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志强妈的声音:“……他要杀我!”
田世昌笑道:“哈哈!有我跟你‘陪斩’呢,你还怕什么呀?!我田世昌说话算话,他要杀你,就让他先杀了我!”
门栓一响,走出来一个打扮入时、服饰鲜靓的女人,与丁家父子俩寒酸的衣着、屋子里简陋的陈设,形成强烈的反差。看年龄,她也比丁赤辉小上一大截。
女人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倚着门框,手臂抱在胸前,冷冷地冲着丁赤辉问:“拿啥做饭呢?”
丁赤辉没好气地:“你问我?!我问谁去?!”
女人提高了声调:“稻谷没轧成米,包谷没碎成碴,你说,我拿啥做饭?!”
丁赤辉反问道:“吃赖的,有土豆、红薯;吃好的,有咸鱼、腊肉。做啥不行?!”
“哟哟哟!你还好意思提起咸鱼、腊肉呢!”女人嘲讽地,“就那么一丁点东西,还是我娘家兄弟送来的!我本想留着给志强,解半年馋的。你说煮,我就煮了它!吃一餐散伙饭,拉倒!”说罢,怒气冲冲钻进了厨房。
“散伙就散伙!吓唬谁呢?!”丁赤辉冲着妻子的背影喊。
夜已深。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蹑手蹑脚地拧开门锁,推开房门。
正在埋头看书的张念念还是听见了声音,跑出里间,问:“爸!您上哪里去了?!把人都急死了!”
“我……”老实厚道的张德州,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一句托词,“我……上厕所去了。”
“这么半天?!”
“啊,……结了火。”张德州只得想法子圆谎。
张念念觉察到,刚才的语气里带着些埋怨,想想不妥,忙半开玩笑地说:“您再不回来呀,我都打算去登《寻人启示》了!”
张德州也开玩笑地:“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还寻个啥呀?!走到哪里,扔到哪里,算了!”
张念念见父亲情绪低沉,不敢惹他多说,连忙嘱咐:“煤炉子上有热水,您快洗了睡吧!”
“哎!知道。”张德州拿起脸盆,问,“煤炉呢?”
张念念接过脸盆,答:“啊,怕煤气中毒,我拎到门外去了。”说罢,去门外打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父亲面前。
张德州边洗脸,边说:“这么多年,你一直跟煤炉做伴,怎么就不怕煤气中毒?我说晚上把煤炉拎到门外去吧,你偏不肯。说是怕小偷顺手牵羊。怎么我头一天跟煤炉做伴,你就不怕被盗了?!难道说,我这条老命,比你的小命还金贵?!”
张念念开心地笑了:“爸!您怎么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呢?!我想的啥,您全知道!”
张德州也笑了:“好哇!会骂人哪!拐着弯骂你爹是寄生虫啊!只吃饭,不干活,是不是?!”
吓得张念念赶紧否认:“哎呀!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张德州笑得更开心了,“知道,我知道!教了几十年语文,我还听不出你的意思?!爸爸逗你玩的!去吧!别在爸爸这里耽误时间了。”
“哎!您早点休息。”张念念重又回里屋看书。
夜。丁赤辉的家里。
田世昌递给丁赤辉一支劣质香烟:“来,抽支烟,转转气。”
两人刚抽一口,田世昌担心堂屋离厨房太近,说话怕志强他娘听见,便找了个理由,道:“咱们俩煤油灯下去说‘黑话’吧!这亮堂地方,让给你儿子写作业,别把他眼睛糟蹋了。”
丁赤辉无言,起身。
夜。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躺进被子里,喉头一痒,他赶紧用被头捂住嘴巴,深怕咳出声来,影响了女儿,却把自己憋闷得面红耳赤。
张德州伸手去拉拉线开关,同时叮嘱道:“念念,鸡都叫二遍了,你也赶紧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报名呢!”
“哎!知道了。”张念念的声音。
张德州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明天报名,会不会又生出些曲折来?”
“不会的,高主任说了,我完全符合条件嘛!您就放心吧!”张念念的声音。
张德州叹息一声:“嗨!我就是放不下这个心哪!”
