歪,脚下一滑,倒在了水田里。

  王小兰也被带倒了,糊得满身泥泞。不禁埋怨道:“不听人劝!叫你在田校长家里躺一会,你偏不肯!找了这么个‘好地方’!你就躺着吧!”嘴里这么说,手里却使劲搀起覃文锋。

  第二天清晨。十八盘小学。办公室。

  覃文锋头发湿淋淋地走进办公室。

  田世昌和王小兰奇怪地问:“怎么了?跟个落汤鸡似的?”

  覃文锋嘿嘿笑着:“早上起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我拿冷水淋了淋,让它清醒清醒。”

  王小兰:“昨天叫你少喝点,你还对我那么凶!”

  覃文锋问:“昨天我……出洋相了吧?”

  田世昌:“那你得问王小兰,是她送你回家的。”

  “我……我怎么没印象呢?咳,这回我算是明白了,有几种人啊,他的酒量不可小看!”

  王小兰问:“哪几种人?”

  覃文锋:“扎小辫的,红脸蛋的,带药片的,不用劝的……”

  “张念念够上好几种了。”王小兰说,“谁让你逞能,跟她赌酒呢?!”

  覃文锋:“没听说过吗?‘人到半饱不松手,人到半醉易松口。’我想把她灌个半醉,再跟她说代课的事,她准会一口答应。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倒’,咳!”

  王小兰:“哈哈!你‘三肚子’也有打败仗的时候!请将不如激将,你知不知道?!”

  覃文锋:“我当然知道。激将法我也用过了哇?不灵!我不是说,大专生在乡村小学代课,那是‘用房梁去搭豆角架——大材小用’么?”

  王小兰想了想,说:“我跟她接触这么几天,觉得她吧,为人正直,敢作敢当,责任感挺强的。要激将啊,你得激发她的责任感。”

  覃文锋沉思:“激发她的责任感?!想想,你让我好好想想……”

  夜晚。田世昌的家里。厨房。

  田世昌在灶前做饭。

  覃文锋进门问:“田校长,还没吃啊?!”

  田世昌:“没有。裁缝出外做活去了。你呢?”

  “我?嘿嘿!就是上你这里蹭饭来了!”

  田世昌也爽快:“好哇!自己去那边挑两个红薯来。”覃文锋从一堆红薯里挑出两个大个的,交给田世昌。田世昌扔进灶膛,埋进柴草灰里。

  “就……就吃这个?”覃文锋问。

  田世昌边炒白菜,边笑:“不吃这个吃什么?你还想山珍海味呀?!烤红薯、炒白菜,挺好。”

  覃文锋笑道:“待客,不能只用一个菜吧?”

  田世昌打趣地:“你是啥‘客’哟!凉了‘咳’,冻了‘咳’!”

  覃文锋自己也笑道:“哈哈,我这不请自来的客,好打发。喏,我替你加一个菜。”说着,掏出了烟盒。里面只剩下一根烟了,他一掐两截,给了半支田世昌。田世昌从灶膛里夹出一块木炭,把烟点燃。

  覃文锋把半支香烟夹到耳朵上:“咳,咳!饭还没熟呐,你怎么把菜先吃了?!哎,对了!昨天那盘炒腊肉挺好吃的,……一点都没剩下。”

  田世昌笑道:“饿狗子记得隔夜食!剩下的让我们家裁缝拿走了,给她宝贝闺女送去了!昨天啊,裁缝心痛了老半天,说是把她准备过中秋的一点存货全吃掉了,事情也没办成。”

  覃文锋:“怪我。决策失误。”

  田世昌:“决策倒没有失误,战机把握不准。眼下,她的心冷得像冰窖,哪还会考虑代课不代课呀?”

  覃文锋点着了香烟。灶膛里的火,映照在他的脸上,时明时暗。他深吸一口,把烟蒂扔进灶膛,说:“没关系,失败了再来嘛!”

  田世昌:“咱们哪,先得从关心入手,帮她解开思想疙瘩。”

  覃文锋从灶膛里拨出两个红薯,扔了一个给田世昌:“对。咱们山里头的草木灰能把红薯都煨熟了,还怕捂不热一颗心?”他剥开红薯皮,咬了一大口,被烫得连连吐舌头。

  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独自在家翻看相册,忽听有人敲门:“谁呀?”他随口问道,没等屋外的人答话,他忽然惊喜地自语:“念念?!是念念回来了?!”他扔下相册,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许家明。

  张德州失望地:“是你?!许秘书……”

  许家明微笑着:“是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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