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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章稍稍回忆，便一一讲出，只是未讲宋乔那过于狠毒的表情和冷涩的话。
宋慕昀听了之后，心中又是泛起疼惜，三娘这是得遭了多大的罪啊，而且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她怎么会不被恶梦惊醒？
宋慕昀不开口，贺章也不说话，室内一片寂然。良久，宋慕昀才低低叹息一声，道：“不管如何，这次总归要谢谢你的。”
贺章忙开口道：“老师实在是客气了，这本就是学生分内的事情。若是可以……”
若是可以他并不希望自己救得那人是宋家小娘子，他的记忆中这个小娘子很是娇软可爱，真真是可惜了。
宋慕昀自是明白他未说完的意思，便愈发的怅然，半响之后开口道：“你可是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贺章道：“学生已经派人去了那贼人的老家查访，只还未曾回转。那日街上虽是有目击者，只实在是慌乱，也说不出什么来。”
意思便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所以，学生便想着，可否请三娘回忆一下具体发生了何事？看看是否有线索。”
今日来此，便是为了见上宋家娘子一面。
宋慕昀沉吟一番，便唤了宋登，命他亲自去请人。
然后室内又沉寂下来。
毕竟是多年未曾好好说话聊天，一时之间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总不能仍然同以前一般，再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吧。
第五十二章 再见
宋乔的到来打破这一室的寂静，“父亲。”她先是朝着宋慕昀蹲身行礼，得到起身的话儿之后，便垂眸静立在那儿，只当是没看到坐在一侧的贺章。
自宋乔入门的那一刻起，贺章便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只觉着这小娘子周身的气质同小的时候相差太远。有限的几次见面，小时的宋三娘总是笑得灿烂无比，小小唇儿高高翘着，露出一口瓷白的小牙，很明媚很阳光。而废宅中看到的宋三娘却有着狠戾的眼眸和冷肃的气息，而这些都不该在一个自小备受宠爱的小娘子身上出现。
宋乔自然感受得到贺章的打量，她眸光轻闪，划过一丝蔑然和冷意，只面上的神情却是温和清淡的。宋登去请她时便已是悄悄讲了贺章的来访，她倒也不算意外，毕竟自己当时的表现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莫说是破案如神的贺章，便是一个普通的人，只要不是个傻子，便能看出她的异样。
不过，她却也是不在意的，反正只要她死活不认便是了，他又能奈她如何，便是心中怀疑却也是有口难说，父亲定是不会信的。而且，她心内冷笑，她还没去找他，他倒是敢找上门来。因着贺章监斩宋氏满门的事情，宋乔却也是将他恨上了的，平日里一口一个老师，叫的还挺甜，到了最后还不是袖手旁观，甚至是亲手取了父亲的性命。
宋慕昀指着贺章对宋乔道：“这便是将你从贼人手中救出的贺大人，还不去行礼。”
宋乔心道，我哪是他救出来的，明明我是自救。只面上却是一副恭谨感激的神色，朝着贺章的方向端正的行了个大礼。
贺章忙起身，虚虚的扶了她一下，道：“三娘不必客气，贺章当不得如此大礼。”
叫那么亲热干么，我同你很熟么。宋乔腹诽，但面上却仍是保持着原来的神色，柔声道：“若不是贺大人，阿乔都不知是否能够活着回家，怎么会当不起呢。”
贺章挑挑眉，看着宋乔感激涕零的面容，可是，他心内却是敞亮的，眼前的小娘子的眸中，莫说是感激，便是其他的一丝神色都不曾有的。若是他没看花眼的话，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讥诮之意，算是她平静无波的双眸中难得的真实情绪了。
因此，他便未在接下去，只略略勾唇，笑了笑。只这若有似无的笑意落在宋乔的眸中，再次遭到她的腹诽，面瘫一个，不会笑便不要笑，丑到死。
得亏贺章不知宋乔心中所想，不然不知该如何的委屈加无语。他虽然及不得韩帧那般俊美非凡，却也是悬眉高目，薄唇挺鼻，嵌在棱角分明的脸上，俊俏且刚毅。