夜。丁赤辉的家里。
丁志强在堂屋里电灯下写作业。
田世昌和丁赤辉坐在狭小的卧室里,面对着煤油灯上如豆的火苗。
田世昌关切地:“开会时,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回家就……”
丁赤辉猛吸了一口烟,道:“这日子……我他妈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一进门,就跟我吵、吵、吵!……”
丁赤辉向田校长讲述夫妻俩打架的起因:
天刚擦黑。丁赤辉气喘吁吁地快步走进家门,嘴里一个劲地检讨:“对不起,对不起!又回来晚了……我检讨,我检讨!”
堂屋里已经亮起了灯。志强妈坐在桌子旁边,对着镜子捻眉毛。她一见男人回来,就唠叨开了:“又检讨!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下地干活的回了,包塘养鱼的回了,就连在乡政府上班的长庆都回来了!就你,一个穷教书匠,天都黑透了,还不落屋!你比人家赚得多还是咋的?”
丁志强背着一背篓猪草,走进门:“爸爸!”
“打猪草去了?”丁赤辉替儿子取下背篓,“你先去做作业,饭……还得等会儿。”
丁志强懂事:“没关系。爸爸,我不饿。”说罢,坐到电灯底下做作业。
丁赤辉一边往胸前系围裙,一边和颜悦色地向他女人解释:“哎呀!今天哪,我是想早点回,可田世昌临时召集开了个会!”
女人:“开会,开会!教个民办,比国务院的总理还忙些!”
“哎呀!有回数的嘛!我来烧饭,一会儿就得。”
女人:“得个屁!稻谷没轧,包谷没碾,我看你拿什么烧饭?!”
丁赤辉:“哎哟,你一天到晚忙个啥呢?就不能去碾个包谷、轧个米?!”
女人:“我?!嘁!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有本事,就供我、养我;没本事,就开笼放雀,让我走!”
丁赤辉压低声调:“咱不说这个。呃……今天就煮点土豆凑合一餐,行不?”
女人:“又是清水煮土豆!我看着就反胃,闻着就想吐。什么猪狗食!不吃!”
丁赤辉坐在矮凳子上,近乎哀求似地:“你就将就一点吧!我的姑奶奶!”说罢,就着电灯光,用一把大菜刀削土豆皮。
女人越发地张狂:“将就,将就!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哇?!养活老婆孩子,你又没本事;叫你在离婚协议上签个字,你又不愿意!”
丁赤辉有些恼怒:“你再别跟我提‘离婚’两个字,再提,我……我跟你急!”
女人斜眼一瞟,踱到他丁赤辉面前,手一伸:“不提可以,拿来呀?!”
丁赤辉不解地:“什么拿来?”
女人:“装什么糊涂?!你不是答应,过生日,送我一只金戒指的吗?!”
丁赤辉为难地:“等……等工资发下来,我有了钱,一定买。好吗?”
“等你买呀,黄花菜都凉了!”女人得意地把手指上的金戒指,凑到灯下看了看。
金光一晃,丁赤辉心头一紧:“戒指买了?!你哪来的钱?!”
女人头一扬,挑衅地道:“秦老板送的!今天跟他一起打麻将……”
“你……”丁赤辉起身冲到妻子面前,攥紧了拳头,最终却没落下去,缓了口气道,“明天……你把戒指还给人家!”
女人不甘示弱:“我不还、不还,偏不还!你能咋的?!打我?!杀我?!窝囊废!”
最后三个字激怒了丁赤辉,他咬牙切齿地蹦出来几个字:“我就要杀了你!”他转身拾起地上的菜刀,朝妻子头上砍去。
“啊?!”女人大惊失色,连声喊道:“啊呀!救命哪!杀人了!”
夫妻二人绕着桌子转圈。
丁志强扔下钢笔,起身抱住父亲的手臂,哭喊道:“爸爸!爸爸!你疯了吗?!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妈呀!”
丁赤辉暴跳如雷:“她……她不是你妈!她是臭婊子!我要砍了她这个臭婊子!”丁赤辉挣扎着抽出手臂,无意中划伤了儿子的额头。
女人吓得花颜顿失、心惊肉跳,躲进了卧室,闩上了房门。
丁赤辉像一头暴怒的雄师,在门外又跳又骂,菜刀像擂鼓一样,一下,又一下……
屋里传出女人嚎丧一样的哭叫声。
田世昌听完了丁赤辉的讲述,关切地询问:“要不要我去劝劝她?”