不得不说，自从知道救自己的是贺章时，宋乔便已是将他打入敌人的阵营，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暗潮涌动，却也是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流淌。呃，这不明的气息叫做相互不喜。
宋乔看不得贺章，贺章心内对这个小娘子却也是不喜的。不仅仅是因着那次不太美好的见面，还有她的心口不一。明明心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面上却非得做出感激的神色。
对于表里不如一的女子，贺章向来是厌烦的，不管那人是哪个。
看着两人立在那儿，互相看着对方，却是一句话也没再说，宋慕昀咳了一声，打破这意味不明的气氛，开口道：“阿乔，到这边来坐。”
宋乔应了一声，便朝着贺章笑笑，坐在了另一侧的座椅上，她微微勾唇，状似不解的对着宋慕昀道：“不知父亲唤我来所为何事？”
宋慕昀勉强笑笑，然后对贺章道：“你既是有疑问不解，那便问吧。只三娘好不容易从那日的梦魇中恢复过来，若是她不想回答，还望你不要勉强。”贺章例行询问，他也是不好阻止的。只为了三娘的心情，他却是用上了恳求的神色。
垂在膝上的手握紧，随即又松开，宋乔也是勉强笑笑，道：“贺大人问便是，阿乔定是知无不言的。只是……”她抿抿有些惨白的唇，道：“有段时辰我昏厥过去了，期间发生的事情当真是一无所知的。”
对着她瞬间变得苍白的神色，贺章有那么一瞬间是信了她的话的，只下一秒看到她平淡的眼眸，却是肯定了那贼人的死肯她是脱不了关系的。之前他还想着也许真是有第三者在场，但现下真真的见到了她，他却是排除了这个猜想。
曾经他也想过千百种不和常理的理由，反驳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斩杀一个身怀功夫大壮汉，但现在他却觉得也许他看到的那一幕便是真相。只是他想不通，她是怎么做到的。
砒霜吗？可是哪家的新嫁娘会在成亲当日身上装着砒霜的。
如是想着，他开口道：“可否请三娘说说你昏厥之前发生了什么？”
宋乔垂眸，避开贺章若有所思的眸光，道：“那人将我带到那儿，仍在地上，然后便……”
她咬唇，又握了下手，颤着声道：“来解我的衣裳，我自然是拼死反抗的。倒也是我幸运，用簪子刺伤了他的眼睛，他很生气，打断了我的胳膊，还刺伤了我。便又要……”
她抬眸看了眼贺章，发现他仍是摆着那副死样子，心中不免唾了一声。我都如此卖力表演了，给点表情和反应不行啊。
下一息便对上贺章清淡的眸光，她颤了颤睫毛，重又垂下眼眸，道：“后来我便疼的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发现他躺在血波中，我又是害怕又是恼恨，便不管不顾的拿了落在一旁的匕首去刺他，然后，贺大人便来了。”
后面的说法自然是同之前一样的。
贺章抿唇道：“你们二人为何会染上砒霜之毒？”
宋乔愣了下，眸光一转，道：“不知道啊。”然后她转向宋慕昀，疑惑的问道：“父亲，我中了毒吗？”
“嗯。”宋慕昀应了一声道：“阿乔她并不知道自己中毒这事，我们都未同她讲。”
贺章心内叹息，显然这宋三娘并不想说实话。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在自己的面前好似端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并不怕他发现异样也不害怕他的疑问。
其实宋乔的想法也好理解，反正无论如何他说什么，作为目击者的贺章都不会太相信的，毕竟那副癫狂的模样，便是她自己想起都极是无语。这件事情她也不怕他去查，若是查出谁来害她更好，便是查到她些什么。
未卜先知这种事情，便是她说他也不会信的。
宋乔眸内忽地一亮，她或许真的该让他好好去查的，虽然他人品不怎么样，但至少办案子却是在行的。
只是，这件事情得私下的去说，不能让父亲知道的。
第五十三章 启程
这一日，天光大好，温度宜人。
宋乔在内院拜别了宋家一众人等，便由着橙玉扶着，登上了前往碧渊城的马车。
橙玉的身子已是大好，只额上还有着淡淡的伤疤，一身浅粉色的衣裳让她看着极有精神。待宋乔入了车内，她便也提起裙摆爬了上去。
然后一队人马便缓缓的从侧门驶出了宋府。
此次不仅仅有宋襄亲自护送，宋慕昀还请了京城内名声不错的振威镖局。
这些和前世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几日何家兄弟并未有传过消息来，显然是没有找到那位算命先生。宋乔特意留下墨玉，并禀明了母亲，过几日让墨玉回家住段时间。墨玉家的情况，宋夫人也是知道个大概，极是爽利的应允了。
重生以来，她琢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反而件件没得章法，因此便落不到实处。这让她着急焦虑，便愈发觉得该是找个人好好的帮她，那日见过贺章之后这个念头更是疯长。
贺章既有能力更有权力，若是拉他来查宋府通敌叛国的真相，怕是要比自己黑着双眸慢慢摸索的强。只是，前世时他乃是行刑时的监斩官这事，让宋乔心中极是痛恨和排斥。
脑中混沌一片，她索性便什么也不想了，拉开车帘一脚，静静的看着外面的人间烟火。
直至出了城门，她才深深吐出一口气，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橙玉，道：“怎么样？身子可否吃的消？”
因为感动，橙玉的眸中波光盈盈，她抿唇笑着道：“多谢娘子关心，婢子的身子无碍。”然后担忧的看着宋乔明显苍白困顿的容色，道：“您身上还疼吗？”
宋乔摇摇头，道：“不疼。”
肩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粉色，疼倒是不疼，只是越来越痒。不过这些于宋乔来说，却算不得难以忍受。
主仆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然后外面便传来宋襄的声音。
“阿乔，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休息一下？”
宋乔抿唇笑，这才行了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哪里需要歇着呢。阿哥怕是把她当成易碎的瓷娃娃了。
橙玉半掀开帘子，她便对上宋襄满是关切的眸光，柔声道：“阿哥，我没事的，赶路便是。”
她又看了看外面渐渐升起的日头，道：“外面有些晒了，阿哥要不要进来坐坐。”
宋襄想了想，便弃了马，跳上了马车。
待坐稳之后，接过宋乔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笑嘻嘻的放入自己的怀中，道：“待阿哥洗了再还给你。”
宋乔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哼道：“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宋襄失笑，伸掌揉揉她的发顶，自然是惹来她的抗议。
橙玉笑看着两人说笑，眸中闪过如释重负的情绪。她这两日方方才回到娘子的身边伺候，娘子便点名让她跟着去碧渊城，为此红玉还闹了几日的情绪。只后来不知娘子同她说了些什么，这才好转起来。
刚刚出城的一路，她明显感受到娘子沉郁的焦躁的情绪，她便以为娘子前几日明朗的表现是为了安慰所有人的。心里便也跟着难过，本来消散的愧疚的心绪重又浮上来。
但最重要的却怕娘子郁结于心，伤了身子。现下看到因着三郎，娘子面上眸中皆是笑意朗朗，她便放下这一路提着的心。
想着大娘子最是疼爱自家娘子，去了碧渊城，娘子应是会变得越来越好吧。
宋乔哪里知道橙玉这番想法，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哭笑不得。之前她本想着带着墨玉去，毕竟墨玉是最知道她的想法的那个。但考虑几日，终是选了橙玉。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橙玉、红玉二人她都不可能瞒着，也该是一点点的透漏了。
昨晚的宋乔几乎一宿没睡，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宋襄看着她浅笑嫣然的模样，张了半天的唇，终是咬牙开口道：“昨儿晚间你偷着出门了？”
宋乔楞了一下，下意思的便要反驳，只对上宋襄肯定的眸色之后，叹息一声，垂眸道了声是。
“去见了韩帧。”这已经不是疑问了。宋襄