丁赤辉摇头:“女人起了二心啊,就像断了鼻绳的牛,别说劝了,拉都拉不回来。这个家……完了!”紧接着,他叮嘱道:“我家的一点隐私,全让你知道了。丢丑就丢到你这里为止,你可千万别在学校里说。头上戴顶绿帽子,做人都撑不起腰杆来……”
田世昌安慰道:“放心吧!今天这事,在我肚子里沤成了肥料,也不会往外说。”
清晨。县城街头。
张念念背着小坤包,神清气爽地走在小街上,脚步格外轻快。
副食店的胖老板热情地打招呼:“念念,这么一大早,上哪儿去呀?”
“上教育局,报名去!”张念念的话里透出得意与自豪。
胖嫂:“喂!当了老师,我的小三子就交给你了!”
张念念扑哧一笑:“胖婶!您现在就跟我订包教合同啊?!太早了点吧?!八字还没一撇呢!”
胖婶笑道:“嗨!你还担心个啥呀!你爸爸的学生,在教育局里的当大官。让他帮你添上一撇,这事不就成了?!”
张念念笑盈盈地:“好哇!借您的吉言,这事啊,一定成!”
十八盘小学。操场上。
丁赤辉正领着三、四年级复式班的大约二十名学生,在银杏树下上课。学生席地而坐,两个年级之间,留出了一条间隔。
粗大的树干上,挂着一块小黑板。
丁赤辉说:“四年级的同学,现在翻开语文课本,预习第二课。三年级的同学跟我一起学习分数的乘法。”说罢,在黑板上写下了“分数的乘法”五个大字。
田世昌走来,说:“丁老师,丁老师!快快快!快把学生带进教室去!”
丁赤辉不解地:“怎么了?!”
田世昌:“哎呀!我刚把乡教育站的马主任送走……”
丁赤辉:“走就走呗!跟我有啥关系?!”
田世昌:“咳呀!人家发火了!”
丁赤辉更加不解地:“发火了?!”
田世昌学着马主任的口吻:“他说,‘这间教室嘛,我已经亲自来现场,考察过了。没有维修的价值了。不过呢,一天两天也垮不了。我真不明白,你们把学生拉到露天上课,是什么目的?有什么意图?!是向我示威?!还是给上级施加压力?!’”
丁赤辉急忙辩解:“这!这不是冤枉人吗?!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哪!我是怕屋子一旦倒塌了,砸着了孩子……”
田世昌:“是啊!我也是这么向马主任解释的。可他说,我叫你们‘不要惊慌失措’!你们怎么就不听招呼呢?!农村办学,也要讲究正规化嘛!在大树底下上课,像个什么样子?!”
丁赤辉:“那您看……”
田世昌:“既然领导发了话,咱们就坚决照办呗!还能咋的?!”
丁赤辉:“我……思想上不通,组织上服从!同学们,进教室!”
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正在炒菜。
张念念一脸郁闷、没精打采地走进家门:“爸!”
“念念,回了?”张德州背对着女儿,没有发现她反常的情绪,因而说话都带着笑,“你先歇会儿!饭菜立马就得!看看,爸爸今天买了什么菜?你最爱吃的‘喜头鱼’!”
张念念看也没看,进里屋去了,甩下一句:“那么贵,不是年不是节的,买它干啥呀!”
张德州把一条大约一斤重的鲫鱼放进油锅里,道:“哎!贵倒是真贵!我犹豫了半天,钱在我手心里都攥出汗来了,都没舍得买。可一转念,今天不买,啥时候买呀?一来么,给我女儿解解馋;二来么,给我家里冲冲喜。‘喜头鱼’、‘喜头鱼’,这名字多吉利啊!”
话音刚落,没想到,里屋竟然传出张念念的哭声。
张德州扔下锅铲,奔进里屋,问:“念念,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张念念伏在桌子上哭诉:“谁都欺负我!老天欺负我!命运欺负我!还有教育局……也欺负我!”
张德州愣在一旁:“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念念抬起泪眼,哽哽咽咽地:“名……没有报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